三皇子妃准了舒锦意,还没有多久就上门。
从马车里下来,就看到跪在三皇子府门前的两位姐姐,舒锦意步伐一顿,凝视曲着身子跪在门前的姐姐们,心口堵得难受。
舒锦意闭上眼,攥紧双拳,缓缓仰望青白的苍穹,天地苍茫,人世清浊。
终究她还是得要冲破旧念,做她曾嗤之以鼻的事。
奸者立于鼎世,忠者沉没渊底,永无天日。
“那可是墨家的两位小姐,这般做,可不就是叫三殿下难为吗?”
“本来这事是皇上决定的,她们二人来求三殿下又有何用处?”
“许是因三殿下同墨缄将军是旧友,两位夫人才来求一求殿下在皇上面前说话吧。”
耳边是丫鬟低声议论,舒锦意迈开步伐,走到两位姐姐面前。
墨雅和墨霜被面前绣鞋挡住,同时抬首。
“丞相夫人。”
墨雅首先认出了舒锦意,连忙伏身。
墨霜随着拜下。
舒锦意往边上让两步,低眸看着二人,“如不嫌弃,二位夫人且先请回,两位想要说的话由我代传三殿下。”
“丞相夫人?”
“这……”墨霜愣着回头看墨雅。
墨雅摇了摇头,“多谢丞相夫人好意。”
舒锦意再想说什么,墨霜道:“褚相和三殿下不是多亲近,由丞相夫人传话,不合适。”
舒锦意嘴角苦涩地扯了扯,眼目瞥过两位姐姐憔悴的面色,转身走进三皇子府。
走进门刚巧碰上行色匆匆的皇子府管家,舒锦意站到前面挡住去路。
“洛管事,袁夫人和李夫人在外边候着,还请差个人告知三殿下。”
洛管家一愣,舒锦意已错过去,朝里边走。
三皇子妃早在庭院中候着,见舒锦意来,忙笑着摆手让她落座,又叫下人把备好的上等等紫砂茶具搬出来。
赵廉还算是能做主,给舒锦意带了几样好茶过来。
三皇子妃煮来一喝,赞不绝口。
“没想到褚少夫人还有这等好茶,早知,本宫就是厚着脸皮也要将褚少夫人拉过来!”
“几样劣茶罢了,叫三皇子妃见笑。如若不嫌弃,锦意以后再觅得好茶,第一个就来给三皇子妃品尝!只要三皇子妃不嫌锦意烦就是。”
“哪里会嫌烦,这府里也没几个能说话的,褚少夫人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皇子妃含着恰到好处的笑,亲近着舒锦意。
舒锦意笑着和三皇子妃拉些家常,叫身旁边的四个丫鬟咋舌不已。
这么能说的少夫人,真是她们所认识的少夫人吗?
三皇子妃也听闻褚肆的夫人不善言语,更不善与人往来。
现在一看,分明是传闻有误。
说着说着,舒锦意就‘不经意’的提起外面的两位夫人。
三皇子妃一顿,叹道:“到不是殿下不肯帮,只是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哪里能是殿下说改就改的。”
舒锦意知道姬无舟很努力,也懂得隐忍。
好不容易挤下太子的声望,能同大皇子平起平坐。
她还是墨缄时,有心想帮他,可父亲不想掺与储位之争,一心只为乾国百姓。
而现在他已经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了前面,或许有一天,能够将怯懦的太子踏在脚下,再将大皇子踢开,前方的路就通了。
九五至尊,与她的距离多么的遥远。
“墨家……”
“墨府归郑将军,三殿下却在皇上面前求得一处废弃府邸装下原墨府旧物,殿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可袁夫人和李夫人……唉……”
三皇子妃叹息,满是无奈。
后面的茶水入口,舒锦意已品不出它们的味道。
留于舌口的,只有苦味。
离开三皇子府时,她的两个姐姐已经被各自的夫君派人来接走了。
舒锦意神色恍惚的回到褚府,褚肆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正坐在她的小院里。
舒锦意愣了下,赶紧上前福礼:“相爷。”
褚肆也没问她去哪,不咸不淡地道:“换件衣裳,我在府外候着。”
这是要和她出门?
舒锦意抬头看他,褚肆却已转身走出小院,半刻也没留意她。
还真是相敬如冰啊。
“这还是相爷头回同少夫人一道出门呢,且好生装扮才行!”
这下可高兴坏了身边的丫鬟。
短短几刻钟,负着手背对府门的褚肆就听到脚步声。
甫一回头,褚肆就见一姿容绝丽少女盈盈跨过门而出。
少女抬眸间,刹那,褚肆身形一僵。
神秘锐利的黑眸,刹那闪过深不可量的明色,如此的熟悉。
脑中闪过那人贮藏在眼里的恣意,以及永远靠近不了的炽烈光彩。
一个恍惚,褚肆俊颜冷硬,目光撇开。
褚肆没有风度的先进了马车,舒锦意在那一瞥后,又慢慢低下视线。
舒锦意由丫鬟扶着跨进车厢内,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来。
褚肆靠坐在软靠上,连一眼都没有看进来的舒锦意。
舒锦意只好拿了一个软垫坐到一边,马车悠悠驶去,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终于,舒锦意忍不住了。
那闭目的男人慢慢地睁开幽邃黑眸,扫了眼垂头的舒锦意,道:“郑府。”
“?”
“乔迁之喜。”
舒锦意倏地箍紧藏在袖下的手。
他是特意让自己过去看看墨家到底落得如何下场吗?其实他大可不必,她连死都可以承受,还怕被别人夺了府邸吗?
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褚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墨缄。
若知,怕是要将自己杀死的心都有了。
郑府,也就是先前的墨府。
舒锦意吸一口气,勉强定住心神,迈着小阶仰望被换取挂上的郑府二字。
视线落在门内扎眼的景致,一颗心顿时沉到了无尽深渊中,父亲的声音在一片吵杂声中仿佛飘入耳。
父亲常斥她调皮,大姐稳重有智慧,二姐贤良淑德最像她们死去的母亲。
墨家世代为军,到了父亲这里,只有三个女儿。
却因爱极了母亲,不肯娶妾。
只得将她当作男儿来养,因此也养出野性,常常趁人不备便到处乱闯,时常同同龄人打得头破血流。
回到府里耍滑拉着两个比自己年长的姐姐挡父亲的鞭子,后来两个姐姐都嫁了,只有她和父亲。
她与父亲去了边关后,墨家一直闲置着,因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府里的仆人早就被父亲打发离开。
军营从此就成了他们父女俩的另一个家。
现在她军营回不去,连墨家最后一点东西也守不住。
何其的无用。
温热的手突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舒锦意蓦地抬头。
和褚肆幽暗的黑眸在半空撞上。
耳边有熟悉的朗笑声传来:“是褚相爷和褚夫人啊,快里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