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隐约只见阮鸿宇又给小童递了几锭银子,后者用宽大的袖袍罩住,笑眯眯地收了起来。
轩辕灶虽然看到,却也只能皱眉,有钱使鬼推磨,而他们一行人恰好都是穷光蛋。
慕容冰听到通过的消息后愣在原地,迟了片刻后脸上才渐渐显出惊喜的表情,一双眼睛恍若三月的湖水波光粼粼透着令人心醉的光芒,“掌柜的,你听到了吗?我通过了!”
独孤小楼点了点头,被眼前美色迷得几乎找不到北,心中也不知是开心多点还是失望多点,甚至想着,若是用一把被封入箱底的玄铁菜刀换取慕容冰从此留在酒楼,好像也不算亏本。
“还有一个厨子,你可别得意太早。”阮鸿宇的声音将独孤小楼从白日梦中拉了回来。
慕容冰满面冰霜地骂道:“真是难得见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她是名门淑女,若非气到极致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阮鸿宇勃然大怒张口就想回骂,但又想到慕容冰的身份,便只冷冷哼了声,没有搭腔。
乔二筒浑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赌局的关键,此刻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满眼无奈。
这都什么破考题,还平心静气,他现在就暴躁的很。
若是真的点出几道菜让乔二筒去做,他反倒没这般为难,毕竟也是从小学厨的,就算滋味不如旁人,但至少也懂得做法,但现在出了这样的题目反倒让他抓耳挠腮。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乔二筒口中念念有词,却越发焦躁不安,阮鸿宇看了看香炉中仅剩的半截香,唇角向上勾了勾,枉费他还留了一手,看样子这个厨子就算正常情况下也绝无可能通过九品厨师的资格评定。
“小楼啊,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把东西给师兄送来吧。”阮鸿宇笑容得意,标准小人得志的面孔,有意无意地激怒独孤小楼,后者却恍若未见,淡淡道。
“不到最后还是别得意太早,刚才给你的教训忘了?”
阮鸿宇瞬间阴了脸,冷哼一声:“就算有一个侥幸通过的,那位酒楼原汁原味的厨子可就未必了。”
顺着阮鸿宇目光的方向看去,乔二筒满头大汗地站在中央放置的大圆桌前,一双眼睛在堆积如山的食材上不住巡视着。
算了,无论如何也得做出一道菜吧,万一过了呢,要是真就这样结束考试,掌柜的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左思右想,乔二筒眼中印入几只圆润可爱、周体通红的食材,正是平日里惯用的番茄,这类食材虽然极晚才被发掘食用,但因其酸甜滋味很受喜爱,已被广泛应用于菜式之中,是乔二筒最拿手的落花流水汤中不可缺少的食材。
实在不行就这样吧。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乔二筒打定主意拿起几只番茄,舀起一瓢水细细冲洗,阮鸿宇眯起眼不知这厨子究竟准备做什么菜,一旁的轩辕灶眉头紧锁。
“落花流水?”这是乔二筒平日最常做的菜式,自然不难猜,独孤小楼点了点头。
“多半是了。”
慕容冰暗暗摇头,看向乔二筒的目光又是无奈又是着急,阮鸿宇哈哈大笑,忍不住讥讽道:“落花流水多用以暖胃,与考题平心静气哪有半点关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莫非这厨子实在想不到什么菜式,竟然用这道苦力才吃的菜糊弄主考?”
阮鸿宇本意是为了讽刺乔二筒,却不知自己歪打正着,对方还真就是这般想的,就连站在旁边的小童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虽然不是个厨子,也知道落花流水和考题相差甚远,看来阮掌柜留下的一着暗棋是无用了。
乔二筒手起刀落很快将番茄均匀切块,他虽然厨艺寻常但胜在熟能生巧,西红柿的模样倒是切得大小一致,并无汁水四溢的情况,当他刚准备将铁锅烧开时,目光却兀然止住。
那炷用作计时的香,已然只剩三分之一,无论如何也等不及热水烧沸,熬制成汤了。
怎么办,要是做成一个半成品,那还不如不做呢,乔二筒狠咬后槽牙,又看了看砧板上切成块的西红柿,兀然吸了口气,似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哟,现在看来就算做落花流水也来不及了,我看你这次还怎么翻身,哈哈哈哈。”
在这关头最高兴的自然是阮鸿宇,多年来的梦想只差一步就能实现,还得多谢对方有个废物厨子,落花流水汤?可笑,就算做出来又……
阮鸿宇口中溢出的大笑戛然而止,两只眼睛就像被谁捏住脖子似的突了出来,对面的乔二筒已然将西红柿装盘放好,雪白的砂糖从掌心均匀洒落恍若初雪,扬扬洒洒竟然有点奇异的美丽,考核用的统一青底盘中放置一圈红色番茄块,似是娇娇盛开的朱红花朵,其上缀着点点白糖,带着几分雅致的俏丽。
雪里红……
这几乎是厨艺界最简单的菜式之一,只需在切块的番茄之上撒一把白糖,通常用作餐前开胃的冷盘,就算不通厨艺的孩童亦可制作,花费时间少得可怜。
但令阮鸿宇最恼火的是,这厨子歪打正着,偏偏雪里红这道几乎不能算菜的菜真能符合平心静气四个字。
雪里红在夏日时常被用来消暑,几乎每家每户夜晚都会摆上一两盘,但此时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考桌上。
若说没有技术含量,甚至不曾涉及到考生的控火技术,但又真能切合考题,就连站在乔二筒身后一直观察他的巡考都面色为难,不知这道菜究竟能不能通过。
好在需要为难的不是他,巡考耸了耸肩,在香炉中那根香完全烧成灰烬前将青瓷盘端入屏风后,在经过独孤小楼几人时,站在阮鸿宇身旁的小童倏尔咳嗽一声,巡考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阮鸿宇这才放下心来,冷冷地看了眼乔二筒。
就算你有点小聪明小运气又如何,却不知这世界有一种东西能将白的抹成黑的,黑的又混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