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幽若在地牢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身囚服,发丝凌乱着,双目无神,无限凄凉。秀眉紧皱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她说的那些话,其实是骗容屿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些熟悉的字体到底是谁写的,也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这是真的,她想赌一把,堵容屿会不会承认。
容屿是个可怕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把她的信念一点点摧毁,渣都不剩。她最在乎的东西,都失去了。她的亲人,她的爱情,她的战功。
经过了大起大落的人,才会变得波澜不惊,如今幽若就是这样心如死水。
深夜里,趁她睡着,容屿常来偷偷看她,脚步轻盈,远远的看上几眼。不想打扰她,也不想被她发现。她看起来越来越憔悴,小脸蜡黄,一脸病态,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看着她日渐消瘦,容屿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还是做不到放她离开,他舍不得。
他不怕她离开,他怕的是自此一别,永不相见。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他好几次去看她,都发现她了无生气,像一具尸体。
那一刻,他慌了,他怕了,怕那个“像”字成真。
他终于狠下心来放她离开。
其实如果他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幽若的异样,可令人惋惜的是,现实没有如果。
后来,他精心策划了一起兵变,规模不大,却可以让整个地牢空无一人,为的就是让她逃出去。领命的将士匍匐在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假装兵变,和′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他是皇帝当的太久了吗?不怕步入周幽王的后尘吗?虽然诧异不解,却也不得不按圣旨去部署。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幽若抓住机会逃了出去。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逃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远走高飞,而是,杀了他。
借着夜色,幽若潜入宫中,身上穿着刚刚一个手刀砍昏的太监的衣服。
人人都知道,容屿不近女色,只有太监才能近他的身。
她完美的与夜色融为一体,身手敏捷的穿梭在墙壁间。
那些病态都是装出来的,她养精蓄锐,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容屿没有睡着,他还是坐在他的寝殿外,背对竹林喝酒。
幽若怕他发现,悄悄施了个幻境,让他什么都无法察觉。
她悄悄的藏身于竹林,手中的匕首反射着月色,照在幽若的脸上,格外吓人。
夜里有风,她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现在,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尺,容屿的脸上出现难以察觉的笑,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幽若没有一丝犹豫,手起刀落,用尽力气,向前刺去。
哧拉的一声,那把匕首刺了进去,扎的很深很深,只剩了个把手。
容屿完全可以躲开,但他没有。相反,他反违常理的笑了。
那种笑,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攀上顶峰的笑。
那种笑,是违心的做坏事的人,终于解脱了的笑。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幽若把匕首猛的抽出来,解除幻境,从后面趴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加上她可怖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恨不得,挖了你的心,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到底有多黑?我还想把你碎尸万段,尸体拿去喂狗!”幽若一字一顿,恶毒的话语,从她漂亮的唇齿间飘出,她的神情满是不屑与怨恨,眼睛放射出森冷的锋芒。
“容屿啊容屿,你知不知,我还想让你,”幽若从后面绕到容屿面前,扔掉帽子,和他鼻尖对鼻尖,直视他的慌张,她着半眯眼睛,讪笑“永世不得超生!”
幽若后退一步,容屿捂着左胸血流不止的血窟窿,重重的倒在地上。
他和她的误会那么深,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向她袒露心声。
他欠她一个真相,更欠她一句“我爱你。”
他直视着幽若,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艰难的喊了句“若儿。”神情满是不甘与遗憾,下一秒终于支撑不住,头偏向一边。
在他死去的那一瞬,幽若蹲下身子,以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天色骤变,瓢泼大雨哗啦啦的泼下来,瞬间就淋湿了他们。
突然,幽若冲过去,把容屿揽在怀里。幽若曾以为自己的余生只会波澜不惊,可她现在,五脏六腑翻来覆去,绞着疼,从未如此难受。
为什么明明是她杀了他,她却把他抱在怀里?也许是她恨他吧,恨他的无情,恨他的步步经营。也许是她懂他吧,懂他的无可奈何,懂他的迫不得已。
许久以后,容屿的尸体变的冰冷,甚至开始僵硬,幽若的泪水已经流干,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色灰蒙蒙的。雨下了一夜,却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趁着还没有人发觉,幽若举起那把杀了容屿的匕首,闭上眼睛,狠狠地捅向自己。
都说人死时会回忆起此生最美好的事物,幽若看见了容屿。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瞥一笑。
他笑着说:“吻你啊!”
他温柔的说:“我们回家。”
幽若微微一笑,嘴角绽出此生最幸福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