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三米多高,八扇大门同时洞开的宫殿正门口。
左右两侧的耳房里安置着的乐工们,在监管太监和掌事姑姑的带领下,跪在地上,垂着头行礼。
陆陆续续到达,被安置在偏殿等候的皇亲重臣们,会在半个时辰内,被一一带领到属于他们的桌案前。
而这些人,从贵人们进来之前,一直到宴会开始,要足足趴上那么一整个时辰,当然,等宴会结束之后,也要再趴上一个时辰,让贵人们先行离开。
大殿里面除了四周站岗的两圈禁军,门口还站着两队随时待命的当值大内侍卫。
大殿正中间空出一大块,不同于其他地方只是铺着苏州产的墨绿色金边地砖,这里的地砖上面还铺着正红色镶金边的硕大一块正方形地毯,是一会歌舞表演时当作舞台用的。
这处地方,离着陛下的龙椅大约有五十多米远,其中还包括五阶台阶。所以没有些真本事,冒充舞娘、乐工的刺客们,想要当庭刺杀皇帝陛下,又岂是容易的?
咳咳,夏燃当然也不是因为自己有这几分真本事就得意洋洋。
跪坐在右侧第二排,最前的案几边,夏燃没法无视平南王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正朝着右侧第一排,第三张案几走过来,一眼就看见夏燃。
女眷的位置应该在纱帘之后的第四、五排。舞台和陛下御台之间的几十米里,只摆放下六排案几,右侧武,左侧文,能坐在第一排的,都是有实权的王公,铁大元帅屈就坐在右侧第二排第一的位置,首席内阁辅政大臣齐临溪测端坐在左侧第二排第一的位置。
放眼望去,除了坐在左侧第二位的真元帝胞妹,大长公主朱喜迎,还有陪坐在左侧最后一位文国公孔思明身边的,文国公夫人、朱昆赞的姐姐、真元帝嫡女、端瑞敏大公主朱昆荔。
“哼!”朱培楠用鼻孔喷气。
不知所谓,铁小十居然也敢陪坐在这六排之中?
与隔壁的镇北王朱启明和郑国公项承野打过招呼后,朱培楠独自在自己的案几正中的蒲团上盘腿坐下。
此时除了右侧第一位的案几还没有主人之外,大殿里已经满满当当,不管是参加宴会的贵人们,还是服侍的太监宫女们,都安静的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因为吉时快到了。
果然,没一会儿,乐声起。
从大殿正门口开始,人们离开蒲团,依次跪拜,山呼万岁。
大兴帝朱鸿明牵着孔皇后的手,黄灿灿、金闪闪、笑逐颜开的两人,被簇拥着,大步走来。
有资格跟在皇帝身后,最后进去大殿的人,还有贵妃小孔氏、十八岁的太子殿下朱炳昌、十六岁的二皇子朱炳纹、十一岁的三皇子朱炳翼、八岁的四皇子朱炳廷、五岁的五皇子朱炳淳。
大兴帝朱鸿明身壮体长,那龙袍老废布料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大过年的也不把自己打理干净,那大饼脸上,鬓角加络腮胡子,乱七八糟的毛,再加上铜铃般凸出两只吊精眼,大红鼻头。
呵呵,明白了。
陛下肯定是故意的,每逢佳节被逼婚,今儿个,宗亲到的那么齐全,一准会群起而攻,又逼着大顺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其实大兴帝光嫡子就有三位,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孔皇后所出。
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庶子,小孔氏与皇后虽然相差十岁,却是一母同胞,嫡亲的姊妹,所以五位皇子好亲相爱,十几年来,后宫从未如此和谐、干净。
所以大兴帝不想纳妃。
而大顺朝这最高贵的一家也一条心,坚决不容那些年轻、家世好的闺秀们进宫,所以路过宗亲那一段时,都忍不住隐喻的视线往宗主简亲王朱雍身上扫。
大兴帝刚曲着腰,打算落座,大殿门口却传来一声无比熟悉的、那永远听起来不太正经的声音。
“爹爹,您看,我平时说您老了,您怎么都不肯承认。这不,我们都迟到了,都是因为您,老步蹒跚。”
“滚!”
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顽皮的、额、少年侠客?!
只见朱昆赞一身利索的单薄黑色劲装短打,只在外面加了一件不过膝得深棕色棉褂子,还敞开着,头发冠起,用黑色布带固定,脚下也是普通的黑靴子,全身上下不见半点富贵。只有走动起来,从那敞开的褂子里露出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宝剑一角,最吸引人主意。
这少年是何人,这样的场合大声喧哗就算了,居然还敢带着利器上殿。
这待遇,不是说只有铁大元帅才有的嘛?
少年长的端正白皙,方脸、单凤眼、英武的剑眉和笔挺的峰鼻,看起来很正气,身材精瘦,个头中等,不算特别出彩,只是小俊,与自家出色的男儿、子侄差不多,无端端让人升起几分好感。
只是他那笑弯的单凤眼和勾起的一边嘴角,表明了,这家伙是一个促狭的调皮鬼。定然是常常惹得老父亲哭笑不得,居然敢调侃亲爹,老步蹒跚!
跟在少年身后进殿的瘦小老头与少年有五分相似,方脸、剑眉、单凤眼。
老头冲着他那糟心的不孝子时,虽然是骂了个滚字,却气势有余,震慑不足,一样喜欢右边嘴角微微勾起,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模样。
等老头把脸转正过来,抿着嘴、扫视大殿内的情景的时候,那眼神、那气势,那神态,仿佛他高高在上、其他人都是蝼蚁。
大顺帝连忙站端正了,提脚想奔过去,迎迎那对父子,却又想起那老头说的,当他死了,不准叫他、不准行礼、不准相认。
摊上这么个亲爹,大顺帝表示,他真的很难做,一时,局促不安的傻站着。
皇帝都站迎,其他人哪里还能坐着。
满大殿的人都傻乎乎站起来,朱昆赞再身份贵重,简亲王和大长公主都是他的长辈,万没有要迎他的必要。
让这些大佬们敬畏和纠结着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人,是跟在朱昆赞身后的真元帝。
真元老头只是冷着脸,除了上下打量了一遍大公主朱昆荔是否安好,其它时候不是目空一切,就是盯着他宝贝儿子,听他讲话。
好在朱昆赞没让大顺帝尴尬太久,蹭蹭蹭的,几步就到了他跟前。
微微屈腰,朝着皇帝陛下拱拱拳头,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
“一别经年,皇兄看起来还是那么健硕,甚好,甚好。阿赞也过得不错,除了还没有找到我的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