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将小涯放到床上后,言若尘从木匣中取出一物递到慕大少面前。
“这是什么?”说话间,慕大少伸手接过言若尘递来的东西,一看之下,顿时一愣,“这是……牙齿?”
慕大少手中,正是一颗牙齿,与人的牙齿大小形状差不多,但却颜色鲜红得好像血液凝结,小小的一颗牙齿,在灯下泛起了淡淡的诡光。
“这是鬼牙,阴冥的宝物,凡人服下,可保一生不见病患,直至寿终。哪怕生了绝症,服下也可尽消。”言若尘从木匣中拈出一张字条,目光一扫记下后一弹指,字条无火自燃,化了个干净。
“你是说……!”慕大少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这……这……这怎么可能?!若世间真存在这种东西,那还惧怕什么绝症?世间又怎会有人死于绝症?!”
“你当这是什么?街头的大白菜?还是路边的野草?若鬼牙都成了平常事物,那这阴阳秩序岂不乱了套了。生老病死本是天命轮回的至理,能让一个人无病无灾过完一世的东西,已属禁忌,本就不该存世,若不是……”言若尘似是顾忌到什么,猛的住了嘴,扫了一眼震惊的慕大少,“总之东西在你手上,信不信随你,爱用不用。”
言若尘“咔嗒”一声合上了匣子,带上均天匣,转身向外走去。
“你……要去做什么?”慕大少见言若尘走到门口,立即回过神来。
“我有事要外出,预计天亮之前能回来,你们休息吧。”言若尘脚步一顿,却也没回头,解释了一句便伸手拉开房门向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慕大少连忙跟了上来,还没走出几步,便见言若尘转过身了,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这眼,让慕大少的动作僵住。
“你当你是什么?我去哪你也要去哪。”言若尘目光冷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地方,不是你慕家大少爷能去的。如果你还有那么一丁点理智,就请你好好的认清楚自己,不要让别人为你的鲁莽买单。”
“可是……你是我……”
“够了!”慕大少话未说完,只听言若尘一声冷喝,将慕大少后面的话全堵回了嘴里。
一声冷喝后,言若尘小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涯,见并没有将小涯惊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对上慕大少,言若尘冷笑似地发出个鼻音,“慕大少,我最后重申一次,我叫言若尘,不叫什么慕子言,同样,我与你们慕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如果再把我认成慕子言,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我……我只是……”慕大少满脸苦涩,在言若尘面前,夕日的傲气与高贵都抛得一干二净。
“你并不欠我什么,所以做好你自己便好。不要再跟上来,否则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语毕,言若尘走出了卧室,门“咔嗒”一声关上,似将门里门外分割成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慕大少捏起了拳头却又松开,几次之后只剩一声叹息,“小言,我们兄弟,就真的不能回到小时候那样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慕大少双手捂着脸颊坐倒在地,许久不再出声,良久,一声低笑从指缝中溢出,“慕君阳,你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门外,言若尘沉默着缓缓走过漆黑的楼道,夜色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原谅我……”
声音轻得如浮尘,转眼消散个干净,只余一声喟叹传出很远。
“走吧,带我去鬼市。”言若尘开口,不知何时,一道人形阴影浮现在言若尘身后,弯腰向言若尘奉上一物,黑暗中,来者声音低沉沙哑,让人心头泛寒:
“主上,鬼市中不以真面目示人,还请主上披上这件斗篷。”
言若尘伸手接过,一抖而开,反手一挥就将自己罩下,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言若尘的面客。
“开路吧。”
“是。”
一顶竹轿子悄然而至,无声浮现在言若尘面前,四个似虚似实的轿夫压下轿子,掀开纸糊的轿帘,向言若尘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式。
言若尘也不多言,抬脚走了进去。
“起轿!”低沉而让凡人难以听闻的吆喝声中,一团团幽蓝的冥火自燃,由近及远,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在阴阳交界处开出一条路来,直通冥冥未知处。
幽蓝昏暗的光芒下,一道道阴兵的身影浮现,排兵列阵,守卫在竹轿四周,整队人马一摇三晃迈入冥道中,眨眼走出很远,继而消失不见,一切异象隐去,空荡荡的楼道显得更加的幽暗深沉。
没有兴趣去了解冥道中的事物,言若尘闭上眼睛端坐在竹轿中,周围都是竹篾纸扎,说不出的诡异。
也许是一刻,也许是恒久,整队人马穿过枯寂的冥道,到了一处门楼。
不是上次邹老太爷他们走的地方,这里虽也是门楼,却有一队阴鬼把守,勾魂戟泛着森森寒光,灰白的城墙细看之下,却是根根白骨堆砌,门楼上,是两个血染的大字:鬼市。大门紧闭,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战栗。
两字入眼,似有无穷尽的凶魂厉鬼在咆哮,悲吼。
这是真正的直属于阴冥的地盘,阳世之人想要闯过去无异于自找死路。邹老太爷虽然说过闯阴间,但那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的一条近乎十死无生的绝路。若能活着,谁会去闯阴冥?那里,可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
守卫在门楼前的阴兵见言若尘一队人马到来,齐齐向中央言若尘所在的轿子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哪怕一身兵甲锐光森然,也听不到一丝半点声响。
“嘎……啦……”巨大的城门缓缓向里打开,如一头狰狞巨兽苏醒,欲要张口噬人。
一队阴兵不见半分反应,护着言若尘的轿子飘飘荡荡进了鬼市中。
昏暗的环境,黑白灰似是永恒的主主调,入目,每一人都穿着宽大的斗篷将自己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无人会知晓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鬼市,不遵循阳市的法律,要在其中点足,最重要的便是学会保护自己,不去相信碰上的任何人,若无必要,尽量少与他人打交道。
这显然不是邹老太爷们到过的地方,这里,就如古时的集市那般,店铺林立,旌旗招展,但却听不到多少声音,行人满街,却不见几人交谈,寂静与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鬼市究竟有多大,这无人能说清,言若尘探出头抬眼向街的另一头看去,却无法看到这一条街的尽头。
“走吧,到第七市。”吩咐一声,言若尘放下了纸帘子,任凭外面无数或好奇,或惊讶,或不怀好意的目光的窥探而不为所动。
阴兵无声,听从言若尘的吩咐横穿街巷,赶向另一市所在地。
在一个转角,突然传出锐利的尖叫,十数道孩童般大小的身影尖叫着向言若尘的轿子扑来,黑乎乎的身影尽管瘦小却无比敏捷,几个纵身便逼近了言若尘一行。一时间,看戏的目光更多了。
对此,众阴兵脚步一顿,似石化了一般静立在原地,似真成死物了,不见丁点动静。
直到这诸多黑影逼到近前,最外围的一圈阴兵才有了反应。
外围的阴兵前踏一步,齐齐挥动手中长戈。
一瞬间,扑上来的黑影被拦腰斩断,乌血横飞,挥洒出很远。
“叽!”刺耳的尖叫声中,黑影化为一滩乌血,在地上晕开,腥臭扑鼻。
仅这一幕,就让暗中观察者瞳孔紧缩,或多或少都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试探吗?还是……”轿中,言若尘声音带上了三分冷意,“最好只是偶然,否则……”
不用言若尘开口,一队人马再次出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若无人的模样再次让暗中观察的人高看了一眼。
这是一种态度,向诸多围观者传递出一种信息:无论你有多少手段,我都不惧,只管出手,我全部接下。
言若尘这近乎无视般的怅狂,让这看似平静无波的鬼市多了几分暗流汹涌的味道。
“毛河镇这一代的司冥人吗?倒是有趣。”
“刚过易折,对待长辈可不该是这种态度啊,应该好好的教教他,应该怎么做人,至少,对待长辈就应有点晚辈的样子!呵!”?
……
“不知道我这样的态度,等我落单的时候,会有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蹦哒出来?我倒是蛮期待的。”尽管是笑,但言若尘的声音中却无半丝暖意,反而森冷若寒风,让人寒毛悚然。
而言若尘这布的一个小小的局,不知会有多少无头无脑的家伙悍然迈入其中。从成为言家家主那一天起,言若尘就知晓自己会遇上什么,借别人的手布自己的局,这份机敏让人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