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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水市公安局在市殡仪馆召开隆重的追悼会。
革命烈士姚润河同志永垂不朽的墨色横幅悬挂在大厅的中央,大厅的四周树立着佩着挽带的花圈,姚润河安祥和平静地躺在鲜花之中。
姚润河的妻子、子女以及于小月、杨博等人站在了家属的位置上。李吉伟与陈晶晶站在人群的后面的位置上。快开会时,张微才匆匆地进来,他见到了李吉伟只是深深地颔首,站在了李吉伟的身旁。
各级领导出席了追悼会,几百人的大厅站满身穿警服的警察。
追悼会由吴春平主持。
高良兴首先宣读了公安部关于授予姚润河同志一等功的表彰决定,然后宣布了市委、市政府的决定,追认姚润河同志为革命烈士。
林火声听到姚润河牺牲的消息,专程从北京赶了回来。他代表市公安局致悼词。林火声悲痛地说道:“姚润河同志义无反顾,视死如归,你带着人们对你的怀念和敬仰,就这样无怨无悔地走了!”他强忍着悲痛,最后说:“革命烈士姚润河同志永垂不朽!”
在哀婉地音乐声中,人们缓缓地走动,开始瞻仰姚润河最后的遗容。
李吉伟、陈晶晶、张微是最后一拨来到姚润河的身边,默哀,鞠躬。
李吉伟悲怆地恸哭,青筋暴跳喊着:“姚润河,我的好兄弟呀!你不该呀,你不该,不该把生命给了我,却把遗憾留给我,就这样地走了,你让我上哪找你这个冤家对头去呀?你死得英勇,死得壮烈,我永远地佩服你。你看看呀,你看看呀,大家都来了,都来为你送行啊!”
李吉伟震撼了所有在场人们的心,呜呜咽咽变成了不可遏止的悲痛的海浪之声。张微早已是泣不成声了,双腿一软倒在了陈晶晶的身上,陈晶晶搀扶着她走了出去。
家属们来到了姚润河的遗体旁,向姚润河告别。
悲痛欲绝的妻子昏倒在了姚润河遗体旁。“
于小月强忍悲痛,走到姚润河的身旁,用手轻轻抚摸着姚润河的面颊,嘴里喃喃地叫着:“爸爸,爸爸,我是你的骨肉哇,我还没有来得及与您亲热呀。爸爸,二十多年了,我刚刚见到您,我刚刚认下你这个亲生的父亲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你这个你还没有疼爱过的女儿走了呢?爸爸呀,女儿长大了,女儿懂得爸爸你的一片心啊,爸爸呀,你在天之灵,不要愧疚,我不会怪您的。爸爸,谢谢你给了我的生命,只是女儿还没有能回报给你呀,你却又这么快地离开了我。爸爸,你走好……”于小月说着,泪如雨下,她低下头去,在自己父亲的额头上轻轻的一个吻。
在休息大厅,姚润河妻子与张微相对而坐。
“张微呀,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姚润河跟我讲过你们的故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已经走了,还提那个干什么?”张微说。
姚润河的妻子说:“前不久,他回来后,便长吁短叹。我问他,他告诉说他知道你的下落了,还说你与他有了一个女儿……”
张微抹着眼泪,“我一直都在瞒着他,瞒着自己的女儿……”
“姚润河的心理负担很重,他感觉对不起你们,总想找机会补偿。”她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纸包来,说:“这是我们积蓄的两万元钱,润河说要在于小月结婚时,送给她。可是他再也不能参加小月的婚礼了,不能将这笔钱亲自交给自己的女儿了。”
于小月躲在休息厅外一直偷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这时,她蹒跚着步履跑了进来,双腿一软,跪在了两人的面前,对着姚润河妻子说:“这个钱我不能要哇,我知道我爸爸爱我,疼我,可是您家里也不宽裕呀,我会靠我自己的劳动负担起家庭的责任,我不会让我爸爸失望的。”于小月深情地握着姚润河妻子的手,说:“阿姨,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就拿我当作你的女儿,你就是我的又一个妈妈,行吗?”
她吃惊地望着于小月,不知如何是好,张微说:“小月都叫你妈妈了,你同意收下这个女儿吗?”
“小月妈,你养了一个多么懂事的孩子呀!”说着一手抱着张微,一手抱着于小月,放声痛哭,“这样,润河,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回到刑警支队,林火声找来了徐广生和李吉伟。
林火声兴奋地说:“杨静岩的经济问题有了新的突破。”
“你说说北京后的调查情况。”徐广生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林火声,说。
林火声故意不急不躁,“这次我到北京学习,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原以为自己对这个三.一八大案没有用场了呢,可是,一到公安大学,我就觉得天地宽了,从学员名单上了解到在学习的人员中,各警种各省市地的都有,尤其是公安部的那几个准备授衔三监的,人那才叫年轻呢,都刚三十左右岁,一问人家部门,还都是要职。”林火声说到这里,又卖了一个关子,“我找了个时间,与他们交流,并将我市的这起大案引发出来的经济案件对他们一说,你说怎么着?”
李吉伟急了,说:“林支队,你就别故作神秘了,你快说行不行?”
“他们其中就有一个是公安部经济侦查局的处长,他说可以帮助。那小伙子真不是说呀,人家课都不上了,请假便回了公安部。第二天过来,告诉我,他已经安排立案侦查了,而且获取了该公司的许多资料,那个法人代表董事长,六年前从一个厂辞职开出租车,后来,便与别人合伙做生意,也是一些倒买倒卖的小生意,后来虽然做过石油生意,但也没多大,不知怎么便从四年前突然注册了一家公司,注册资金就有千万,不曾想这个公司现在做得非常大,而且资金十分地丰厚。”
徐广生按捺不住性子,说:“你是说这家公司董事长只是个幌子?”
“是呀,这样一来,就牵扯出他的资金如何得来的问题。”
李吉伟明白林火声的意思,“你是说这资金就是杨静岩的赃款。”
“没错,这家公司就是杨静岩洗钱的公司。经过两天,人家公安部的办事效率就是比咱们快,他们很快便调查出了他们的资金和内部分配的原则,并从银行调查中证实了公司的资金来源,几乎每一件都与杨静岩有关,那个董事长不过是他的代言人。”林火声说着,现出一脸的坏笑,说:“人家调查中,还搞出了杨静岩的生活问题来了,原来杨静岩早就在北京买了一套住宅,养了一个女人。”
“看他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那种人啊。”李吉伟惊奇地说。
“那种人还在脸上写着让你看啊?”林火声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说:“人家还专门拍了照片,呶,这是他们购买的楼盘。呶,这就是他的那个女人。看这张,他们在一起搂抱着的,看看,这张是在楼区的小游泳馆里的,这张恶劣不?”
李吉伟看了几眼后,便没了兴趣,讥讽着说:“你们俩是不是有病啊,那么认真地看人家的隐私照片,是嫉妒哇,还是借题发挥呀?”
李吉伟的话,说得两个人不好意思,徐广生一捅李吉伟说:“你小子,我们不是要看看他的生活到底有多糜烂吗?他的楼盘有多么的豪华吗?”
“老团长,你别解释了,你越解释越槽糕。”李吉伟揶揄着说。
林火声又拿出了一些资料,递给了徐广生,接着说:“这些资料对你都有用。姚润河牺牲了,我特意请假回来,就是想及早地把这些材料交给你,以便你加快办案速度,能够早一天从‘地下’转入到‘公开’行动。”
徐广生兴高采烈,“太好了,你提供的这些材料,杨静岩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查找到他的大本营,他在石油公司掩蔽得那么好,找不出太大的破绽来。”
“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李吉伟说。
“还有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火声挖苦李吉伟说:“我的成语用得怎么样?好像就你会使用成语似的。”
2
伴着沉重的镣铐声由远而近,在空洞的走廊里显得尖锐而响亮。姜洪军的面孔与这种铁器导致出来的声音一起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
姜洪军在两名刑警押送下拖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这套刑具只有死刑一类的重犯才会佩戴,他挪动着笨重的身体,进到那个圈起来的围栏中。
姜洪军抬起头来,面前的两个人他都打过交道,就是那天抓捕他的李吉伟、陈晶晶,在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算是打了招呼,没等李吉伟说话,他抢先说:“你们是审讯我的吧,你们放心,我肯定会配合你们,我现在已是负罪累累,只有死路一条,我没有必要再把自己的犯罪记录带到棺材里去,我想另一个世界没有法庭和监狱。”
姜洪军说着,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笑了起来,可是他没有听到对面的一点动静,收敛了笑容,他看到李吉伟的是一张严峻的脸。
“姜洪军,你以为在死神那里,你不受到惩罚吗?那些死去的人会饶恕你吗?你拍拍自己的胸脯想一想,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也曾是个建功立业的人,你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个良心丧尽、猪狗不如的败类呢?”
李吉伟的一顿痛斥,令姜洪军不得不低下头去。
“姜洪军,既然你有合作的态度,那好吧,不用我多讲,现在咱们审讯开始吧。”李吉伟与陈晶晶对视了一下,他看到陈晶晶已经准备好了笔,并将桌屉里的录音机打开,才说:“姜洪军,你们是什么时间开始结伙的?又是为什么结伙的。”
“去年年底,大约在元旦前吧。我开的商店效益不是太好,到了年底送礼又是一大笔钱。可是到了年底经济拮据,我就想着挣钱的办法。冯树林常到我这里来买配件,挺说得来,关系也处得不错,常在一起喝个酒啥的。喝酒时,我就说起自己的苦衷,也就说到了地税局的科长黄成刚,说他借用权利到我这里来搞钱,然后去赌博。因为黄成刚是市政法委黄书记的儿子,我也是为了巴结他,关系还行,他有时也挺照顾的,免个税一类的事。冯树林听到这里,就出了个主意:说咱们敲诈这小子一笔怎么样。我说:咋敲诈。他说了个主意,我觉得挺好。然后他找来了他的狱友李哲和崔铎,约黄成刚玩麻将,黄成刚嗜好就是赌博,只要有人张罗,他就敢上场。他到我这里拿去了一万元钱。那天玩大的,三个人对付他一个,他哪有不输的道理,他输了四万多元钱,还给人家写下了字据。冯树林劝他去搞毒品好还钱,他上了当。冯树林拿来面粉骗他,他就去了蹦迪的迪厅,我们安排了几个小姐配合他。这一系列的交易,我都躲在暗处用摄像机偷偷地拍摄下来。”
李吉伟问:“拍摄这个录相准备干什么?”
“原本我们打算用这盘录相带,敲诈他的父亲,后来一想到他父亲是政法委的书记,容易被识破,所以我们想到了抢劫。”
李吉伟问:“李哲和崔铎他们俩见过你吗?”
“没有,因为当时我与冯树林商量好了,让他们来只是打麻将的,他们俩赢了钱都很高兴。后面的事就只有冯树林一个人布置,我们本想敲一笔,然后平分。”
李吉伟问:“抢劫的主意是谁出的?”
“是我。我说还不如抢他的家,我听黄成刚说他父亲当过这官那官的,吹嘘他家怎么有钱。我就说出了我的主意,冯树林认为人手不够,说找李哲和崔铎帮忙,另外还需要武器,最好是枪。他怕黄成刚他爸有枪,说有个唐虎滨的跟他有交往,曾向他兜售过苏式手枪。他找到了唐虎滨,因为买的枪多,价格高买不起,他就把唐虎滨也拉了进来。”
李吉伟问:“你参加对黄树雁家的抢劫了吗?”
“没有。我说我认识黄成刚,不便露面,就没有参与。”
李吉伟问:“那几个人都认识你吗?”
“不认识。他们都是冯树林联系的,为了保险,我们没有见过面。”
李吉伟问:“他们是什么时间进行的抢劫?怎么得手的?”
“是在今年的一月十四日晚上,我为他们提供了地址,那几天我总与黄成刚在一起喝酒,寻找机会,就这一天黄成刚往家里打过电话,还说他爸爸在家,又没有外人。我找到没人处,给冯树林家中打了电话,那几个人都在他家等候消息。我与黄成刚喝酒还没有结束呢,冯树林便打来电话,说成功了,并说他自己一会儿要到我的商店里来。”
李吉伟问:“你知道他们抢劫了多少钱吗?”
“那天我回到商店,冯树林便等在那里了,他非常得意地说:他们在黄树雁家就搞到了一百多万元钱,在他家里他已经将钱给了参与者一人十万元,那几个人拿着钱走了。”
李吉伟问:“他们知道你这个人的存在吗?”
“他们不知道,因为冯树林把自己当做头儿,别人没人跟他计较。他给我四十万元,说没有我就得不到这笔钱,我们俩还谦让,我坚持再给他五万元,他执意不收。又拿出一把枪来炫耀。因为我见过他们使用的那些苏式的枪,就问他。他说他顺手牵羊,把黄树雁的枪也抢来了。当时,我不满意他的作法。他知道我曾是个军人,就把这把枪送给了我。”
李吉伟问:“那你们怎么想起来要抢劫杨静岩的家呢?”
“当时,冯树林也提心吊胆了一些日子,总上我这里来打听,问黄成刚有什么反应。那一段,我与黄成刚几乎天天接触,从没听黄成刚提到这件事。过了春节以后,可以说是风平浪静。我与冯树林也放心下来,两人揣摩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领导家里有这么多的钱被抢劫,他们不会声张的,如果说了出去,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李吉伟问:“这样你们就大胆起来,便肆无忌惮地抢劫领导家了吧?”
“我与冯树林一想,照此下去,这确实是条致富之路。我俩一拍即合,我们要把这种专门抢劫领导家庭的行动形成一种规模,便详细研究组织方式、联系方法,制订了方案和纪律、分配的原则等等。比如设立了联系代号,还有在抢劫行动中,必须先画出抢劫人家的地形图,以确保万无一失。在我的提议下,分配原则也变成了平均分配。”
李吉伟问:“所以你们就准备抢劫杨静岩家的行动了?”
“其实开始我们准备抢劫的是刘副市长的家。我通过黄成刚认识的刘涛和杨博,也经常在一起玩。黄成刚与父亲一起住,我知道他的家;杨博的家我曾送过他去父亲家,也知道地址;只有刘涛父亲的家不知道,所以需要打探。有一天,我与刘涛单独在一起时,故意问他父亲的住宅一些是不是保密、是不是有警卫一类的愚蠢问题,然后又试探着询问刘涛父亲家的住宅在哪个黄金地带。他说的地方我装湖涂,他便拿笔来画,那个地形草图便落在了我手上。尔后来我一想,就是因为这张图,不能先从刘涛家动手,我怕一旦事发,刘涛首先就会想到我。”
李吉伟问:“在杨静岩的家,抢劫到了多少钱?”
“可能有现金四十多万元吧,还有十多万的国库券。冯树林对我说分配时,他将国库券顶钱数都分给了李哲和崔铎,说他们俩在外地,债券交易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次我又分到十万元钱。我们等待着再次平静后,再抢劫刘副市长的家。”
李吉伟问:“你们没有想到杨静岩会报案吧?”
“谁能想到唐虎滨这个人贪得无厌,坏了我们的大事。因为我在特务连干过,所以非常谨慎。可是,冯树林就差一些,他从我这里听说杨博有煤炭生意,因为崔铎是个煤贩子,冯树林主动找过杨博,并将生意介绍给了崔铎。唐虎滨被击毙后,冯树林跟我联系过,那时我就有种预感,这件事非败露不可。”
李吉伟问:“所以,你就杀死了冯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