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把莫白的具体位置查到给我,我就考虑把这次的赞助机会给你,”沈非翎从沙发上站起了身,看向左思成:“虽然别的赞助商给予的赞助不如你左家给的,可是对于钱,我对莫白的消息更有兴趣。离下一次的股东大会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你只有一周的时间,如果你给不了我莫白的消息,那我就给别人赞助机会。”
“行,”左思成一口答应:“我尽快派人去查。查到了,你就把赞助机会给我,赞助要求我已经详细地写在了资料里面,稍有改动,你可以从你秘书那边拿新的看。”
“馁叔,你觉得这个赞助怎么样?”
结束了这个短暂的会谈,疾步走出贵宾室的沈非翎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上官馁。
“没看出有什么猫腻,在节目播出方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上官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有一条挺奇怪的,”沈非翎翻了翻从潘缘那儿拿到的新的资料:“有一条是要求在节目里让温沐以生病的姿态出现,并且当场喝下感冒灵冲泡出来的药,这一场景至少要在节目里出现三次。”
“节目总共拍摄几天?”
“因为是以澄清为主要目的,一共要拍大概五天就行了。******毒瘾的发作期一般都在三到五天,能坚持五天的人已经很少了。五天之内要求温沐喝三次感冒灵冲剂,并且以渐好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沈非翎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这条我觉得挺无厘头,不过倒也是个宣传的好点子就是了。馁叔您觉得这个赞助如何?”
“如果目的就只是这样,我觉得挺好。一个亿的启动资金是不是最高的?别的还有不错的赞助商吗?”上官馁追问道:“因为条件太好了,反而觉得不太真实。”
“最高的就是左氏,之前还有一家不错的赞助商,可是中途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提出了撤资。现在剩下的赞助商里面,最高的只能提供两千万,而且是后期赞助。我只需要前期的启动资金。”沈非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出环宇的左思成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十二个未接来电,五个是暮云浩打来的,七个是自己经纪人的。不用说,一定都是催他去赶通告的。他刚刚对沈非翎说的“赶两个通告”是不假,只是都快傍晚了,已经迟到了不止半个小时。暮云浩和可怜的经纪人一定都急疯了吧。
左思成无奈地叹了口气,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
“你找我找得还挺是时候,”沈晨烽带着邪气的声音懒懒地飘了过来:“刚刚才搞定了我这儿的一个糟老头子,你就打了个电话。趁着我心情不错,告诉我,事儿办成了吗?”
“还挺顺利,”左思成声音压得低低的,边讲着电话边钻进了自己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跑车:“我把莫白的消息放给了沈非翎,他要求我具体位置,等我把具体位置给了他,他就给我这个赞助的机会。”
“哼,”沈晨烽轻笑了一声:“我弟弟傲娇起来还挺可爱,连左家大少爷都能被唬住。”
“什么意思?”
“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会想法子赶走你那竞争者?”沈晨烽轻笑着:“至于那个莫白,我这几天会找个人把他给做了。碍手碍脚的人,能少一个是一个。我今天晚上,也就是你们那儿的明早,我可能会有些事情不方便接你的电话,有事自己处理。还有之前一直和你联系的李助理我给调到别的地方了,你有急事的话别打这个电话。新的联系方式过几天会发到你的电邮上。”
“新药品研发的事情怎么样了?”见沈晨烽丝毫没有说到重点,心焦的左思成急忙追问道:“我爷爷这几日生病顾不过来公司的事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情况,跟我说说!”
“没接到新的消息,不过不出意外的话,药品应该已经要进入第三批的临床试验,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在市面上进行销售了。怎么,你们家老爷子终于肯告诉你左氏企业的困境了?”
左思成挂断了和沈晨烽的通话,径直去了自己家的公司。他本来就不太愿意管理商业方面的事情,左氏企业给了他很多荣耀,给了他很多特权,给了他奢华的物质生活,可是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做生意。这次他却不得不去亲自了解一下,直觉告诉他,爷爷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冬日的白天总显得特别短暂,五点都没有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医疗和医药的技术越来越发达,人们似乎又在朝着另一个极端的方向走着,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座高级殡仪馆生意显得格外的冷清。
大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大衣,戴着黑色墨镜的女子。城市热岛效应的缘故,天虽冷,可是却没什么风,女子双手插进两侧的衣服口袋中,衣襟敞开着,将女子优美的背部线条完美地勾勒出来,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成为了唯一的一道风景。
“你来了,莫谦则。”
女子突然对着夜色张口唤道。
“嗯,下班晚了,”一个穿着运动服,身材高挑的男孩子从夜色里走了出来:“几个顾客一直赖在店里没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儿,”女子耸耸肩:“就你我二人,也没等多久。横竖我最近也没什么通告要赶。”
“什么时候……”男孩在女子面前顿了顿脚步,张口问道,但“火化”二字却堵在了喉咙里,没能说得出口。
“你来了,我们一起看茜茜最后一面就可以了,”女子显然意会到了男孩儿的意思:“走吧,咱们一起进去。已经替她梳妆打扮好了,应该会给咱们几分钟见面的时间吧。”
“行。”
莫谦则已经不记得上次见于茜是因为什么事了,两人那一段时间见面就是吵架。一向体贴的他,那段日子居然没能发现于茜的异常,这是他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办法放下的心事。如果,时间能倒退几步,或许今时今日就又是另一番场景。
他对于茜的感情,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她的每一个眼神,他都会翻来覆去的琢磨,她的每一个动作,他都会思来想去地回味。
那时候,他已经查出了一些于家的不堪往事。心里烦躁,奈何又不能对于茜说出,怕她想起了往事更加伤心,哪知那几日,于谦那禽兽居然就在无耻地折磨着于茜。加上温沐那时候被锁进了医院,于茜的周遭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予一丝一毫的温暖和安慰,所有的苦痛席卷而去,让这个还是花季的女孩儿,选择了最极端的一步。
这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莫谦则痛苦地跪坐在冰凉的地上。
这房间,是火化前的停尸间,隔壁常年开着零度的低温冷气,以至于这间屋子也被冷气终年熏陶着。冷气丝丝入扣,从地板里,透过莫谦则薄薄的牛仔裤,直直地钻入他的膝盖骨。
莫谦则彷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呆呆地看着移动担架上的于茜。这,真的就是人世间,他们的最后一面了吧。
“你们总算来了,”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很随意地推开门,手里拿着单子走了进来,见怪不怪地对着跪坐在地上的莫谦则和杵在一旁的于洁说道:“咱们已经为你们加班到现在了,最后的探望时间后只有五分钟,家属注意把握下。”
说完,工作人员合上手中的本子,关门走人。
这种最后的诀别他已经看过了太多次,从开始工作时,对家属同心同骨的理解和同情到现在的麻木淡定,他从这里看透了太多。火化的时候,已经有一部分家属从伤心欲绝中慢慢恢复过来了,最后的诀别再哭一次就好了。像刚刚那位跪在地上的少年和站在旁边的女子,对着尸体没有失控地哭泣,说明已经渐渐恢复了。假以时日,只要不想这些伤心事,就能和往常一样的过日子了。
工作人员想着,凭着经验下着结论。不过那戴着墨镜的女人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上了年纪的男人,半是困惑地抓抓脑袋,摇摇头,轻叹一声,罢了。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清,可能是那人长了一张大众脸吧。
“起来吧,”于洁看着仍跪坐在地上没有动弹的莫谦则,忍不住开了口:“地上冷,这儿寒气潮气都很大,不小心钻进去,小心得老寒腿。”
“你说,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时候疼不疼?”
莫谦则沉默了半晌,声音嘶哑。往前挪了几步,轻轻撩起覆盖在于茜脸上的那块轻柔的白色绸布。
于洁看着莫谦则没有吱声。
或许是因为上天怜悯这个可怜的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正常都摔得四分五裂,有的姿势不对,脑浆子都能迸出来。倒是于茜,脸部完好无损,颅骨所有碎裂,可却不是致命伤,内脏破裂则是罪魁祸首。那位看守太平间的老大爷在沈非翎派人去领的时候,说这是见过的跳楼的尸体中最完好的一个。
于洁怔怔地看着被掀开面部绸布的妹妹。
除了小时候,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观察她的妹妹。二人的感情实在是太单薄了,若非站在这奈何桥的离别处,她或许根本无法从心里分解出那个唤做伤心的物质。
于茜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十分地安详。自杀这种事情,无论搁在哪个人的身上,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做出这个极端的选择。没记错的话,于茜好像是有些信奉基督教的,自己了结生命的,上帝都不会轻易地宽恕。
“一定很疼,你看,她眉头皱得这样厉害。”莫谦则凑近于茜,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似乎想替这个满腹心事的女孩儿抹去那揪起来的眉疙瘩。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听,我说过我会帮你,请你等我,可是你最后还是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你让我又怎么过下去……”
莫谦则呆呆地看着于茜,低声喃喃着。
于洁已经瞅了一个机会悄悄地退出了房间,这种时候,还是那一对人单独待着比较自在吧。如果于茜知道,也是愿意她这样做的。一切,都只是可怜了剩下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