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是被冷醒的。
她睁开眼,被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昏黄灯泡晃花了眼。
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散发霉味的破旧钢丝床上,双手被束,手腕处早已磨破了皮,麻绳陷入皮肉,麻痹了她的手腕。空气中混杂着难以启齿的味道,连同她身上的青紫狼藉,以及下身的钝痛,都在提醒着她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漆黑死寂的眼瞳从这头转到那头,整间屋子所有的一切都映入她的眼帘。
简单的一张钢丝床,穿周围凌乱地扔着她被撕碎的衣物,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除了床边架着的一台摄像机。
陈倩的双手被绷紧的麻绳束在头顶床架上,双手穿过钢丝床的铁护栏,中间隔着铁杆。她动了动,束得很紧,挣脱不了,再看双腿却没有栓上麻绳,可能是为了方便。
她稍微动了动脚,身下便涌出一滩血。但是她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般,面无表情地,眼睛如死潭般沉静,她用脚勾过床边的牛仔裤,一点点挪到自己脸庞,然后用嘴叼住皮带的一头,身子压住裤子,头朝一旁扭去,将穿在裤子上的皮带抽出来一些,然后便又叼着皮带昂起头将皮带的金属扣从钢丝床的铁栏间穿过,用嘴送到被缚的手上,然后手指调转金属扣,用稍微尖锐的边缘去磨那根绷紧的麻绳。
她一直磨,面无表情,眼如死潭。
她的脸一动不动地朝着摄影机的方向,死寂的眼睛直直地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就那样一直磨,一直磨,她不知道自己磨了多久,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一直磨着那根麻绳,不断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从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从摄像机的镜头前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丝毫神情。
然后,那根绷紧的麻绳断了。
罗锦荣将车停好后,就走出地下停车库。
天色已黑,小区里的住户都已亮了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家里吃饭。罗锦荣还没吃饭,下班的时候同事邀他一起去新开的餐厅解决晚餐,他笑了笑礼貌的拒绝了,没想到那个关系不错的同事却调侃起他,说他平时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居然瞒着大伙偷偷交了女朋友,罗锦荣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留下一众人随意猜测。他与陈倩的关系不过是相处愉快的邻居,并无其他,罗锦荣一直觉得陈倩很聪明,因为她知道界限在哪里,并且不会轻易越过,这就是他愿意跟她相处下去的原因。
罗锦荣一向不喜欢复杂的人际交往,更是对与人深交毫无兴趣,就像这样界限分明,虽然陈倩偶尔会因为被室友吵得烦了,到他那儿避难,却从未去好奇过他的卧室和书房,每次来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客厅,偶尔上个厕所,从未越界,从未打探过他的私生活。这就是他愿意收留她的原因。
难得遇见这样聪明懂事的人,即使她可能心思不太纯,他也是可以容忍的。
罗锦荣摸出手机,几个小时前回了短信,就再也没看过手机,打开后见陈倩并没有再发短信过来,平时两人通信都极其言简意赅,不过三句话,陈倩开头,陈倩结束,不过这次居然只有两句。陈倩没有再回复他的话,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等现在忙完了才摸出手机拨了陈倩的电话。
圣诞快乐的铃音在路边响起。
罗锦荣看过去,几步外的路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女包,从包下传出手机的铃音。
罗锦荣看了一会儿,挂掉电话,那边的铃声同时停止。罗锦荣不再迟疑,走过去捡起包,从下面拿出手机。
是陈倩的。
他沉下眼,大步朝陈倩家走去。一路疾行到了陈倩家门口,敲开了门,冷着脸,对来开门的张静张口就问:“陈倩在哪里?”
张静脸色一凛,随即又扯开嘴角笑道,“我怎么知道那人在哪里,可能和谁出去约会了吧。”她顿了顿,又看他脸色,“你找她有事?怎么不直接打电话问她?”
罗锦荣没接话,他看了张静一眼,转头就朝电梯走去。
张静看到他手中提着的包包,脸色一变,皱着眉头就回屋关了门去,走进电梯的罗锦荣侧过头,缓缓关上的电梯挡住了他阴沉的脸。
电梯缓缓降到一楼,罗锦荣走出电梯,用陈倩的手机给曾梦婷打了个电话,因为陈倩的缘故,他也知道曾梦婷的存在,虽然不常住在一起,但是关系却比较好,也是一个单位的。从曾梦婷那里得知了陈倩下班的时间,罗锦荣直接去了小区保安那里,他是小区的老住客,与保安关系不错,说了几句好话,保安就同意调监控给他看。
罗锦荣坐在电脑前,算着陈倩下班回来的时间,从那段时间里调出他捡到陈倩包那个地段的监控,撑着下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录像,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整个人看起来平静无常,唯有放在桌上的手在不断地敲击着桌面。
然后,在某个画面出现时,他停止了敲击。
录像里,监控的死角有双手捂住了陈倩的嘴,看不到那人的脸,只能看到那人的一双手。是个男人。
陈倩挣扎片刻便失了力气,挎包从肩上滑落,掉在地上。
然后陈倩被人拖走,最后双脚消失在监控中,只剩下一个包包孤零零地落在那儿。
一旁的保安脸色大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惊恐地看向依然沉静的罗锦荣,“罗先生,要报警吗?”
罗锦荣沉着脸,语气冰冷,“你说呢?”
保安立刻摸出手机要报警,罗锦荣忽然止住他,“等一下。”
保安六神无主地看向他,罗锦荣侧着脸,电脑的光投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光影。“把这个时间段出入的车辆给我调出来。”
“喔,喔,好。”
已经慌神的保安完全没了判断能力,只知道依照罗锦荣的指示办事,慌忙的调出车辆出入的监控录像,然后又在罗锦荣的指示下按了暂停。
罗锦荣盯着监控上的那辆面包车,摸过手机开始拨110,刚要按下拨打键,却忽然顿住了,他想了想,又删除号码,转而点开电话簿,直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在短暂的嘟嘟声后,接通了。
“喂,白烨,啊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男人接起电话,听了电话那头说的话后,他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你放心,那女人还在呢!我绑得可紧了,你放心!就算出了事儿也牵扯不了你啊!你别管!艹,老子做事用得着你多嘴?!”
男人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他身后的同伴问他什么事,他骂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个婊子怕了?急着跟咱们撇清关系!”
身后的同伴冷哼道:“呵,现在知道怕了?她怕什么,放在我们手上有录像,还怕那女人去告我们吗?敢告我们直接把视屏传网上,看她以后怎么身后,最多也不过去牢里顿几年,有吃有喝的,出来一样搞死她!”
那人说着,便催道:“你快开门,这么一说我又想上她了。”
之前那男人一边掏钥匙一边嘲笑道:“哈,才刚吃了饭就要做,你的胃受得了么?”
“就当饭后消化呗。”
然后两人便粗俗地笑着打开了门。
这间平房处在荒山野岭的偏僻位置,他们也不怕有人找来发现,更不怕那女人逃跑,锁了门,窗户也安了铁珊,就算大叫周围也没有人能够听到,没有电话,绳子也拴得够紧,那女人也被他们折磨得几乎奄奄一息,他们根本就不怕那女人醒来,因为她根本逃不了。因此两人便放心大胆地出去吃了饭,吃饱了才回来。
他们打开门,屋内一片黑暗,没有开灯,开门的那个男人先走进去,去摸电灯开关,身后的男人将门关上。
随着铁门砰的一声关上,站在门后,隐匿在黑暗中的陈倩,悄声无息地将刀子抹上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啪的一声,男人打开电灯,并同时听到身后传来闷哼。
他察觉不对,猛的回头,一张溅满血的脸撞入他的视线。
男人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死寂的双瞳无声地注视着他,还是温热的鲜血流过那张冰冷苍白的脸,诡谲而又妖异。
男人低头,看向没入腹部的刀柄,张嘴想要呐喊,那把没入他身体的刀子在他的腹腔中旋转了一圈,男人痛的差点晕眩。
陈倩抽住刀,红色的血溅上了她赤/裸的身体上,是温热的。
温热的鲜血似乎让她冰冷的身体有了些许知觉,她歪歪头眨了眨眼,睁着一双漆黑死寂的眼看着男人软软地跪倒在地,她一把揪住男人的头发,不顾他的惨叫哀鸣,将他拖进那个虚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