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马下的孩童一听自己是第三个去骑马连忙擦干衣服,自是高高兴兴的回到了一群孩童之中。冯二听自己少爷说起刘虎这名字只觉得耳熟常听别人附近人谈起过,顺着一群孩童望去,看见一个长得比其他孩童壮实许多的的孩童憨笑盯着马鞍,鼻子顿时就气大了,心想这不就是刘大家的孩子吗?他平常去买肉,经常可以在刘大那里见到他,只是印象不深,此刻一看就认了出来。只当是自己与他父亲的谈话让这小崽子听见了,跑到这儿向这个小祖宗讨好来着了。他被自家少爷要挟时日已多,此番心中生火决定得抽时间告诉刘大让他好好修理他儿子一番。
那小少爷上了马之后,也学平日戏台子上所见,手中皮鞭一扬,那马吃痛就跑了起来,当真一副鲜衣怒马模样。众孩童见状一阵欢呼,都跟在马后追着,那小少爷回头看见众孩童跟来,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又是奋力扬了几鞭心想我可不要让他们追到才好。
他从未骑过马心下快意十足,也不知轻重,那马猛地一吃这几鞭痛打,性子立马就上来了,带着那小少爷猛地往前方路上冲着,那少爷激动片刻也觉得这马有点不对劲,只是被这马的狂意吓得只能抓紧了缰绳,也不敢在扬鞭甚么,只盼望这胯下牲畜自己安静下来,一时身子都吓得伏在马背上,身后衣裳全是冷汗。
那一群孩童只道眼前少爷伏腰驾马狂奔也是他耍的花把势仍旧不知所以热闹地追在马背后起哄。那冯二此时跟在后面看见那马狂态胆子都要吓破了,连忙快步跑上去,想小祖宗出事了自己可如何给老爷夫人交代。
那马发了狂性,竟也不辨别方向带着那少爷往北面一所墙上撞去,墙旁边此时正坐着个衣着破烂的小叫花子,自是流浪到这里的小哑巴。
他那天一场大哭之后,也不知道天地之大自己该何去何从,只能漫无目的一个人流浪,自被茶棚里一群人捉弄后他心里就隐隐约约刻意回避与别人说话,没人施舍,他也不准备上前乞要,路上有好心人人看他可伶施舍他些食物,他也不道谢,流浪了几日来到了这凤阳。
那小叫花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着甚么怎料到这突然朝他奔来的疯马,他一抬头见着一匹乘着人的马已经奋蹄奔到自己跟前。那疯马见快撞到墙猛地一改变方向,顿时身体就失了重心,那小少爷抓着缰绳骑在马背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马大力一甩,撞到了小哑巴的怀里,小哑巴只觉得眼前一黑怀里突然撞进来甚么东西弄得肋骨吃痛,那疯马此刻吃力不对啸着声音倒在地上,前蹄还在乱打试图站立,正好一蹄子踩到了小哑巴的左手,哑巴只觉的左手一阵巨痛咿呀一声竟痛的昏了过去。
梅嫂低着头坐在凳子上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在这陆府多年的忙上忙下已经使她的手不再像以前一样漂亮,不过这也使她的手变得更加灵活,现在老爷让她放下平常工作来照看这床上的小乞丐,倒让她有点不习惯了。
后面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晓得可能是那小乞丐醒了,梅嫂放下手中活计连忙是赶了过去。哑巴只觉得那一阵剧痛之后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老伯伯从地宫里都逃了出来,他背着那老伯伯在密道里走着,突然前方就冒出来三人,正是闯进地宫里那三个人,他们三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甚么就围了上来,小哑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不知何时已经跳起了身子咬了上来,他猛的想甩掉那条蛇,只觉得左手一阵剧痛,便痛的睁开了眼。
梅嫂自然不知道这乞丐所梦,见他一脸冷汗,连忙替他擦了汗,又问了几句话。哑巴还未从刚才的梦境里缓过神来,此番仍是眼睛张的老大发愣,梅嫂见他并不答话,也未多问,跑到门外招呼了个家丁在耳边说了些甚么,那家丁便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衣着打扮体面模样的人便是进来了,紧跟在他后头是一个妇人带着了一个锦袍小少爷。那锦袍小少爷躲在妇人的身后,明白自己这次闯祸惹得爹爹不满,晓得娘亲对自己最好,最是舍不得自己,是故往日活泼此番倒是不发一句话语躲在自己娘亲身后。
那老爷见他藏身在妇人身后,当即也不好说些甚么,只能是一脸愠色的瞧他一眼。他以前行走江湖最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要是放在往常定是要痛打他一顿,可如今这小公子怕他责罚,早已在妇人身后藏好。
他嘴里向那妇人嘀咕一声,随后来到了小哑巴的身旁低声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小哑巴本想说话,但是那日发狂般往嗓子里灌泥沙所导致的旧伤未好,此刻若要开口说话,嗓子里的旧伤口又得被撕裂一番。那老爷见他脸上一副难受的表情,索性将手伸进被褥之中,哑巴只觉自己手腕被人握住,见眼前人面目肃穆身子也不敢乱动,那人替他把脉一阵随即安慰道:“你再休息几日,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这手上外伤得调养许久。”话语说完转身对着那藏在妇人后面的小少爷大声喊道:“小畜生,快过来给人家赔罪!”
那少爷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这个爹了,听他唤自己过去赔罪本是想不去,多是身前妇人揪着他袖口,这才是低头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到哑巴身前,对着小哑巴说了几句道歉的话,那老爷见他道歉一副应付模样气的更是火大,妇人见他脸上愠色也知不好了,连忙赶过来,拉着那少爷藏在身后冲那老爷模样的人迫切说道:“他都道歉了,你··你·还要怎样?”
那妇人素来疼自己的儿子,此刻也帮着他说话,老爷模样的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妇人遂是来到小哑巴声旁温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这是瑜儿的错,你好好休养,你有甚么需要可以跟梅嫂说,她会帮你达成的。”
她话语说的轻柔温婉,容貌衣裳又是秀丽,哑巴不敢是多看连忙是低头摇手又是指着自己嗓子示意如今不能说话,妇人看清楚他手势里意思,也不再问,那老爷般的人物见他与人答话如此吃力便领着那妇人与少爷出去。
待是他们三人离去,梅嫂始开口向小哑巴说道:“刚才问你话的人就是老爷夫人,跟你差不多大的便是少爷。”接着她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原来骑马撞到哑巴的锦袍少爷叫陆承瑜,而那老爷叫陆敬修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后来娶了夫人吴氏便决意抽身江湖,他靠着往日在江湖中积累的人脉倒游刃有余做起了商人来,江湖上人们见他无论前半生做大侠,还是隐退后江湖后做商人都是人中翘楚心下佩服送他个“亦侠亦商”的称号,而那陆敬修经商后也屡屡有义举铺桥修路,出钱造塾造福周围居民也确实不孚“亦侠亦商”的美誉。
她谈到陆敬修“亦侠亦商”的称号脸上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对自家老爷的夸赞。哑巴见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好打断,他此时脑袋里还在想着先前那番梦境,他离开地宫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这一番梦里遭遇,着实令他心里思念起那位老伯伯来了,刚刚又见到陆敬修一家三口,心里更是被勾起了思念之情,梅嫂见他一副精神萎靡之色,也不再说话喂了他些粥药便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陆敬修吩咐过后,梅嫂也就整天照顾小哑巴,原本她在府邸里面的差事由其他人接替。
小哑巴就这么在这床上待了几天,这一日梅嫂见他身上衣裳破旧,身子周遭又是全是泥垢,便是帮他梳洗一番,小哑巴从小何曾有人如此照顾服侍过他。
简单梳洗之后梅嫂便是拿出镜子让他自个照照,这一照镜子,就好似宛若隔开一个世界一般,他还从未如此清楚的看过自己这番干净模样。镜中所显现的是一张过于消瘦的面颊,两弯眉毛下一双眸子虽说是黯淡却清澈地连他自己照镜子模样都能看个一清二楚,他盯着看了好久脸上立马就羞红起来,心想自己怎么害臊臭美起来。
那梅嫂见他害羞起来,也觉得好笑,当下见他先前盯着镜子出神,只当他从小到大还未这般仔细看过自己,便是对他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小乞丐长得还不错哩,陆府里除了老爷生的小少爷,这个岁数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了!”哑巴听她赞美,虽是心中高兴,但又是吃羞神情变得更是拘谨,连忙是把镜子放好不再多管,但毕竟平日流浪时多是听见别人轻贱言语,此时听到梅嫂的称赞心里对她更是好感大增。
他嗓子剧痛,只能用手势动作与她交流,梅嫂见床上小乞丐经自己这么一梳洗后也不似一开始时那番萎靡无神也是高兴,她在这陆府里往日又没有甚么人可以说话,膝下更是没有甚么儿女,此刻倒把这不小心闯进自己生活的哑巴看成了自己的儿子一样,她从来都是忙碌的命,觉得每日与这小乞丐在一起,自己虽是伺候他,日子过的也比往日高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