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止见众士兵围上来,就要拔剑,被张良一把拉住了。张良高声道:“我们不是秦国的奸细,我们这次来邯郸,是奉了一位前辈的嘱托,来拜见李牧将军的。”张良本就想去面见李牧,告诉他注意人身安全的之类的话,这在城门被围住,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所以撒了点小谎。
围着的士兵让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张良两眼,见张良的确不像是细作,于是道:“李牧将军是什么人?岂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你说要见李牧将军,可有何凭证?”
其实这种守城小队长,你便是有凭证他也是不认得的,可是张良确实没有凭证,若是拿家传的宝玉出来蒙混,只怕也难以过关,所以张良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额,凭证嘛,这却是没有。”
小队长见张良支支吾吾,更起疑心,道:“既然没有,那便委屈你两天,少不得要去大牢走一遭,等盘问清楚了,再放你们出来。”说着,就要叫士兵动手抓人。
张良叫苦不迭,自己来是赶着时间的,总算是在秦军前一步赶到,若是去牢里走一遭,只怕秦军攻来,自己就拖在城里出不去了。当下也不管‘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的子曾经曰过,撒谎道:“各位官爷,我们真的是有要事,要报给李牧大将军,还请通融一下。”
那小队长道:“是不是有要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来人,抓起来!”
四周官兵正要动手,忽然从上方飘下来一个人,落在这围着的圈子里,那些官兵见了这人,都停止了动手,投以这人尊敬的眼神,想来这人在邯郸城地位不低。公孙止本欲拔剑,看了这么一个人从上方飘下来,也停住了,想要静观其变,面色没一点变化,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人轻功身法高绝,不知是敌是友,我且小心应付。
那人落地后,正背对着张良,等他转过身来,张良才看清他的面容,只见他身高八尺,四十岁上下,穿一双破旧的草鞋,身着粗布麻衣,国字脸,一堆浓胡挂在嘴边,双眼炯炯有神。那人上下打量了张良两眼,又去看公孙止,看到公孙止时,暗暗点头,眼里流露出赞赏之色,待看到公孙止手里的木盒时,脸色顿时变得惊讶,向公孙止问道:“你这木盒是从哪里来的?”说着,也不等公孙止回答,便转过身对包围的士兵道:“这两人是我的朋友,各位兄弟还请通融一下。”
那小队长见这让人发话了,当即收了戒备,道:“原来是敖大哥的朋友,恕我们冒昧了。”说着,让一应士兵散了。那个敖大哥,这才又转过身,对张良和公孙止道:“二位,请借一步说话。”说着,转身朝城墙的楼梯走去。张良和公孙止见状,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也只好跟上。
城墙的楼梯就在这城门洞旁,顺着楼梯折上去,便是邯郸城高大的城墙,足足有三四丈高,想来刚才这敖大哥,就是从这城墙上飞下去的,公孙止见城墙这么高,心中不禁骇然,这敖大哥的轻功,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料想若是自己,这么高的城墙是绝不会飘然而下还若无其事的,当下便存了敬畏之心,心里对敖大哥多了几分佩服。
张良和公孙止跟着敖大哥上了城墙,进到一座城门楼里,城门楼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铺了一张大的地图,两边是一众席位,共十六个,是副将坐的,正上方一张主席位,是将军坐的。不过现在这城门楼里却没有几个人,只有五个身穿盔甲的守将,围着地图小声讨论着,见了敖大哥进来,都纷纷问好。张良想到刚才上城墙时,一路城墙上的士兵见了敖大哥,都热切地打招呼,看来敖大哥在这里的声望确实不低。
敖大哥笑着回了那几个守将,便带着张良和公孙止绕过主席位背后的大屏风,进了里屋,转身对张良和公孙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拿着我师弟送给楚南公前辈的机关盒?”公孙止听得他问,举起手中的木盒道:“是这个吗?这是楚南公前辈托我们送来邯郸交给徐夫人的。”那敖大哥听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楚南公前辈肯将东西托付给二位,想来二位必是矢志抗秦之人,先前些许误会,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对了,我叫敖骁嗣,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张良和公孙止各自把名报了,敖骁嗣把脑海中记忆转了一遍,没记着有这么两号人,想来是江湖中的新秀,看张良模样,像是儒家弟子,既受楚南公所托,那定是最近见过楚南公了,于是问道:“你是儒家弟子吗?楚南公前辈近来可好?”张良道:“子房不才,挂了儒家弟子的名号,楚南公前辈身体很好,敢问敖前辈与楚南公前辈有何渊源?”
敖骁嗣道:“你别前辈前辈的叫我,叫我敖大哥就行了。我与楚南公前辈的渊源嘛,说来倒没什么,倒是我那个师弟,和楚南公前辈的渊源颇深,楚南公前辈隐居的那个房屋,就是我的师弟帮他修的,这个机关盒,也是我师弟制作送给楚南公前辈的,这盒子构造十分精巧,就是我,也难以打开它。”
公孙止原听他说这盒名叫机关盒,还以为是公输家的子弟,这时听他说楚南公的房屋是他师弟建造的,想起第一次进楚南公书房时小乙说过的话,于是问道:“敖大哥,敢问你师弟可是墨家鲟鱼子?”敖骁嗣看了看公孙止,笑道:“不错,正是他,我这师弟喜好专研机关术,行踪又飘忽不定,江湖上知道他的极少,想不到你却听说过他。”
张良这才知道,原来这豪气干云的敖骁嗣,竟是墨家子弟,于是拱手道:“想不到敖大哥竟是墨家子弟,失敬失敬!”
敖骁嗣笑道:“我有什么好敬的,不过是一凡夫罢了。倒是子房少年英杰,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备受楚南公前辈器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顿了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方才听子房说,你们找李牧将军有事,却不知是何事,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张良大喜,问道:“难道敖大哥能带我们去见李牧将军?”敖骁嗣道:“带你们去见他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现在不在邯郸城里,去太行山侦测秦军动向去了。你们若有要事,可以尽管和我说,我和他十几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张良听李牧去太行山侦测秦军,不免有些担心,当下就把楚南公‘李牧一年之内必死’的预言说了。
敖骁嗣听了,也是一惊,道:“楚南公前辈的阴阳卦术,是十分精准的,他的预言,可以说是百试百中,如今他说武安君(李牧)必死,想来必不是空穴来风,我得尽快通知他,莫要中了秦军的埋伏。”说着,拿了一块羊皮把字写了,从袖子拿出一只木头做的小鸟,将羊皮纸系在小鸟背上,扭动了小鸟身上的机关,那小鸟就飞出去了。
张良看那小鸟,不过是木头做的,居然能飞起来,倒是一阵惊奇,想起《墨子》里有说公输班做了一只会飞的小鸟,还被墨子嘲笑巧而无用,以为不过是传说而已,想不到真有会飞的木头鸟,只是如今墨家的人居然也用这种“巧而无用”的东西,不知算不算打了墨子的脸..
张良看那小鸟飞出去后,想起身上还背负着楚南公的事情,于是对敖骁嗣道:“敖大哥,我们还要把这木盒给徐夫人送去,在此就先别过了。”敖骁嗣道:“也好,你们自去办你们的事,徐夫人就在邯郸城的北边,你们去北边打听,就能问到。我也还有事要忙,这些城墙的防御还不够完善,我得去帮忙,你们办完了事,可到城墙上来找我,找守城的士兵问一问,就能打听到我在什么地方,等武安君回来,我带你们去见他。”说着,从袖子里拿了一块木牒,递给张良。张良接过一看,上面刻着“敖骁嗣”三个字,想来便是方便行走的通行证了。
张良听敖骁嗣口气,怕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城墙上,不禁肃然起敬。墨家崇尚“非攻、兼爱”,经常帮助弱小国家守卫城池,反抗强国的侵略,挽救过无数人的性命,但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无数的先烈为了道义死在了纷乱的世道上,现在墨家渐趋没落,已不复当年与儒家齐名的光彩,但墨家的传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道义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张良面前这敖骁嗣,便是这一种人了。
张良怀着敬意辞别了敖骁嗣,和公孙止下了城墙,沿着邯郸城主道一路向北,拉了一个行人问了徐夫人住处,徐夫人住处倒也好找,不一时,张良和公孙止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