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门里一片黑暗,偶尔游荡过的深蓝色的玄阴冥气也无法照亮里面的空间。孤常在门口等了一会而才带着两人走进门,门像上面的门一样自己关住了。
孤常手里拿着的夜光石也不能照亮太大的地方,就在这时,整个空间居然亮了起来,原来是这个空间的天顶上刻着的一副星辰图,星相里无数星辰交相呼应,闪烁着光芒,照亮了所有的地方。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令孤常惊呆了。首先这个长宽高都有数百丈的宽敞的地下室的正中间,悬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用寒冰做成,寒冰在阴冷的地下室里散发出阵阵寒气烟雾,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在悬浮的棺材下方,有一口黑色的井,所有的玄阴冥气都是从这里溢出来的。在棺材的四围坐着上千人,大都衣冠完整,面色又黑又青。神态各异,有的神态安详,闭着眼睛,也有些怒目圆睁,神态狰狞,还有的眉带忧愁,仰脸望着上方的棺材。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长相不像孤常在青阳镇看到的人,因为这些人长相都“完整”,没有大道上的缺憾。在这些人之外,有四条通向外面的路,路用青磷石铺成,雕刻成种种动物。在通道上有些死去的人,像是闯入这里然后被阴气侵蚀死去的人,因为这些死者跟围坐在冰棺周围的人不一样,这些人死相不是惊慌就是恐惧,或者是不甘和无奈,丝毫不像围坐在冰棺周围带着一副心甘情愿表情的人。其余的地方放着一些装饰之物,有通体透明的冰晶一样的树,有嶙峋古怪的石头,有奇奇怪怪的兽类的雕刻,还有一些建筑风格大气磅礴的宫殿。
在四条通道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一片片黑色的粉末。孤常不敢轻举妄动,这里一定存在着很危险的东西。
这个巨大的空间整体只有一个阵法。而且阵法融合地形,浑然一体,一看就是高人布置的,阵法就是头顶的星相图!
孤常紧紧盯着棺材里的人,虽然此人看不清面目,也感应不到任何生机,但孤常却如临大敌,小心的戒备着。孤常心里有种感觉,此人未死,这让孤常变得很紧张。如今的自己可是特别“脆弱”,随便一点危险可能都会让自己身死道消!
就在这时,头顶的星相图发生了变化,孤常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孤常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相图,层层叠叠的星辰忽明忽暗,不停的转换着位置,变幻着轨迹,仿佛就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磅礴和大气的气势吸引着人的心神想要沉醉其中。这样的阵法孤常没见过也没听过,连原理和作用孤常都推算不出来。
就在孤常观察星相沉迷其中的时候,苏昊阳和南叶两人也迷恋的看着星相图,渐渐的,两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苏昊阳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地方,幽蓝色的天空覆盖着大地,大地上除了连绵起伏的山脉和沟壑,没有水,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动物。苏昊阳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这空旷的地方,心中充满恐慌,他大声喊道:“先生?先生!南叶,你们在哪儿啊!”可是喊出去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他焦急的向前跑去,忽然,毫无征兆的,孤常在前方凭空出现,苏昊阳连忙向孤常跑去,可是待孤常转过身来,苏昊阳发现,孤常幽蓝色的脸,眼睛发出蓝色的光芒,简直就是妖怪,苏昊阳一掌打向孤常,然后转身就跑,可是怎么跑都是这样荒凉的地方。南叶遇到的是同样的情况,南叶丢失了吉祥兽,发现身边冒出一个个脸色青黑的死人,慢慢向他围过来,南叶下的闭上眼不断挥舞着手臂,南叶感觉到手臂被他们抓住了,惊吓的胡乱挥舞着手臂大声哇哇叫着:“滚开,不要碰我!”“南叶,是我,苏昊阳,你醒醒!”南叶睁开眼,看到苏昊阳正常的样子,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苏昊阳无意中被南叶拉进了南叶的世界里,苏昊阳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死尸向两人围攻过来,苏昊阳将南叶护在身后,运转灵气挥掌打向先靠近的一个死尸,没想到一掌打上去不仅没有击退对方,对方生硬的身体震得苏昊阳胳膊生疼,苏昊阳楞了一下,南叶的尖叫声惊醒了苏昊阳,苏昊阳一看有一个青黑色的手臂抓住了南叶,苏昊阳一个转身来到南叶前面劈手砍向这个略微干枯的手臂,才看到是一个没有神态表情的老者,老者见苏昊阳挡住了南叶,便松开手抓向苏昊阳,苏昊阳拉起南叶向一边逃去,越来越多的死尸追向两人,两人不停的向前跑,高低起伏的地势让两人吃尽了苦头,苏昊阳是修真者,体质要好,南叶普通人,已经跑不动了,苏昊阳背起南叶,一个尸体从脚下爬出来,抓住苏昊阳的小腿,苏昊阳猛然一拽,衣服混着血肉被抓下来,他一个踉跄,两人根本来不及想这究竟是为什么,先生到那里去了。很快苏昊阳满身是伤,南叶也被不时追上的死尸抓伤,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南叶虚弱的说道:“苏大侠,你自己跑吧,我会连累你的!”苏昊阳喘着粗气生气的说道:“你说什么胡话,我苏昊阳就没有丢下兄弟的习惯,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这样诡异的地方,我又能跑到哪里去?死是早晚的事,与其这样倒不如死在一起!”情急之下,苏昊阳本性流露,居然将南叶当成了兄弟,但是这种讲义气不抛下同伴的行为却把南叶感动的不行。
“糟糕,前方是断路!”苏昊阳说道,横在两人面前的,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就连深渊都是暗淡的蓝色,下面太深,滑落的一块石头掉下去之后模模糊糊的就看不清楚了,连个声响都没有。深渊下死一般寂静,连一丝风也没有,就连这个世界也异常死寂,没有丝毫生机,这样的处境令两人感到绝望。绝望之下两人坐在悬崖前等死,半天后却发现身后的死尸没有追上来,便坐在地上喘口气,异变横生。南叶忽然看到自己的父皇南贡,南贡正慈祥的看着自己,微笑着向南叶招手,南叶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出来,正欲起身向父皇走去,一个手持长刀的人狞笑着砍向南贡,南叶焦急的大声着:“父皇小心,父皇快跑,快跑啊!”可是南贡却依然微笑的看着自己,任由背后的刀砍在自己身上,南叶看着父皇躺在血泊里,最后的眼神依然那么慈祥,接着出现自己的母后,哥哥一一被杀死,自己的妹妹死前无辜的眼神深深的刺痛着南叶,南叶跪倒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中痛的无法呼吸,继而双眼发红,处在崩溃的边缘。苏昊阳却看到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唯一的弟弟,身患绝症,自己背着他四处求医,最后死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紧紧抱着他坐在大雨里,喃喃自语:“弟弟别怕,哥哥会照顾好你,哥哥答应过你会给你看好病的,别怕,哥哥永远陪着你。”苏昊阳抱着冰凉的弟弟放声大哭。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这里离自己远去,从此人鬼两途,永无再见之日,两人经历着同样的痛苦,神智也渐渐迷糊,鬼使神差之下不由自主的想解脱这种痛苦,便欲向悬崖前走去
“嗬--呀!”一声震耳欲聋的喝声在耳边响起。苏昊阳和南叶同时一个激灵,头脑清醒过来,意识也不再模糊,看看眼前,两人正准备踏出孤常撑起的防御罩,吓出一身冷汗,急忙退了回来,暗道一声好险,吉祥兽却在吼声下立即昏厥了过去。正是孤常发出的一声惊魂音,对于副职业是乐师的孤常来说,自然精通音律,懂得如何使用声音唤醒陷入幻境的人。孤常观察星阵的时候,星阵已经运转起来,孤常虽然被封印精神力大不如前,但是曾经是归虚期的他天生对幻阵有很强的抵抗力,所以不曾着道,便推演着这奇妙的星相图,最后感叹一声,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自己还是太无知,只是感觉出这个星阵有时间和幻术的痕迹,幸亏自己境界高,换做境界低的修真者,恐怕陷入幻阵,不知不觉中就死去了。想到这,忽然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两个人,恐怕抵挡不住,于是赶紧退出观想,结果看到两人一脸绝望正准备走出自己撑起的防御罩,这一惊非同小可,便用音律中的惊魂音赶紧惊醒两人。
两人清醒过来后,便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孤常也不敢再去推演阵法。
无数星辰不停的运转,然后星辰之间产生一种莫名的力量,互相流转,最后汇聚到一颗星辰上,这颗星辰向棺材上射出一道金光,金光驱散冰棺周围的寒气,没入棺材被里面的人吸收。然后棺材里的人“复活”了,缓缓的睁开眼,从巨大的冰块里坐起来,然后起身飘出棺材,整个过程给人的感觉就像冰块像空气一样,又好像此人没有身体只剩下灵魂一样,可以忽视实物。此“人”看着天顶的星相图,先迷糊了一阵,半天才清醒过来。看了看棺材四周围坐着的死人,哀叹一声,眼睛里弥漫着悲伤,这种悲伤将孤常都感染了,孤常心里莫名的升起深深的无奈和酸楚,孤常想起了自己的亲朋好友,眼睁睁看着自己至亲之人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最后剩下自己体味着孤独,心里的哀伤是那么的深刻,心里的寂寞却无人分享。再回头看看苏昊阳和南叶,此时两人已经哭成泪人了。
此人悲伤了一会儿,静静的感应着什么,然后苦笑一声,继而看向孤常三人,孤常才看清了此人的长相。
此人满头银灰色长发,用一缕长发挽成一个发髻,其余的垂下来,与两鬓和唇上、嘴下的长须相映成彰。银灰色的剑眉,银灰色的眼睛是看那么的深邃。虽然看上去很苍老,却无丝毫皱纹。可能是久不见光,又或许是被寒气冻的,脸色略微泛白。身穿一件宽松的乳白色长袍,在下方阴气的催动下轻轻摆动着。孤常感觉不出来此人的修为。
瞟了一眼下方的三人,眼中略微泛出惊讶的神情。三个普通人,依靠着一个防护罩,居然可以在这里呆这么久。头前的一个外表邋遢的男子身上有灵力波动,大约这个防护罩是属于他的。便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从你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波动,却又看你很普通?”孤常面对此人,曾经的自己仿佛又回来了,虽然欠身一礼,却并无任何卑微的心态,平静的问道:“阁下又是何人,此地为何会又如此诡异?上面的星阵.....”那人自嘲的笑道:“看来又是不少年过去了,居然没人认得本尊了,连一个小小的后辈都如此嚣张不把本尊放在眼里!”说完,又是一道道星光坠下被此人吸收,此人身上的气势开始渐渐变强。随着此人的变强,孤常的脸色也随着对方气势变强而变得凝重,到了最后孤常居然失声喊道:“散仙?这、这怎么可能?”那人听到孤常的喊叫身形一阵晃动,目光猛地凛冽起来,“小子,你怎么会知道本尊是散仙?”一股威压降临在孤常身上,孤常猛的感觉到沉重无比,想要匍匐在地。孤常强自撑着,身体被无形的威压压的浑身骨骼都咯咯嘣嘣的响。身后的两人一兽早就惊呆了,虽然威压都冲着孤常,但余威仍旧压迫着他们,晕晕糊糊的,之后就晕了过去,大约是此人不欲他们知道的太多。孤常听到身后的响动,感觉到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松了口气,咬着牙抱拳施礼,说道:“晚辈、冒犯了、前前辈,请、请前辈收回、收回威压,听在下一言!”
那人听了孤常之言,便收回威压,说道:“你且说来,否则你就像曾经冒犯我的人一样,永远的化成黑灰留在这里吧!”孤常才知道那些黑色粉末是什么,原来是闯入这里,被杀死的人!
孤常喘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说道:“在下曾经是归虚期也就是渡劫期修真者,后来受伤太重,几乎成了废人,所以前辈感觉我像普通人却又不一样。至于来到这里,我如今废人一个,被此地的修真者看透,抓了起来,严刑逼供想从我口中获得修真功法和身法,被我身后二人所救,无意间闯入此地。敢问前辈真的是散仙吗?如此稀薄的天地灵气......”
那人思索了一番,继续问道:“自我之后天地灵气稀薄,别说渡劫期,就连天劫都没有,怎么会有渡劫期存在?如果你是天地大劫之前存活下来的人,却又怎么可能活这么久?难道也是像我一样封印起来的?也不对啊,天地大劫,距今已有十七万年了,即使像我这样的封印,你也根本不可能存活这么久,本尊散仙之体,又无散仙劫,才会存活下来,但就是封存在这阴脉里,也照样抵挡不住天人五衰,也在渐渐老去,你区区肉身单单是天人五衰你早就死无数次了!更不可能活这么久!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否则别怪本尊搜魂!”
孤常叹了口气,苦笑道:“在下本不是此界之人,无意中坠入此界,醒来之后就发现灵力全失,成了废人一个。”
那人听了,似乎相信了孤常的话,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你不是这一界的人,难怪会灵力全失,在那样的环境里,能留一命已是莫大的运气......那么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孤常说道:“同为修真界,除了这里天道残缺不全,灵气稀薄之外,差别不是很大,或许两界同源吧。前辈你的话让在下更加迷糊了,什么天地大劫啊?”
那人开始回忆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连身形都颤抖起来,情绪波动的很厉害,仿佛过往里发生的事光是想想都让他生不如死。过了许久,此人才稳定了情绪回过神来,坐在冰块上,说出了一段令孤常意想不到的故事。
“老夫名叫钱枫善,古域大陆人,修真七千六百余载至渡劫期,渡劫时遭遇天地大变。仙源界被封印,一颗神珠高悬天空,天地灵气尽被剥夺吸走,大乘期高手连飞升都做不到,转而齐力攻击吸收灵气的神珠,奈何根本撼不动丝毫,成群的大乘期为了挽救这一界,纷纷自暴,试图破开封印,每一个大乘期高手的死亡,天空就会下起血雨,那一战天空的血雨一直未停,却依然效果甚微,就连蕴含灵力的洒落的血雨也被神珠吸走。大乘期率先遭受劫难,无数大乘期高手灰飞烟灭,大道哀鸣,大地崩塌,天空黯然无色,后来天道惊动苏醒,此界已经元气大伤,天道奋力攻击封印,亦破不开。天道为挽救这一界,以自身为阵眼,布下封印,隔绝了外界。天道陨落,泣血玄黄。此时,整个仙源星所有含有灵力的东西几乎完全被夺走,所幸天道陨落后所布大阵开启,才留得一丝生机,此时整个仙源星生命十不存一,一片荒凉。而我在渡劫时就遭到灵力剥夺,我渡劫失败,只能兵解散仙,刚成散仙,身上无一丝仙气亦无一丝灵气,此时天道陨落,雷劫消失,才侥幸保得一命,却也是最弱的散仙。面对着被破坏的面目全非的仙源星,欲哭无泪,一路走去,看到的都是破碎的山河,荒芜的大地,万木枯萎凋零,到处都是死去的人类鸟兽,哀鸿遍野。我赶回师门,却发现师门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死人。修为低的,还留下了尸首,修为高的,连灰都没有剩下,我仰天痛哭:“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