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过又是周末,部队的休息制度真是好,也必须好。我们的手机一进入部队就被点验出来上交了,从来到部队至今才打了个电话,而且只有五分钟。我跟爸妈一向话少,打了两分钟不到,我爸就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就绝情的挂电话。又是周末,五分钟时间给爸妈打一个是必要的,还可以再打一个,好多同学朋友都还不知道我在哪里当兵呢,只知道我去了,也不知道去到了没了。一个人静静的与世隔绝了一个多星期,慢慢的也就有些淡漠了,感觉其实除了父母,没有什么人会真正在乎自己,真正非要保持联系不可。刚到这儿的时候,耳边时常会响起手机铃声,细一想才发现是幻觉。现在已经完全克服了手机,也不在有后遗症,感觉世界清静得舒畅。
自从我们断了电子通讯,就开启了纸质通讯新纪元。我们重新拿起纸笔,埋头案边,笔墨书香气立马飘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班长进门宣布:
“周值把大家的电话卡拿出来,我们可以下去打电话了,一次去四个人。”
大家蜂拥而上,一群人围住宁班:
“我去”
“我去”
“我也去”
宁班望着这第一大群人,笑笑说:
“这么多,一次去四个,你们自己商量好,我在楼下等你们。”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都退出来,表示待会再去,或者干脆说不急,等最后再去。每个人的时长是有保证的,今天打不完,班长明天也会安排,我打电话也是报平安,所以也不急。我手头上写了好几封信给恶灵寺的舍友们,手上握着她们的通信录,期待着打通她们的电话,告诉她们我会给她们写信,她们也可以给我写信,以后可以互通书信。信是没有数量限制的,可以写很多很多封,每一封信也可以写很多很多字,可以淋漓尽致地抒发情感。
信投出去以后,我们就开始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从第一个战友收到回信之后,心情就久久不能平息,每天都盼望着班长手上会有信件出现,尽管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上一封信是上周日投的,丝毫没有回音的样子,又过去一周,还是没有任何音讯。那么,电话确认就成了一件充满希望的事,希望对方告诉自己信已经回复,只是还没有寄到,这样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就会满载希望快乐地等待。
因为大家都太谦让了,所以本来的一大群人变成了三个人,还缺一个,周值左喊右喊不见有人愿意动。萧红想和吴瞳一起下去打电话,所以她俩一起退了下来。萧红见浪费一个名额太过可惜,就把吴瞳又推了过去,毕竟,早打一分钟,内心的焦急就少一分钟。
吴瞳看看大家真的都没有想动的意思,就点头下去了。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萧红使劲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唉声叹气了一下午。思乡的情绪是不可能消失了,但似乎也不像是想家,吴瞳的父母下个星期就来看望她了,应该特别高兴才对,这哭声完全不像。哭了好一会,痴呆的吴瞳看到刚才才写完的信,猛的一精神,就给撕的粉碎,那恨恨的样子看了都可怕。
萧红看着被撕得粉碎的信,恍然大悟似的,拉着吴瞳到厕所一个里间。萧红抱着吴瞳,安慰着:
“没关系的,不要太难过了。”
“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我入伍的当天就跟他分了。”
“为什么呢。”
“因为不在一条路上了。”
“他答应我会等我的。”
“别傻了,没有谁会真的等谁的,只是暂时没有找到更子的罢了。”
吴瞳哭得更厉害了,萧红也抱得更紧了。那一个傍晚的黄昏,夕阳特别的红,红得像火,直烧得人心疼。对啊,没有人会真的去等另一个人,只是因为替代的人还没有出现而已。两个相恋的人如果完全不能在一起,也不能通信,生命也没有交集,很快就会淡漠的,慢慢沦为路人。
突然间,想起石磊,他说过会等我的,还会等我吗,肯定是不会了。我并没有允诺他的等待,他的等待甚至没有期限,完全虚无飘缈的等待就像没有依托的浮萍,迟早是会被水冲走的。我甚至完全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他也没有我的联系方式,甚至我的父母都不能直接联系到我。我们之间,有一道高墙,实行了纯物理隔离,这是不可逾越的。
文华也说她不想耽误她的男朋友了,不想让他再等她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前面的路会怎么样。她在电话里跟她男朋友提分手,两人在短短几分钟里狠狠的吵了一架,回来也哭了,但是表情那样决绝,不容置疑。终究在这寂寞的高墙里,孤独感战胜了理智,她不久又开始给他写信,倾诉思念,不忍割舍那点点笔尖上的缠绵和心底的爱恋。
渐渐地,大家会发现投入在战友之间和训练场上的时间会大大超过恋人,彼此已经完全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聊的话题日渐减少,分手的次数日渐增多,最后坚持的意念存在于付出了太多的情感还不忍放弃。再者,部队的男女兵关系问题处理是草木皆兵,稍有不慎便会招至祸端,即使有心仪的人也只能强压心底,不能害人又害已。
慢慢地,我们会发现身边战友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前男友,那曾经的男友成为了前男友,那些曾经暗恋过的对象在书信传情中转正再成为前男友,那些曾明确表达喜欢的朋友再次告白后彻底成为过去。那些还未萌牙的战友的爱也扼杀在了摇篮里永不见天日。其中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那一张张哭红的面孔,那一句句狠心的离话,使她们迅速成熟起来,重新评估人生的价值与方向。改变的是曾幼稚幻梦的骄嫩,从而步入铿锵的坚强。
我们握不住情感的流水在时间的长河里流走,无可奈何,或为爱或为不爱,将一切都变成曾经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