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和小燕去南门岗的时候,班里面正在吃零食,我们俩都没有吃,宁班给我俩留了好多。周日早上,宁班让我们去里间吃,我俩也不能吃独食,希望跟大家分着吃一些,谢班看了看包库里小燕妈妈送的一大袋子零食说:
“去把包库里的零食都拿出来吃了,别放着招老鼠。”
我和小燕立刻领命,进去把一大袋子扛出来,谢班指着另一袋稍小的说:
“把这一袋也拿出去。”
“这是我妈妈特地给班长的”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拿去分给大家吃。”
“这还有好多。”
谢班从袋子里面挑了几袋辣食,其他的一定要我们拿走。小燕准备从袋子里拿一些给排长,把袋子一一空出来,见了底,小燕就愣住了。我们全班都已经坐下来等小燕的食物,看到排满一地的一次性塑料盒子封好的现做的酸萝卜辣白菜、泡辣凤爪、卤牛肉、小蛋糕,还有一保湿盒装的老鸭汤。这些应该都是小燕最喜欢吃的吧,小燕妈妈做这些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小燕捧着那盒已经惊透的老鸭汤贴着脸颊,有些心酸的感觉,我赶忙抱住她。
小燕很快从感伤中恢复过来,揉揉快要流泪的双眼,笑着让大家随便吃,不要客气。大家都没有去,文华帮小燕用一个小盒给排长挑了一些送了过去,大家就拿筷子给小燕,让小燕先尝尝。小燕小口地吃着,眼泪不争气地就流了下来了。那一刻,我们感觉得到,小燕吃到的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嗯,我妈妈的手艺特别好,大家快吃吧。”
大家早已按捺不住了,小燕一句话,大家就开始打乱仗了,那感觉就像是从牢里放出来似的,特别饥饿过后的吃相。我们一群饿狼三下五除二就给吃了个精光,小燕非常满意,对于妈妈的手艺,她一向是非常自信的。
星期一的时候,古菲的妈妈寄了一个超大的包裹到连队,连长把班长叫过去了。大家都预感大事不妙,因为新兵是不能寄包裹的,要求跟家里人说清楚,让家里人不要乱寄,是不能收的。班长回来就让我们集体上线,当着我们的面把古菲狠狠地说了一顿:
“我没有说过新兵不能寄包裹吗,你没有跟你妈说吗?”
“我说了,她寄过来也没跟我说。”
“你们不要老给我出状况好不好,你们放过我吧,我心脏受不了这么多刺激。”
“前天弄一个家属来队,今天倒好,直到报到也不打包裹就寄到了。你们还有多少惊喜没给我啊?”
估计班长是被连长骂严重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然后就转过身去,全身都在颤抖,她哭了。宁班抱住她,低声跟我们跟:
“你们有什么事提前说一声,打个报告好歹也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冷不防的出个事,挨骂的还是你们谢班。这件事你们是做的太不对了,你们家里面有什么想法,你们都应该跟我们两个班长说一声,我们都会帮你们的。家属来队不也是打了报告让家属来了吗,想收包裹你早点告诉我们可以写我们的名字,我们也都会帮你们担着。现在弄得你们谢班多难受,我们为你们想,你们也要为我们想想,理解是互相的。”
古菲也开始抽泣起来,觉得很伤心很委屈,但又确实是她的错。她妈妈在信里面告诉她会寄包裹过来,她后来打电话告诉她妈妈不能寄的时候,她妈妈已经邮寄到路上了。她一直心惊胆颤怕包裹寄到,祈祷包裹能半路失踪,她更不敢告诉班长,怕班长会骂她。她这一阵子一定也很难过吧,她妈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给她寄的,这就是沟通不畅的后果吧。
宁班问古菲知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如果有违禁物品的话,也让她们心理好提前有个准备,再接受一次暴风雨。古菲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家乡的特产:热干面。
“全是吃的还好,如果是违禁物品的话,是要全部没收的。”
宁班稍稍松了一口气,谢班身子一摆脱宁班,就直往里间包库里去了,宁班随后示意我们散了,进里间陪谢班去了。我们的床单都是雪白雪白的,一坐就皱了脏了,也有规定不能坐床,懒得拿凳子的我们集体坐在了床边地板上。我们的地板用鞋刷刷得锃亮,比我们身上的裤子还干净,我们的裤子在地上滚了又滚,在地板上能坐出一个黑圈来。
每当坐下来,就是我们集体谈心的时候,没有班长在场,我们能畅快地吐露心声,把只属于我们的想法说出来,一起分享。我们坐下来以后就是开心的,我们会有人偷偷拿出珍藏的奶粉、麦片,大家分着干吃。以前怎么饿也不会去吃的东西,在这里都是宝,连水也不需要,一个人一口,就这么嚼着吃,越嚼越有味,越嚼越开心。
宁班或者谢班,再或者排长,总会路过一会,我们就会摒住呼吸,停止咀嚼,像是没事人一样把头埋进膝间。宁班偶尔发现了还不要紧,会笑笑警告我们小心点,别让谢班发现了。谢班一旦发现就直接拉紧急集合,开始集合教育。排长发现了,会直接把矛盾转移给谢班,跟谢班发现了是一样的,甚至更严重一些。
很久以后,或许我们都不再记得那时妈妈的味道,妈粉的味道,麦片的味道,却一会记得偷偷吃的味道。因为需要付出代价,所以大家才越重视它。班长教育过同年兵是最珍贵的,我们可以不相信班长,但一定得相信同年兵,所以我们同甘共苦,共同保守属于我们同年兵的秘密,也因此更加亲近。回想当年,和同年兵一起干过的那些事,一起偷吃过的那些零食,一起挨的那些骂、受的那些罚,都那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