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似梦一场,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
“吼!”丘陀在一声不甘的怒吼中碎成一地浮尘灰烬。遮天盖地的煞气阴云消散,露出来已经黑了下来的天空,群星闪烁。不知不觉,却已经是深夜了。
“结束了……”宗家人恍惚,看着勉强站着的言若尘,心中既有感叹,也有苦涩,“弄了半天,我们都成了打酱油的了。”一位宗家人感慨了一句,立时所有宗家人点头同意。
言若尘沉默着,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小尘!”“若尘!”……
一阵惊呼声中,言若尘毫无知觉的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邹老太爷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抓起言若尘的一只手,号上脉搏。
“怎么样?老太爷,若尘的伤要不要紧?”宗思杰紧张的看着言若尘。
“邹老头,小尘还好吧?”马老太爷也到了面前,他不懂医术,只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邹老太爷皱着眉头,忽而怒喝出来,“简直是胡闹,用身体禁锢大凶,被煞气侵蚀,又以身体背负白虎煞气,两股煞气在身体中冲撞,加之心神,血气损耗太大,必须马上治疗。”
“我马上联系医院。”说着,宗思杰拿出了手机就要播号。
“不用了,娃娃,去医院没用,这种情况,他们治不了。”邹老太爷阻止了宗思杰,在言若尘的伤口上画着止血符。
“老太爷,那该怎么办?”
“去鬼市。”马老太爷没有等邹老太爷开口,当机立断,伸手抱起言若尘,尽管邹老太爷看上去很苍老,抱起言若尘这百十斤却是毫不废力,健步如飞,走向了纸轿子。
充当轿夫的壮鬼立即压轿,掀帘,让马老太爷进去。邹老太爷跟了上去。
“老太爷,能带我一起去吗?”宗思杰追上去,却被轿子前的鬼轿夫拦住。
“小杰,回来!”宗家老人呵斥了一声,向邹老太爷道歉,“小辈不懂事,望前辈不要怪罪。”
“不妨事,不女妨事。”邹老太爷摆了摆手,吧嗒着烟袋看向宗思杰,吐出一口青烟,笑道,“能被小尘认可,证明你有可取之处,但我们要去的是鬼市中的生死交界地,以你的实力去那里很危险,还是回去吧。”
“是啊,小杰,快回来,前辈都说你去了很危险。”“对,对,对,小杰,快回来吧。”宗家人纷纷出言相劝,不想宗思杰之后遇到危险。
然而,宗思杰很倔强,与邹老太爷深邃的目光对视,“老太爷,请求您让我去。”
“决定了?”
“决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深深地打量了一眼宗思杰,邹老太爷停下抽旱烟的动作,“让他过来吧。”
两个鬼轿夫让开路给宗思杰通过。邹老太爷掀开纸帘子,露出里面竹篾编的框架,一只红灯笼挂在轿子里面的顶上,金红的火光驱散寒冷。
“这个……能支持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吗?”宗思杰迟疑了一下,向邹老太爷询问。
“哈哈。”邹老太爷笑出声来,“这是长在黄泉河畔的奈何竹做的轿子,若找到足够长,再驾一座奈何桥都可以。连黄泉水都奈何不了它,你说你能压断吗?若能压断,这黄泉河,就无魂可过喽。”
宗思杰不由发囧,回头看了看宗家人,露出一个自信的笑,走进了轿子里。
邹老太爷冲宗家人摆了摆手,“放心吧,你们是宗老鬼的家人,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说完,宗老太爷进了轿子,拉上纸帘。
“起轿!”随着一声长鸣,阴兵列阵,冥火引路,冥道在一阵烟影中消散,快得不像话。
生与死的交界地带,一直都充满了神秘。除了常驻阴冥的死物和某些很小的一部分人外,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哪怕死灭亡魂,也是在阴差的带领下不知不觉的穿过生死边界进入亡者的世界。
其实,那里永远都没有固定的姿态。有时一片虚无,有时有黄泉涌动,有时大凶出没,有时尸山血海……
但不论怎么样,生与死的交界地带都充满了危险。可以是任何东西的危险。总之一句话,在生死交界的地带,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理会。最好是视而不见,因为哪怕是一株草,一颗石子,都能给人带来无穷的灾祸。自己的生命还算小,但若是祸及家人朋友,那就真的是百死难赎其罪贵了。
听着邹老太爷的告诫,宗思杰面色十分凝重的点头。他不是那种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二世祖,不会自大到把别人的叮嘱当做过耳风。他当然明白能让邹老太爷这个级数的人物告诫的事物,肯定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重要事情。
“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进入这个地方。”邹老太爷最后郑重告诫,能让他一次又一次提醒的事,想想都觉得恐怖。
“嗯,我会记住的。”
“以后如果误入这里,千万不要乱走,一定闭着眼睛朝一个方向走,不论听到什么也不能睁眼,更不能停下来,再累都不行。”
“老太爷,看不到又要怎么判断自己走出去了?”宗思杰不解,立即问了出来,这种请教的机会可真不多。
“反应不错。”邹老太爷赞了一句,回答道:“只有一个声音能带给你生路,那就是在听到鸡叫的时候。”
“鸡叫?”宗思杰更迷糊了。
“因为阴间没有鸡,而鸡叫声,能从阳间传到这个生死交界处,那时候,你就往鸡叫的方向走,当你听到第二声鸡叫时,你就出去了。”
“如果没有鸡叫声呢?”
邹老太爷抽烟袋的动作停住,直视着宗思杰,一字一顿的说道:“闯——阴——间。”
“啊?”宗思杰被吓了一大跳,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邹老太爷,“闯…闯…闯阴间?!老太爷你别吓我,我胆小不禁吓,那可是找死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第二条路,也是最后一条路。闯不过,永世不得翻身,闯过,你便可以活下去。”邹老太爷盯着宗思杰,看得宗思杰打了个哆嗦,浑身都不自在。
“不敢相信吗?”邹老太爷笑得有些苦涩,“这个方法,可是我的父辈们付出了巨大到难以想像的代价才换来的。”
“对不起,老太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宗思杰立即道歉,“我……”
宗思杰?话未说完,就被邹老太爷打断了,“不用道歉的,娃娃,这么多年了,老头我也看开了,反正早晚都会死,早死睌死又有什么区别呢?却不想怀着这样的心态,我们见个老头子都百多岁了。”
邹老太爷最后一句自乐的话,冲淡了有些低沉的气氛。
宗思杰露出一抺阳光的笑容,“那老太爷可要多活出几十年,还要给若尘带孩子的。”
邹老太爷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显然宗思杰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那就承你吉言了。”
说话间,上万阴兵簇拥着两顶纸轿子穿过了阴阳交界地,去到了另一个地方。
远远的,便可见一座古城门式的古建筑矗立,挤开了其它景物,将人的视线占满,肃杀苍凉的气氛扑面而来。
看到它的第一眼,目光都会被门头上的两个血红大字吸引:鬼市。红得好像在淌血,刺骨的寒意使人头皮发麻。
灰黑腐朽的大门大开着,黑洞洞一片,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好似欲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了狰狞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这,就是鬼市!生界与死界唯一的交易地点,同时也是世界上最混乱的地方之一,若实力不足,一旦被人盯下,能投胎都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成了别人养的巫傀,小鬼,受人奴役,永无翻身的机会,甚至于魂飞魄散,连轮回转世都不可能。
但是,这里也是世界上最隐蔽,货物最齐全的黑市。在这里,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哪怕是生命,或者说——寿命!
当然,前提是你要有买下它的酬码。这里的货币,指的可不是钱,甚至不是黄金自银,更不是世俗中任何一件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
这里,只有唯一的货币,那就是以物易物。只有同层次的东西才能交换到同层次的东西。当然,也可以用更高层次的东西来交换低层次的东西,只要双方愿意,反过来也行。
斑驳的城墙满是岁月的痕迹,但却有一股血的腥味,虽淡,却萦绕不散,让人很不舒服。
城门口没有人,也没有死灵,空荡荡的呜咽着风声。半截有一人高的石碑靠着城墙孤独的立着,很多都风化了,显得很残破,只有两行像刚写上去的血淋淋的刻字:“阴阳交界,生死自招。”碑下,是一堆枯骨,属于人类的枯骨。有的已经散成了沙土,而有的还沾着血丝,显然是“新鲜”的。
阴兵没有停留,更没有迟疑,直直的走进了城门,缩地成寸般消失在黑暗中。
像穿过一个黑暗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有些昏暗的光线将鬼市的真面貌展现在眼前。
深长宽广的一条石洞般的笔直大道一直通向远处,两侧,是蜂巢蚁穴般密密麻麻的洞窟。数不清的洞窟每一个都有人坐在里面。大道上,石梯上,有人群移动着,但整个地方,却呈现种诡异的安静,没有人发出声音,好似穿过黑暗后见到的东西都是虚假的一般。
哪怕阴兵的到来,也没有让这里的人出现任何骚动,依旧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更没有人发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声音。好似阴兵就不存在过一样。
面对这种态度,阴兵却恍若未觉,沿着宽大笔直的通道向深处走去,隆隆而过,却未让任何人被惊动。
这就是鬼市的规则之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鬼市里,不遵循这一条的人早已成了枯骨,连收尸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