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叹息么?他在为她叹息么?无双极力的想要清醒过来,但是那黑甜的梦境如此吸引人,而她竟然无法挣脱这样的诱惑,在那一声复一声,时低时高的叹息里,在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里,沉沉睡去了。
只是这睡去的梦里,却始终还是不得安宁。他坐在床边,俯首看着无双紧紧索起的眉头,看她辗转反侧,惊恐不安的梦魇表情,最终还是招手道:“来人,速去给娘娘煎药,记住,要快!”
无双在黑暗的地狱中挣扎着,身边华丽绵软的锦绣绸缎,都在瞬间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寒风与怒号。淋漓的血迹在残雪上如同一幅凄厉的狂草,点点滴滴蘸满惊人的骇痛。
无双泪流满面,全身的气力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光,内官们将她牢牢按在地上,她的脸被按在积雪中,滚烫的热泪融入冰冷的积雪,她想起那个酷热的早晨,自己紧紧拽着母亲的手,死也不肯放开,前来抄家的侍卫们拿皮鞭拼命的抽打,火辣辣的鞭子抽在她胳膊上,疼得她身子一跳,死也不肯放开,怎么也不肯放。只会歇斯底里的哭叫:“娘!娘!”
她不敢放开母亲的手,哪怕宁愿他们的鞭子活活抽死。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手指却被一根一根的被掰开,更多的人上来将她拖开去,一路拖着,一直到把她丢进那黑而阴森的牢狱里。
她依旧还是哭,被那些粗鲁的手按在铺满腥湿稻草的石板地上,拿稻草塞住她的嘴……狱中的稻草从来没有更换过,一到夜里许多老鼠钻来钻去,甚至会爬到她的脚上,她尖叫着醒来,而娘总是虚无中尽一切可能的搂着她……搂着她……
泪光模糊了视野,锥心刺骨的痛楚从胸口迸发……她从来没有这样绝望。他夺去了她的一切,她的父亲,她的娘亲,她的兄长,她的乳母……她全部曾有的幸福,与疼她爱她的家人。
而现在,居然还在她的床头坐着,一句一句的安慰着她!
未待那一颗眼泪滑落下来,他已经伸手接过了宫人送来的汤药,她逃避着不肯喝,他眉间一皱,竟然自顾自喝下一大口,而后扶住她的脸庞,一口气将那药汁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