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岳霖上次在山间凉亭中所见的喻昌先生、火黎道人等达到凝丹期的在南山郡中已经是最高层次的修士,岳霖与因为跟他们偶然熟识的关系,在酒宴的座次排位上着实沾了不少光,被安排在了正厅贵宾桌上就坐。
桌上主人家只有杜铁环一人,其子杜云峰在外面大堂中安排陪同其他客人,沧澜派弟子淳益坐在上首,两边白曲河、喻昌先生、火黎道人以及陈青依次排开,就连火黎道人的弟子都没有资格进入正厅中吃饭,岳霖被在场修为最高的白曲河拉着直接进了正厅,在正厅中贵宾席上末座作陪,杜铁环见此也笑脸相迎并无二话,只有沧澜派淳益有些古怪的瞥了岳霖一眼,似是有些奇怪他一个刚刚步入筑基中期的小散修为何可以大摇大摆坐于一干凝丹修士之中,只是碍于大派弟子的风度面子,他也没有多嘴。
华灯初上,酒宴正式开始,杜铁环斟满一杯竹花酿,向桌上诸位修士团团一敬,饮罢后拱手笑道:“还请淳益道长与各位老友少待,在下先去外面大堂中支应一二,各位请先随便慢用。”
杜铁环一出大厅,桌上其余诸人开始频频向沧澜派淳益谈笑示好,白曲河在这样的场面中表现得倒是八面玲珑,他一手擎着酒杯,一手把着酒壶,殷勤地给淳益将刚刚空了的杯子满上,一脸堆笑道:“淳益道友真不愧是大宗门出身的高人,一看就与咱家这些土里土气的散修不同,处处彰显大气风范,请,老道敬你一杯。”
淳益端起酒杯稍稍前倾,与白曲河伸来的杯沿一碰,道:“白道长,我不善饮酒,就少饮半杯吧。”
白曲河闻言将杯中竹花酿一口干了,笑道:“是老道的不是了,淳益道友,待我给你倒杯茶喝,这里用冰泉水煮出来的尖叶茶味道自不一般。”
岳霖早从座位上站起,拿紫砂壶给淳益倒了一杯尖叶茶,双手递上。
淳益清咳一声,借机放下酒杯:“尖叶茶我也是经常喝的,铜柱山杜铁环经常会在新茶下来时将第一批茶尖送到宗门之中,我的师父那里就有不少,尖叶茶还是以沧澜山顶的万年凝冰化水煮成茶汤味道纯正,比这里的什么冰泉水味道要好上太多。”
一番话说完,淳益杯中的竹花酿竟然是一口未碰,连茶水也是沾也未沾,同桌的火黎道人见此眉头微微皱起,白曲河却恍若未觉,依旧在桌上谈笑风生,与其他众人谈笑饮酒。
岳霖见到淳益如此作态,心生不快,他满满倒了一杯酒,来到淳益身旁,弯腰躬身,双手抬起酒杯,口中笑道:“小子对沧澜派这等大宗门敬仰已久,今日得见淳益仙长,果然大家风范,充满仙家气息。”
淳益本不欲与岳霖碰杯,后来却忽的抿嘴一笑,端起茶杯与岳霖与岳霖稍稍一碰,嘴唇沾了沾杯沿喝了一口,杯子举在空中没有放下,望向岳霖道:“你叫玄冥是不是。”
岳霖道:“道长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淳益压低声音,附耳道:“玄冥,昨日我进庄时曾远远见你背上背了一把长刀,可否与我一观?”
岳霖眼中波光一闪,淳益此言不实,当时淳益进庄时并不曾向他看过半眼,况且当时距离又远,又怎会对他背上连鞘长刀感兴趣,分明是昨夜他与白曲河交谈时拔刀出鞘被淳益发现,这才动了心思。
放下了酒杯,岳霖笑道:“淳益前辈,晚辈是有一柄凡铁,入不得修士法器境界,现在并不曾带在身上。”
淳益抬手止住了岳霖的话语,直接道:“无妨,我知道它并不入品,只是看中了它独特的炼法,想要细细品味一番,这样,我以一柄飞剑交换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岳霖还是拒绝道:“借与前辈一观并无不可,什么时候前辈想看了晚辈什么时候取来,只是此物乃是晚辈已故师友所赠,实在是无法交易。”
淳益脸色一变,放下了茶杯,语气转冷道:“等酒宴散去,我就随你前往一观,如何?”
强自压下心头涌起的怒火,岳霖答道:“没问题,等酒宴散场,前辈便可随晚辈取刀一观。”
“好。”淳益吐出一个字,盯着岳霖看了一眼,缓缓转过头去。
不多时杜铁环从外面大堂返回,坐回了座位,开始殷勤地布菜劝酒,淳益神情淡淡,显得有些冷场,桌上几人都是久经沧海难为水的,一个个都收敛了心思,净捡些趣闻轶事来谈,桌上气氛霎时间又活跃起来。
一时宴罢,部分修士就直接下山各自回去了,还有一部分借着星铁庄提供的机会与许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老友熟人继续一聚,或是相互之间交换些各自需要的法器丹药,杜铁环对此表示无条件支持,星铁庄专门提供出供人住宿的客房,让这些逗留的修士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岳霖眼看无法摆脱淳益跟随,只好当先向所住庭院走去,心中一丝丝杀意泛起,但岳霖明白,他绝不是淳益对手,而且就算能胜过淳益,此地人多眼杂,下手后只能是被沧澜派追杀的命运。
两人一前一后,一言不发,来到岳霖居所,岳霖草草施了一礼,道:“前辈少待,容晚辈取刀。”便进了屋子。
伸手拿过岳霖递来的长刀,淳益眼中亮起光芒,随后闭目拔刀出鞘,断刀刚一出鞘,一抹暗金色的虹光在刀身上流转不息,淳益以真元灌注刀身上,暗金色光芒敛去不见,淳益对刀鞘不屑一顾,只是用手指细细抚摸着刀刃,灵识透出,在刀身上不停扫过,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来,许久之后他开口道:“这柄刀我要了,你开个价来,需要什么性质的法器或者材料你说。”
岳霖缓缓摇头:“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刀是我一位已故的师友所赠,无论什么价钱我都是不会卖的。”
淳益面露不悦之色,呛啷一声将断刀合入刀鞘,并未交还给岳霖,双手握住刀鞘道:“一柄断刀而已,我这里有一块上好的晶元石,再送你一柄飞剑,足够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岳霖还是摇头:“道长,我方才已经说了,刀我是不会买的。”
淳益眉头皱起,岳霖正要伸手拿,淳益却握得很紧,丝丝真元从淳益手中溢出,岳霖眼神一凝,正自犹疑时,白曲河不知何时站到两人身侧,伸手出来,一把抓住刀鞘,口中笑道:“让老道看一看,这把刀有什么出奇之处。”
白曲河手与刀鞘一接触,两道长长的眉毛根根竖起,手掌与刀鞘间似有隐晦的元气波动传出,刀鞘咯吱一声,现出数道裂痕,淳益神色一变,竟然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再拿捏不住刀鞘,松开了手。
白曲河卖了个笑脸给淳益,擎刀入手,将刀把玩一番后又还给岳霖,岳霖道谢后接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淳益冷冷看着两人,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几个呼吸之后淳益却又雨过天晴,对岳霖展颜笑道:“方才是我有些唐突了,还望玄冥道友不要见怪,日后白道长与玄冥道友若能到沧澜山来,我一定好好接待诸位。”
说罢,淳益转头飘然离去,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