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究竟是什么?”
“爱情,是烙于心。”
……
夏氏摇摇欲坠,夏家公子突然宣布婚讯,有人猜测是财团联手,想救夏氏于水深火热中;有人断言夏少爷风流倜傥,神秘女主角珠胎暗结,逼迫夏少爷完婚;也有人流言夏少爷其实是个GAY,放出风声想保住名誉。一时间众说纷纭,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总之,人们对这件事的好奇程度,远远超过议论夏氏倒台。
皇爵遭查封,不少“壮士”扼腕叹息,多好的地方呐,说封就封,他们还没玩个痛快呢,听说负责人James另投贤主。夏氏树倒猢狲散,让人唏嘘不已。
“这些记者真能写,都是些什么鬼。”戚无莜看着那些娱乐周刊,恨不得撕它个稀巴烂。
“呀,习惯就好。”夏青崇拿着一杯咖啡,悠哉地翻着杂志,他穿着居家服,整个人懒散而优雅。
“亏你不着急,公司倒闭,只能喝西北风了。”戚无莜剜他一眼。
“这不是有你在么,任它东南西北妖魔邪道风,关我屁事儿。”
“你能不能文雅点。老是屁屁屁——”
“不能。”
“为什么?”
“向你学习,天天向上。”
“……”
斗嘴,悠哉,平静,美好的日子。
一天,戚无莜回公寓拿东西,在楼下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楼下来人,一身西装,眼睛碧蓝,微卷的褐色头发。
James?戚无莜打量着他,压抑住好奇,试探着问:
“James,你怎么会在这里?”
James顿了顿,冰凉的雨丝飘在他身上,他的声音略带歉意。
“我如今跟着郁先生做事。”
戚无莜一惊,明明是盛夏的傍晚,她却打了一个寒战。
James,郁寒夕,夏青崇,皇爵,夏氏。
一条清晰的线在脑中闪过,她皱紧眉头,一丝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
她的声音冰冷如雨。
“你背叛夏青崇?”
James浑身寒冷,雨水笼罩着他的全身,他定定地站了许久。
“郁先生是我的恩人。”
愤怒在她眼中越烧越旺。
“这不是背叛的理由。”
夏氏垮台,原来是内奸。多少人失业,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James的背叛,夏青崇恐怕早知道,没有追究?
郁寒夕为什么要对付夏氏?原因她不敢深想。她怕那个原因,是个毒瘤。
雨,越下越大,像要洗清这些罪恶。
无边丝雨,无忧无虑,淅淅沥沥,不管人间悲欢。
“我来只是想告知戚小姐,郁先生失踪了……”
郁寒夕失踪了。
那个瘦小的身影,听到这句话,在雨中冲出去,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想问问在不在您家里。James摇头,看不到那个身影,只得离开。
失踪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难道是夏氏的人伺机报复?现在局面这么乱。她不敢往下想,每一个结果她都无力承受。
雨水肆虐,暗无天日。凄冷的街道上,那个瘦小的身影,固执地寻找着。
她跑遍了他们去过的所有地方,从F大到周边的小店,每一个角落,没有。
郁寒夕的家,她不敢进去,询问了保安,也没有。
打电话回家,问了母亲,还是没有。
还有哪里?
她忘记打伞,洁白的裙子湿透了。她跪在雨水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还有什么重要的地方漏掉了。想想,再认真想想,她安慰着自己。
仔细地回想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猛然一敲自己的脑袋。
她用力抹掉脸上的雨水,拔腿就开始往回跑,跑回公寓,她气喘吁吁,习惯性地踮起脚尖去摸门框上的钥匙。她一直喜欢将备用钥匙搁在门框上,郁寒夕曾说过她,她没放在心上。
手沿着门框,来来回回摸索了一边,没有钥匙?
门是紧闭的,她轻轻转动门把手,没有锁,几乎可以确定他在。她像个深访民宅的小偷,内心狂跳,手有点颤抖。
门渐渐开了,没有灯光,没有气息,里面沉闷得像个铁皮箱子。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过,回来后一直在夏青崇家里,里面看不到人影。
没有人,只有无边的漆黑。一颗心失落得丢进了黑夜里
她开始不确信,是不是自己忘了锁门带走了钥匙。她的记性变得越来越差,总是忘记当下的事情,就连以前记得很清的回忆,都会弄混。
风,越来越大,吹得窗帘飞起。
一道闪电劈下来,雷声轰隆。
虽然只有那么一眨眼,她看到了露台上有一个身影,背对着她,淋着雨。看样子,已经坐了很久。
她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质问着他,“为什么不开灯?!大家都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出事了,这样玩失踪,很好玩吗?!”
她有点语无伦次,泪水从她眼角流下,她开始抑制不住地哭泣,和着淋透的衣服,让她看起来分外狼狈。
“你来了。”清冷如雨的声音,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我以为你不会再担心了,没想到还是会担心我。”嘲弄而冰冷的语气。
就是这个露台,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历历在目,不堪回想。
“郁寒夕!”
他,静静地坐着,嘴角苍白,脸上分不清是汗水和雨水。
雨,越下越大。
风,很凉。
他弯着身子,双手捂着腹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面无表情地坚持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她。
戚无莜觉察他不对劲,她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屋里拖,“进去,别淋雨了……”
他滚落在地,吓了戚无莜一大跳,她看着他,连忙来抱他,他太重,她吃力地扶起他上半身,脸上都是焦急,“怎么了?肚子痛吗?”
郁寒夕说不出话。
戚无莜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郁寒夕没有理她。
“我送你去医院!”
郁寒夕挥开她的手。
戚无莜倔强地将他拖进了客厅,郁寒夕好像舒服了点,他坐在地上,薄唇抿着,似笑未笑,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猛烈地咳嗽起来。
戚无莜跑过去,将窗户关上,蹲在他旁边,满眼紧张无措,“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这样我很害怕。”
郁寒夕冷笑,自虐般地咳嗽着,并不理她。他的嘴唇,是不自然的红,红得如血,红得骇人。
“呕——”郁寒夕突然干呕起来,一口血像鲜花一样绽开在她脚边。
戚无莜一阵眩晕,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想去扶他,又怕弄伤他,“你不要吓我?怎么了?”
她无力地跪坐在他面前,盯着他潮红的面容和诡异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他在折磨她!他恨她,用伤害自己来折磨她。
风,小了许多。
雨,还在慢慢飘落。
他伸出修长苍白的手,抚上她满是泪水的脸庞,失笑,“……爱情,究竟是什么?”
戚无莜已经哭得有些虚软,泪水像坏了的水龙头,她想过来抱他,他却闪开她的手,挣扎着站起来,推开窗,固执地让雨飘进来,他背对着她,声音清冷。
“我以为,我应该恨你。”
心痛蔓延至戚无莜全身,眼睛空洞地看不清那人,耳朵嗡嗡作响,听不分明那话。
“可……那只是我以为,我的爱,烙于心,从未变过。”
说完这句话,男人无力地往后倒去。戚无莜扑过去,腿有些无力,还是接住了他。
XX医院。
戚无莜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全身无力,身上还穿着黏稠的衣服,空调吹得它半干,她低着头望着地面,眼睛却没有焦距。
两个小时经过,她保持那个样子两小时。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她想起身,腿麻木疼痛,她扶着椅背,努力使自己站稳,盯着为首的医生,眼睛里的焦急溢于言表。
“情况很不乐观,常年有胃病,加上不进食发高烧,胃大出血。”
医生无奈,“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倘若病人一心想死,十条命也不够我们救,现在的年轻人啊……”
随后,戚无莜看见被推出来的郁寒夕,兴许是打了麻药,他沉睡过去,脸色苍白,嘴唇却红得出奇。她随着他的病床走。
“病人身体很虚弱,不要吵到他。”耳边谁在吩咐,她机械地点头。
“他什么时候会醒?”
“一两个小时吧。”
风微微吹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沉默的她和昏睡中的他。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
心,被刀割过。
——爱情,究竟是什么?
——我以为,我应该恨你。
——那只是我以为,我的爱,烙于心,从未变过。
——常年有胃病,加上不进食发高烧,胃大出血。
她闭上眼睛。
不去想那些话。
……冲动的郁寒夕……
……温柔的郁寒夕……
……固执的郁寒夕……
……生病的郁寒夕……
她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就那样端详着他,忘记了时间。过往的岁月,如回放的电影画面,因他按下了播放键,一幕幕,清晰地近乎残酷。
手指动了一下,反握住她。他睁眼,静静地回望着她,眼睛里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两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沉默着。戚无莜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心痛,挣扎,难过,无措。
“你让我怎么办。”
郁寒夕的嘴唇如枫叶,轻轻抿着,并不回答。
“胃出血,常年胃病,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你一定要折磨死自己,折磨我吗!”
他努力勾出一丝笑容,“我一直胃不好。”
从你曾经离开后,我一度沉迷在香烟和酒精里,落下胃病。我曾说过,只是你忘记了,像忘了我们的回忆那样。
她说不出话,她不知道么?
原来他胃不好。
什么时候,亲密无间的人,要靠他人的提醒,才能知道这些旧毛病。她轻咬著嘴唇,尽力面对他。
“你要怎样,才会好好爱自己。你不是结婚了吗?还这样对自己的身体。”
“我没结婚。”
他当年在婚礼当天,让千家颜面无存,当众拒绝了千彤,无情离去。
千家打压郁家,千伯伯和父亲反目成仇。
这些她都不用知道。
她只要明白,这一生,除了她,他不会娶任何女人。
没结婚?
戚无莜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想问‘为什么’,可这个为什么的答案如此明显。郁寒夕从怀中拿出那块手表,翻到背面,那一颗红豆映入她眼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郁寒夕,红豆既然这么相思,那我天天想着你,就送你一颗红豆好了。”
他,还留着?
“小七,回来吧,我一直在原点等你。这一生这么短,我们经不起错过了。”
她的目光暗下来,心也沉下来,因为那一句话,掀起了惊天骇浪。
——一生这么短,我们经不起错过了。
多么诱人的情话,代价是万劫不复。
雨停后,风中吹来花香,是金银花的味道。
世人叫它金银花,可知它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唤作鸳鸯藤。藤缠树,树缠藤,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