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筒向来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厨子,这辈子的最大理想就是在独孤求菜酒楼干到退休,每天偷偷摸摸在袖子里藏着半截黄瓜,没事啃两口,靠着每个月一钱的月俸有朝一日攒够几两银子娶媳妇。
但这一切都被一个叫轩辕灶的人被打破了。
坦白来说,作为一个这样有自知之明的厨子,乔二筒并不认为让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筷尝到自己的饭菜是什么好事,只是此刻的形式却不由得他不从。
“西红柿不新鲜,火候有问题,拿去重做。”
轩辕灶冷笑着将落花流水汤倒入泔水桶,乔二筒咽着口水暴跳如雷。
“你这人有病吧,西红柿刚买的,怎么就不新鲜了。”
轩辕灶半闭着眼睛咂嘴,失去味觉的舌头仿佛还在回味着曾经的滋味。
“所谓新鲜,自然要从地里刚刚采摘下来,色泽和这种次品有明显区别,别以为我失去味觉就看不出来。”
“掌柜的,这活我没法干了,太欺负人了,从地里刚摘出来的倒是有,酒楼买得起?”
乔二筒强忍着要将锅里沸水撩出来泼在轩辕灶脸上的冲动,怒气冲冲地将灰色围布摔在桌上,独孤小楼无可奈何地打圆场。
“我们这可不是曾经的御膳房,轩辕先生,您要求不能太高,二筒也不是御厨。”
轩辕灶耸了耸肩,淡淡道:“厨子之间的比试叫做斗菜,按照乔二筒的手艺,你认为我们有没有赢的可能。”
“这份麻烦可不是我们自己招来的。”独孤小楼如此回应着。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轩辕灶来到独孤求菜的半个月里,酒楼的变化肉眼可见。
从以前偶尔还有几个客人来光顾,到现在因为上菜速度太慢,几乎门可罗雀。
独孤小楼又是无奈又是后悔。
如果有后悔药他一定愿意狠狠地来一颗,甚至独孤小楼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想干脆把这个破酒楼甩掉不要了,自己款一款包袱滚到天涯海角算了。
只是独孤家族代代传下来的辉煌浓缩而成的酒楼是父母去世前的遗愿,像一根怎么也挣脱不了的绳子狠狠拴在独孤小楼腰上。
轩辕灶的吹毛求疵已极大的影响了酒楼的生意,同时还打击了乔二筒的自信,套用二筒一句话,轩辕灶现在是没了天下第一筷的身份,还得了天下第一筷的病。
“我这可都是为了酒楼好,以前那些御厨想要得到我的指点还要看心情呢。”
轩辕灶露出委屈表情,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他,指点乔二筒的行为在他看来完全是一项慈善事业。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嘿,江湖四大家族哪一个不比掌柜的这种独孤后人来的可靠,怎么不找他们去?”
乔二筒从外面探了个头,忍不住说道。
二筒是直肠子,又不是没脑子。
轩辕灶为啥会找到这里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失去了味觉的天下第一筷,身后又有那么多仇家,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还吸引仇恨值的废物,四大家族延绵百年也没听说哪家有特别的善心,自然不会收留他。
也就自己和掌柜的被当成软柿子狠狠捏了一把,妈的。
轩辕灶沉默下来,的确,无论是四大家族中的哪一个,或许都更快捷的办法恢复他的味觉,他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直到流落此地,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独孤九菜菜谱,就说明了这一路走来的艰辛,直到他将束发的云锦方巾送入当铺用草绳代替后,一身骄傲终于被打磨地干干净净。
看着轩辕灶黯淡的脸色,独孤小楼瞪了乔二筒一眼。
“就你多嘴,买菜去。”
虽然觉着揭人短处不好,但他独孤小楼又招谁惹谁了,每天安安分分地经营小酒楼,没偷税漏税也没用地沟油,哐当,从天而降一这么大的麻烦,这才叫真正的无妄之灾。
“有人吗?”
酒楼门口传来的声音让独孤小楼无暇多想,将长抹布搭在肩头迎了出去。
“客官,您里边请。”
拖长的尾音刚在空中打了个旋子就蓦然止住,独孤小楼站在酒楼门口,像是被谁打了一棒似的蒙了。
眼前是一个长相不俗的美人,不俗到什么地步,至少是独孤小楼这个自小生长在翡翠镇的土鳖从未见过的丽色。
少女温柔的双眼仿若镇外流淌的涓涓小河,独孤小楼恨不得溺毙在其中。
“您是,独孤掌柜?”美貌女子笑容盈盈地朝着独孤小楼点点头,陷入石化的后者终于记起自己身份,立刻将抹布藏在身后,努力仰头挺胸摆出掌柜模样。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
噌,金属锐利的声音传入耳畔,在独孤小楼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尖头菜刀架在肩头,女孩的笑容依旧美丽。
“既然如此,那就把菜谱交出来吧。”
独孤小楼颤颤巍巍的眼珠移向脖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可怕,我妈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