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我们以前的班长是怎么做的吗?在部队一个人犯错,集体受罚,哪里不行练哪里。干干净净的馒头吃不下是吧,那就从潲水桶里捡出来,全班分着吃。我班长当年就是这么干的,当然,太残忍了,我不会这么干。但是,为了让你们记住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们必然受到惩罚才能长记性,以后吃多少打多少,没吃过的馒头可以放回去,不要再这么一整个的扔掉。就算要扔掉你也可以把它撕碎了合汤里倒掉,现在明摆着是我们班人扔的,你们让我怎么办。”
班长让排头的文华把潲水桶里的馒头捧在手上,依次传到每个人的手里,每个人对它说一声:“对不起”。这个场面甚至令人感到很滑稽,有人甚至差点笑出来,但是绝对不能笑,否则可能演变成更大的灾难,愈发不能收拾。馒头捧到乔蕊的手上时,她本能反应的呕了一下,闭着眼睛往下传。传到张月手上时,她那张儿童脸,加上我本非笑却带笑的表情说道:
“馒头啊馒头,我们对不起你啊,你还没被吃一口被扔掉了,实在是可惜啊,我们以后一定会节约馒头的,你可造成不要太伤心啊。”
真是活生生憋出了内伤来!张月啊张月,你不要这么卖萌好不好,长得特别逗乐还这么不解风情。啊,我是夸你呢还是夸你呢还是夸你呢,不要太有才了好不好!谢班长直接笑喷了,她这么一笑,现场的气氛立马就和谐了,看来张月还是很有功力的。可馒头还是在不断地往下传,我强忍住笑,脸部扭曲得比哭的表情还难看,像是憋着一个响屁放不出来似的。馒头捧在手里油乎乎的,我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班长感到特别没有诚意,特别让我再说一遍,像爹娘死了一样难过地说,要求情感丰富。
我没法感受到爹娘死了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对这个馒头特别无语。但一想到我也扔了一个馒头,不免又特别内疚,于是乎感情出乎意料到位。班长听后特别满意,要求下面的人按我的标准来说,不合格的说到合格为止,这让我很尴尬。
馒头遗体告别仪式结束,我们开始打扫食堂卫生。原来想要帮我们抬泔水的男兵早已不知踪影,现如今只有自食其力了,班长喜欢用自愿原则,看看谁更积极干活。其实自愿原则并不自愿,倘若没有人表现出很积极的样子,那么整个集体就会被扣上不团结,那么每个人都需要去干那件以自愿为原则去干的事,这是形势所迫。总有那么几个勤快人,不计较得与失,不计较为这个集体多奉献一些,这些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也有那么几个不愿意去争这个表现,只在最紧急的时刻现身的;更有那么几个,拈轻怕重,等着别人先干,自己乐得悠闲的人。无论哪一种人,在这个集体里她或多或少都在为这个集体付出劳力或者脑力,在利已的情况下利他,这算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吧。
人多其实干活更累,看着那些个偷懒在一旁嫌脏不动手的人,心会突然对自己干的事情生许许多厌恶来,觉出一些不公正来。余音在一旁收拾几个碗碟,把碗从左边拎到右边,又从右边拎到右边,那双纤长白皙的小手确实不适合干这种脏活,但作为一名女兵着实显得太娇气了些,与军人的身份不符。
当你转身看着另一边忙碌的身影时,未免又觉得自己这股子小心眼太臊得很了。洪燕和吕凤她们几个正在吃力地挪动那一桶比她们本人还重的泔水桶,丝毫没有被那油腻腻、臭哄哄的东西吓退。我想上前帮忙,她们齐声说人够了,不让我碰那脏桶,说没必要多弄脏一个人。我的心瞬间温暖起来,这就是浓浓的战友情,宁肯自己多受累,也不愿他人多吃苦,这才是战友。吕凤身子特别弱,推着特别吃力,看着让人特别有想把她换下来的冲动,洪燕身体很扎实,是个运动健将,但也不时喘着粗气,她使的劲最大。
“除了倒垃圾桶的四个人,其余的全部出去集合。”
我不舍地望着她们艰难的背影,下次,我也更主动些吧,承担起我对这个大家庭应尽的义务。集合的时候,班长下了三遍立正稍息的命令,好像我们的动作做的不够好,她又大为光火:
“昨晚才教过,今天起来就全还给我了吗!你们的手都不会贴紧了,秦晴,你的手贴不紧吗?”
“报告班长,手太油了。”
“手太油了跟贴不贴紧有关系吗,手太油了仗就不打啦!”
我用力把手往裤缝线上贴,可手像是不听使唤了上样,就是贴不紧裤子。我的思想在抗拒这一指令,我不愿意把油乎乎的手贴在我身穿的这一身军装上,虽然它不是我相象中的军绿色,棕的跟泥土地似的,但我现在就这么一身衣服,还不带洗的,弄脏了怎么穿得舒服,穿不舒服心情肯定不好,心情不好就会烦躁,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就是无空无尽的灾难。说到底,我舍不得。
“贴不好你们就继续站着!”
说完谢班生气地走了,宁班连忙拉过她,好声劝慰着,结果还惹得谢班一顿批评,说她太护短了,这样是害了我们。谢班越说越气,兀自走回营房去了,宁班一看这形势不对,本想追上去,回头一看我们这一大群人没了个领队的也不行,就数落了我们几句,没办法只能下令带回去了。
回到营房门口,整栋楼静悄悄的,宁班看看手表,让我们上楼梯小点声,这回大家都在睡午觉,吵着连长、指导员就不好了。我们一个个踮着脚走路还是不停地有声响发出来,大家互相做“嘘”的手势,真怕再惹出些什么乱子来。平安地上了楼,宁班让我们上线,站成两列,脚尖对齐同一条地板线,我们像一群待宰的小羊,正在等候猎人的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