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桂花的香气已经溢满了整个校园,走在校园的小道上,阳光与桂花香柔和在一起,似乎整个人的毛孔都舒张开来,尽情汲取着大自然的美妙馈赠。
吃好了中饭,梦丝与雨桐坐在校园紫藤罗长廊边的石椅上,沐浴在充满阳光与桂花香的天地间,人生真的是太美好了。
“雨桐!”梦丝呢喃道。
“嗯,怎么啦?”雨桐双手张开放在石椅的靠背上。
“这种日子还可以很久吗?真的希望生活永远可以这样。”梦丝起先仰首闭着的眼睛微微张了张,然后又眯上了眼,享受着大自然给予这个世界的温馨。
“梦丝,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明天他们该回来了吧?”雨桐放下手,靠在梦丝的肩上。“我都有点想他们了,有几天没看到那个家伙,心里总是有点空落落的。”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梦丝轻轻戳了一下雨桐的额头。“你这叫单相思,傻不傻呀?”
“我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每天能看他一眼就好了,别无他求。”雨桐是属于那种比较干练、风风火火的性格,虽然身材相貌都可以,但一头短发似乎令她与温柔无缘。所以她知道,自己不是陆鸿宇喜欢的类型,而且围在陆鸿宇身边的女孩子也不少。
“还有我呢,宝贝!”梦丝一只手挽着雨桐的肩,似乎把她拥进怀里。“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我的安琪儿。”
“是的,你永远是我的圣母!”然后两人同时咯咯地笑了出来。
“梦丝,你有想他吗?”过了一会儿,雨桐问。
“谁?”梦丝明知故问。“我才不想呢。”
“虚伪!”雨桐直起身子,头离开了梦丝的香肩,重新靠在椅背上。“口是心非,你对我也这样,到底累不累呀?”
“别吵别吵,让我们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在这么好的时光里,用我们的心来拥抱阳光,好吗?”梦丝做了个深呼吸。
青春似一场梦,你认识了我,我欣赏了你,你牵过了我的手,我抚过了你的发,可等到梦醒后,一切都还会在吗?也许当年的青春,只是我们心中永远割舍不去的牵挂,也是我们都回不到的过去。
星期四一早,梦丝和雨桐比平时提前分钟来到教室。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脚步特别轻松,所以也走得特别快又特别不费力。
“丫头,你终于来啦。有没有想我呀?”没等梦丝放下书包,坐在位置上的志恒便盯着梦丝看。
“上课做作业都来不及,哪有闲功夫想你这臭鼠呀。”梦丝都没正眼瞧志恒。
“心痛了!”志恒装作摸着自己的胸口。“我都白想你了,不公平!”
梦丝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志恒,似乎又黑了。这几天肯定是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时间太长了,男生难道就不知道吸收了过多紫外线,会导致皮肤病吗?
当志恒的目光扫视过来时,梦丝立即收回了眼神。
“丫头,上次夏露生日,你不是建议我送蕾丝雨伞吗?”志恒顿了顿又说:“我挑了一把很漂亮的天堂伞,价钱也要三百多呢。你猜结果怎样?”
“怎么样?”梦丝故作无知,好奇地看着志恒,等待他的回答。
“结果,当夏露接过我的礼物,居然哭了,弄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志恒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也许,她是太感动了吧?”梦丝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哭了你不正好有机会借她一个肩膀或一个怀抱吗?”
“后来,夏露的同学蒋心仪把我骂得里外不是人。”志恒清了清嗓子,然后学着女声说话的样子。“傅志恒,你也太小人了吧?今天是夏露的生日,你不想和夏露好也没关系,你也用不着在今天这个日子里,用这种手段跟夏露分手吧?不是人!”
梦丝在心里已经笑出声来了,但表面上她还是不露痕迹。“你是不是特后悔,特伤心呀?现在还特想揍我?”
“切,我傅志恒身边又不缺女孩子,我还会在乎这么一个庸俗的人呀。”志恒又习惯性地理了理头发。
“我还以为你的心里在滴血了呢,现在极需要一剂慰藉的良药。”梦丝觉得特别开心。
“慰藉一下也好,要不,说声你喜欢我!”志恒又露出那副耍赖相。
“啪!”梦丝随手操起练习本,朝志恒的脸上迎面扫去,接着就是傅志恒嗷嗷直叫了。“找你的何逸雪慰藉去吧,她那里会有你最温暖的怀抱的。”
“我的鼻子破相了,你欠我的。到时候我若找不到老婆,我可有追债的权利。”志恒捂着脸说。
“我下手有这么重吗?”梦丝凑过去,抚开志恒的双手。“还好呀,我保证你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然后又狠捏了一下志恒的鼻子。
“你还要雪上加霜呀。”志恒摸着鼻子。“还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呀。”
梦丝在一边呵呵地笑出声来。“是不是想报复想还击呀,我等着呢。”
“对,我想报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你喜欢我的。”志恒凑近梦丝的耳边说。“让你永远在我的掌心!”这回聪明了,他说完立即坐直了身子,用书挡住自己,开始早读了。
梦丝原本真的想再抡他一本书,只是看他逃离了,也就心软了。于是也拿起书开始早读。
似乎每周四志恒为梦丝与雨桐打饭菜已经成为了惯例,但今天志恒没有去训练,而且陆鸿宇也坐在志恒旁边,四个人一起共进午餐。今天雨桐突然不说话了,低着头只顾自己吃饭。而梦丝知道今天是因为鸿宇在这里,所以雨桐才变得特别的安静,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
“志恒,听说你跟那个夏露闹崩了?”鸿宇无意间问志恒。
“冤枉呀!老天有眼,我跟夏露从来都没有开始过,好不好?”志恒辩驳。
鸿宇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吃饭的梦丝。“哦,不好意思,我都忘记了,原来你心里惦记的人在这里。”
梦丝无辜地抬头望了一眼鸿宇,又看了一眼志恒。此时,梦丝竟发现志恒也正端详着自己,脸上不禁一阵晕红。如果是志恒说什么,梦丝肯定轻饶不了他。但鸿宇说的,她也不好意思反驳,要不然自己不是主动认可是志恒心里的人了吗?于是,她只是匆匆收回了视线,继续吃自己的饭。
“呶,狮子头给你,快吃吧,把嘴堵上。”志恒把自己快餐盆里的狮子头夹给了鸿宇。
鸿宇阴笑着看看志恒,又看看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梦丝的脸。“妇唱夫随,原来女人一个脸色,男人就可以做到如此,真是悲哀呀。从此,一个少男的心事就被完全的俘虏了。”鸿宇看了看自己手中用筷子夹着的狮子头,摇了摇头。“哥们,我吃不下,你还是自己吃吧。”于是,鸿宇又把狮子头夹还给志恒。
四个人吃好了饭,便一齐慢悠悠地走出食堂。但没走几步路,雨桐便觉得肚子有些绞痛。随着,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如泉水渗出。梦丝被吓得脸色也刹那变得苍白,扶住雨桐,顿时慌了手脚。
“鸿宇,快过来,把雨桐背去医务室。”此时,还是志恒比较冷静。
虽然鸿宇想着为什么是我背呢。但他还是很迅速地背起了雨桐,赶往医务室。
校医一检查,觉得是急性阑尾炎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建议梦丝他们立即联系家长,火速送去医院。
此时,梦丝也被吓出了一身汗。她让雨桐把她爸爸的手机背了下来,在医务室立即打了电话给雨桐的爸爸。
之后,梦丝便拉住雨桐的手。“坚持住,雨桐。你爸爸说五分钟之内一定赶到。”
“我没事的,梦丝,你别担心。”雨桐看到梦丝的脸很苍白,仿佛现在病着的是梦丝一般。
“对不起,我不能替你一起分担。”梦丝急得流下了眼泪。
雨桐倒被梦丝吓住了,她眼中的梦丝总是很乐观,永不妥协。“别吓我,宝贝!我倒是担心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你那么怕黑,而我又不在你的身边。”
“别想这些,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马上能好起来,知道吗?”梦丝看着雨桐痛苦的样子,心也仿佛被什么揪着,好疼好疼。
“我没事的,急性阑尾炎又不是什么大病,开一刀就没事了。”雨桐安慰梦丝。
站在一旁的志恒与鸿宇,看着两个女孩子仿佛在生离死别,原来这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友情,看得仿佛有些心疼。
不过一会儿,雨桐的爸爸已经驾车来到了医务室门口。没等雨桐爸爸的车熄火,鸿宇就已经把雨桐抱出来,走到了车旁,志恒很迅速地打开车子后座的门,自己先钻进车里,把雨桐接了进去。安置好雨桐后,打开另一扇车门出来了。
雨桐的爸爸着急得连谢谢也来不及说,就发动车子向校外驶去。梦丝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珠的痕迹。
鸿宇很识相地瞥了他俩一眼。“哥们,我有事,先走了。”于是飞快地逃走了。
“你放心,雨桐肯定会没事的。”志恒瞅着对雨桐牵肠挂肚的梦丝。“如果今天生病的是我,你也会担心吗?”
“你什么人呀?居然还羡慕雨桐生病似的,我都快担心死了。”梦丝瞪了一眼志恒。
“你看看,泪还挂在那里呢。”说话间手已经拂去了梦丝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自然,那样的不露痕迹,以至于梦丝都没有觉察到。在梦丝的印象中,男人的出手应该是很重的,也是粗犷的,而不是这样轻柔的。这种轻柔,可以把任何一颗坚硬的心揉碎,从而变得温柔依人。
若是往日,迎接志恒的肯定是一顿暴打,然而今日,梦丝却泛起了红晕低下了头。志恒顿时觉得自己好幸运,也很幸福。
“雨桐说你怕黑,是吗?”志恒问。
“哦,平时都是雨桐陪我一起回家的,有她在,所以我不怕。”梦丝轻声说道。
“那今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回家了吗?”志恒有些担心。
“没事的,反正这一路上同路的学生很多的。就是有一段路特别黑,有点害怕。”梦丝描述得特别平静。
“要不要我先溜出去陪你回家呀?”志恒问。
“不用的。你住校的,溜出去怎么回来。”梦丝有些紧张。“被老师查到就麻烦了,你别开玩笑了。”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马上折回来应该没事的。”志恒似乎下定了决心。“何况我腿长,跑得快。”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连累你呀。”他们一边往教室楼走,一边聊着。
“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呀。”志恒坦承地说。“雨桐不在,只能我送你。雨桐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放手。”志恒的态度似乎没得商量。
梦丝望了一眼志恒,两人的目光交汇,梦丝紧张地收回了目光。“我怕到时候校门关上了,你该怎么进寝室。”
“我一个大男子汉,你担心什么。”志恒胸有成竹。“即使校门关了,我也有办法进去的。丫头,你放心吧!”
梦丝忽然忘记了雨桐,反而担心起志恒晚上送自己的决定。然而志恒的态度又不容得梦丝反对,梦丝心里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在很多老师的眼里,志恒总是一个反面教材。除了体育老师特别喜欢他之外,其他各科的老师都对他没好感。而且因为迟到、因为与女孩子约会而被警告、记过好几次了,如果再因为住校生外出而被老师查到,那么肯定又会被记过了。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了。看他们一起走进教室,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哟”了一声。
“没见过帅哥美女呀!”志恒撂了一下头发。“就这关注度,好似明星走红毯哦,要不要签名呀?”
“是天仙配呀!”孙江喊。
“好个夫妻双双把家还呀!”不知道哪个同学又插了一句。接着就是同学们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瞎胡闹!”梦丝斥责了一句就回到座位上。
“谁再多嘴,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志恒指着他们示威。
“这么快就护上了,哈哈哈。”徐铮搭讪道。
“晚上寝室里再收拾你。你等着!”志恒瞪着徐铮。
志恒顺势也坐在了位置上。“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就喜欢瞎起哄。”
“我当他们人来疯。”梦丝跟了一句。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真的好开心,因为这是你第一次用这种温和的态度与语气跟我说话。”志恒靠在桌子上,头侧在一边,眼睛望着梦丝。
“今天我没心思跟你贫,我担心雨桐着呢。”梦丝无心看书,也靠在了桌子上。心里又忽然想起雨桐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你放心好了,她身体素质一直这么好,一定没事的。”志恒安慰她。
“下午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吧?”看志恒微微点了点头,梦丝继续说道。“不知道雨桐请假了没有?”
“你呀,别操心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志恒关心道。“我看你也累了,刚才你脸色比雨桐还难看呢。”
梦丝这才意识到,也许自己是因为这个月的大姨妈来了,又加上刚才担心雨桐,所以脸色会特别苍白。
“嗯,你也休息吧!”梦丝的确感觉到自己挺累,所以很快闭上眼午休了。
晚自修放学铃声响起,志恒便马上跟孙江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去一会儿再回来。孙江马上接话,让志恒回寝室时给他们带点宵夜。看梦丝整理好了书包,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志恒也立马跟了出去。
走出校门口,入秋的晚风吹来已有阵阵的凉意。但街道上飘着的糖炒栗子的香味,却总是让人感觉暖暖的。
“冷吗?”志恒追上来,望着穿得有些单薄的梦丝。
“不冷。”梦丝摇头。“你闻到了吗?糖炒栗子的香味。”梦丝望了一眼志恒,眼睛似乎在等着志恒的回答。
“嗯,闻到了。很香!”志恒回答着。
“一闻到糖炒栗子的味道,我就觉得暖暖的了。”梦丝起了爸爸,幸福得笑了笑。
“你喜欢吃糖炒栗子?”志恒觉得现在的梦丝很透明,也很亲近。
“嗯!每当闻到糖炒栗子,我就会想起爸爸来。一想起他,我就觉得很幸福。因为爸爸很爱我和妈妈,他白天上班,晚上有时还代班去开出租车。偶尔晚上生意好早点回家的时候,由于我和我妈妈都喜欢吃糖炒栗子,所以他总会给我们带来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那是爸爸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梦丝的脸上还继续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你真幸福!”志恒的眼神有些暗淡。
“我想,每个孩子都是幸福的,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梦丝看着志恒,似乎感觉到他的微妙变化。“你不开心吗?臭鼠!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不,没有。”志恒摇头。“我羡慕你有一对相爱的父母,一个温暖的家。”
“对不起,是不是勾起你不愉快的往事了?”听志恒这么一说,梦丝知道在志恒记忆里,有一段不开心的往事。
“没事的,丫头,我都已经习惯了。”志恒已经从梦丝的眼中看到了歉意。“我妈妈在我10岁那年便在车祸中去世了,而我爸爸在我妈去世半年还没到的时候,就为我带来了一个后妈。”
“你恨你爸爸!”梦丝似乎感觉到了志恒对他爸爸的敌意。
“对他,我早已经形同陌路,没有感觉了。我都不知道恨是什么。”志恒说道。“我没了妈妈,同时也失去了爸爸。爸爸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能不断给我信用卡里加注,能给我房子,甚至车子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不知道你有这么伤感的童年,都是我不好,让你又翻阅了那些伤心事。”梦丝心里也跟着悲伤起来。
“其实这些记忆,无论你有没有去触碰它,它都一直在那里。”此时的志恒仿佛跟平时的他判若两人。平常的他玩世不恭、看上去轻浮没有安全感。而此时的他完全收敛起纨绔子弟的一面,显示出来的是沉稳、伤感与具有责任感的一面。
“愿意听听我的童年吗?”志恒看着梦丝,等待着她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愿意倾听和收藏。”梦丝点头。
“你知道吗?从小我对我爸的记忆就不是那么得多。他一直都在F市做生意,偶尔在过年过节时回家也住不到几天。妈一直说爸爸很爱我们,为了让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不得不那么努力地奋斗。那时候,我对爸爸的印象就是妈妈描述的样子,妈妈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爸爸的美好光环都是妈妈给予的。”志恒的目光直视了一会儿前方。“的确,那时候我们的生活要过得比人家富裕很多。人家没有洋房住的时候,我家已经住上了洋房;人家家里还只有一台电视机的时候,我家的电器设备已经样样齐全;人家没有车子开的时候,我爸爸已经有了轿车。只是,我奶奶去世的时候,只有几个伯伯叔叔、我妈和我在奶奶身边;我生日的时候,只有妈妈为我唱生日歌;我放学的时候,接我的总是何逸雪的爸爸;以至于我妈车祸去世时,只有我陪着她。”志恒叹了一口气。
“你妈怎么会发生的车祸呀?”梦丝望着沉浸在悲伤往事中的志恒,有些不相信为什么噩运会降临到志恒妈妈的身上。
“那几天,何逸雪因为身体不好请假,所以都是妈妈来接我。一般她来得都挺早,没等我走出校门,她就远远地在呼喊我名字了。可那一天,我找了好几圈人群都没看到她,直到人群渐渐散去,我也没有发现妈妈的身影。背着书包,我在校门口的大道上一边踢着小石子,一边朝着回家的路走去。因为回家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所以我不担心万一妈妈来接我,会与我错过。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在慢慢地走近。当我确定是妈妈时,我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因为当时妈妈在大道的斜对面,所以我冲过去时竟没发现身后正有一辆大卡车快速开过来。妈妈看到这种情景,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我拽了出去。在惯性的作用下,我被摔到在了大道边的草丛里。当我回过神看妈妈时,妈妈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我吓得浑身发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爬到妈妈身旁,大声地喊着哭着,可妈妈再也听不见了。妈妈平时那么爱我,疼我,她怎么可能舍得不理我呢?我拼命地摇她,她的脸还是那样的安祥、美丽,但她再没有睁开那双黑亮的大眸子疼惜地注视我。妈妈的身上都是血,而且脑后的血还在不断的涌出。救护车来了,可我的手还是拼命地抱着妈妈的身子,医生松了很久才松开我的手。”梦丝分明看到志恒的眸子里有泪花闪动。
志恒又继续说道。“到了医院,医生说妈妈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当时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救救我妈妈,但是他们只是摇头。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妈妈迟到是因为接到我爸的电话,他提出要和妈妈离婚。所以,我妈才会迟到,才会因为我而发生车祸的。我恨我爸,也恨我自己。就这样,我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爱我,和我最亲的人。”
秋风吹过,地上的落叶随风扫动。在并不耀眼的灯光下,孤单地跳着自己的舞蹈。梦丝发现,现在的志恒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磁力,不是因为他漂亮的五官,而是因为他忧郁而又带着伤感的眼神。刹那间,梦丝有些心疼,她恨不得在他童年的故事里,那个陪他一起成长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何逸雪。
“我最恨的是,我妈去世还不到半年,我爸便带着那个女人来到了我家。我把她给我买的礼物全都扔在了外面,便对她吼着杀人凶手。甚至还不让她进家门,冲过去朝她的肚子上狠狠推了一把。当时她穿着很时髦的高跟鞋,可能我用了我全身所有的力量,所以她被我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她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便立即捂着肚子很痛苦的样子,不一会儿我看到有血从她的胯下渗出。那血就跟我妈当时倒在血泊中的血一样鲜红,我吓坏了。我爸随即就给了我一记耳光,然后迅速把那个女人抱到车里,开车去医院了。我没有哭,我捂着火辣辣发烫的脸颊,迅速冲向屋外。外面的天色已晚,但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疼痛。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远处的灯光,近处的虫鸣,都被随风吹向脑后。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跪倒在了妈妈的坟前。我哭泣着,大声喊着妈妈,捧着妈妈的墓碑,尽管跑出了一身汗,我还是觉得很冷很冷。”志恒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头朝天合了合眼睛。“不知道哭了多久,看墓地的阿婆听见我的哭声,循声找到我,把我带到了她的小屋子里。她替我擦干眼泪,把我拥进怀里。你知道吗?除了妈妈之外,这是第一个给我温暖怀抱的人。也是妈妈走后,一个外人所给我的,那么具有安全感的怀抱。那天,我在阿婆的怀抱里睡着了。梦里,我看见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吻我,叫我不要害怕。”
“志恒,别难过,我相信,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人在等着你,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陪你一起走过每一天的。”梦丝觉得老天夺走了什么,一定也会补偿什么。
“那个人会是你吗?”志恒闪烁的目光开始端详梦丝。
梦丝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呢?你是不是把阿婆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了?”
“嗯,后来,我会经常一个人去妈妈的坟上,然后就呆在阿婆那里不高兴回家。阿婆告诉我,走了的人走了,他们会希望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就像她,她老伴早她先走了一步,也葬在这个墓地里。她会经常去老伴坟前跟他说说话,因为在她心里,她老伴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在了另外一个世界里,从来没有离自己很远。所以她告诉我,只要我心里有妈妈,妈妈就会一直陪着我,一直在我身边。在她的开导下,我开始变得开朗乐观,不再郁郁寡欢了。”
“怪不得,平时看你吊儿郎当的,若换作其他人可能都没有办法从那种阴影里走出来。我真的很佩服你,今天终于让我认识了那个不一样的你。”梦丝看着两个人的脚步,居然走得那么协调,步伐一致。“后来,你后妈是不是恨死你了?”
“虽然我讨厌她,但对于她,我毕竟有些愧疚,因为我使她流掉了那个孩子。而且至今,她都没有生过孩子。”志恒踢了踢脚下的黄叶。“我爸和那个女人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F市,偶尔回家,也是住个一两天就走的。那个女人一回来,还是会给我带些名牌衣物、鞋子之类的东西。虽然我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很冷,但是她每次看到我总是朝着我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爸放心吗?”梦丝难以想象志恒一个人走过的日子。
“起先,他们也让我搬到F市去住,并且已经找了一所好的学校。但我不肯去,因为我说我妈妈在这里,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所以后来他们也不勉强我了。”
志恒突然拉了梦丝一把,一个踉跄梦丝靠在了他的怀里。梦丝尴尬得马上逃开,原来刚才有个同学在人行道上骑着快车过来,志恒怕梦丝被他撞到,所以就拉了一把梦丝。
“那你在这里就一个人生活吗?一个大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害怕吗?”梦丝一想到那种孤单无助的生活,就觉得害怕。
“我们村里有一个寡妇,我叫她六婶。她早些年丈夫去世了,也没有孩子,所以我爸请她来照顾我,给她工资给她吃住。所以我在家里,有她陪着我,而她也把我当作了她自己的孩子。”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梦丝小区门口的那条小巷子了。虽然巷子不是很长,但因为没有路灯,而显得特别幽深。以前只要一到这里,梦丝就挽着雨桐的手臂,而且抓得特别的紧。
“你就是怕走这段路吧,这里特别黑。”志恒问她。
“嗯,我从小就怕黑。”梦丝好像有点发抖。“每当我独自面对黑暗时,我就觉得浑身发冷。”
志恒拉住了梦丝的手,她的手好滑好柔。梦丝想挣脱,但被志恒抓得很牢。在他宽厚的手掌心里,她突然觉得有一股暖流涌过,这种感受是牵着雨桐的手时,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现在呢,好点了吗?”志恒的声音有点近似温柔,就像一层层的水波,慢慢地蔓延扩向四周。
“嗯!”梦丝有些羞涩,只看着前方的路。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怕黑吗?”志恒问。
“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因为我爸我妈都说我只是在做噩梦。”梦丝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也忘记是我几岁那年,那次我们去外婆家做客。我外公由于生病,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那天我睡着后,妈妈把我放在了外婆的床上。天黑了,房间里面好黑。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只冰冷的粗糙的大手摸在我的背上,那只手好冷呀,我整个人都被冻醒了。任凭我怎么叫喊,都没有人过来看我。我哭着,泪水浸湿了我枕着的枕头。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拉亮了灯,那只冰冷的手突然消失了。我坐起身,看到了妈妈,就马上跳下了床要回家。那次回家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后来,每次去外婆家,我都不会待到天黑。也许,是那次留下的阴影吧。”
“那我以后家里装修时,我就在大门口装一个很亮很亮的照明灯,每到天黑就把它点亮,为你照路,好吗?”志恒牵着梦丝的手,心里美美的,漾起了一圈又一圈想象的涟漪。
“你在你家门口装灯,为我照路,我能心灵感应呀?”梦丝笑笑,说得很温和。
“我希望永远牵着你的手呀。”志恒又开始装出无赖相了。
“到了,就送到这里吧。”梦丝站住了,侧身望着志恒。
志恒不得不松开了手,“你确定我不用再送你了吗?”
“嗯!”梦丝点头,“你回去吧,已经耽误你很长时间了。”
“我心甘情愿的!”志恒笑着向梦丝挥了挥手,转身跑远了。
梦丝回到家,妈妈还坐在客厅里等她。“丝丝,今天怎么这么晚?”
“哦,妈,今天晚自修时老师布置了一点事情,所以耽搁了一会儿。”这是梦丝第一次跟妈妈说谎。
“那你先去洗洗吧,我给你冲杯牛奶。”梦丝的妈妈杜敏起身去冲牛奶。
当梦丝洗好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拿出英语书,妈妈也正好拿着牛奶进来。
“妈,爸爸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又去跑出租,很累的,你劝劝爸爸,叫他别这么拼命了。”梦丝很心疼爸爸。
“我也劝过的。但你爸爸说等你考上大学了,他就不去跑出租了。”妈妈其实比梦丝更心疼爸爸。
“都是我不好,让你们那么辛苦。我一定会努力把书读好,不让你们失望的。”
妈妈把梦丝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你是爸妈的好孩子,爸妈一直以你为骄傲!”
“妈,等我工作了,一定让你和爸爸好好享福,再也不让你们累着。”梦丝也抱紧妈妈的腰。
“我们家的梦丝工作了,爸爸妈妈就退休给你做饭,给你做好后勤。好吧?”妈妈笑着,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幸福很欣慰。
沉浸在幸福中的梦丝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很脆弱,脆弱到它离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预兆,一点声息。
志恒走回学校时,在路上闻到了糖炒栗子的清香,就循着香味找到了糖炒栗子的铺子,要了一份糖炒栗子。当他快步走到校门口时,大门已经关上了。没办法,他只能循着校园的铁栅栏,走到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把糖炒栗子放到了口袋里,很轻松地从铁栅栏外爬进了学校,之后,便偷偷地溜进了寝室。
大家一看到志恒回来,就都围了上来。
“英雄送美女,有啥收获吗?”鸿宇期待着志恒的惊喜。
“呶!”志恒从口袋里摸出了糖炒栗子。“堵上你们的嘴,我先去洗漱了。”
“这么包糖炒栗子就想收卖我们呀,这可不是土豪的一贯作风噢!”孙江接过糖炒栗子,先吃了起来。
幸好还没到熄灯的时间,志恒迅速洗漱完毕。原本还想去吃几个糖炒栗子,结果,三个猴头早就吃了一个不剩。没办法,志恒只得钻进床上睡觉了。
熄了灯,志恒仍然觉得刚才牵过梦丝的左手还在微微发烫,手心仿佛还留有梦丝的余温。
“大帅哥,今天你都亲自出马了,还没什么收获呀?”鸿宇好奇地问。
“哎,对对对,有没有亲到呀?”孙江也凑上来问。
“如果真的没亲到,也该牵过手了吧?”徐铮也发话。
“你们瞎想什么呀?三个大章鱼。”志恒轻嗔道。“快睡了,明天还要晨跑呢。”
志恒不再理他们,但他却无法使自己安静下来。今晚,当梦丝被他拉了一下,跌进他的怀里时,他的心猛然跳得那么剧烈,仿佛一下子要蹦出胸口似的。同时在那一瞬间,他又嗅到了梦丝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就像上次军训时梦丝晕倒,他把她抱出医务室的时候闻到的一样。现在又再一次闻到,志恒觉得是那么地熟悉又亲切,仿佛它已经成为自己身体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以至于到现在,他还隐隐能感觉到那种清香,深深地陶醉其中。志恒从女孩子的身上闻到过很多香味,但那都是些香水的味道。虽然何逸雪用的香水很讲究,她妈妈经常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但志恒还是觉得那种味道不好闻,闻久了就有点作呕。可现在梦丝身上的味道却不同,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很淡的,有点勾人魂魄的味道,而且嗅到了就越想接近,越想闻得真切些。闻久了只会让人觉得好舒心,好想就此永远把她抱在怀里不松开。
想着想着,志恒觉得自己好猥琐,怎么可以这样想入非非呢。可是有错吗?也许这就是青春呀。不计后果,神采飞扬,以及一点点的朦胧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