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清也是来者不拒,酒一多话便多,许愿的话也就不由自主地说出来,“陆旭啊,你当了这个探长,工作上要干得出色一些,但只是出色还不够的。吴春平在你这个年龄还不如你哪,你可是公安局最年轻最早提拔的探长了。公安局讲究的是论资排辈,那些部队上回来的正营职干部,李吉伟不就是一例吗?回来后,只当了个探长,而且这个探长一干就是十来年。而你呢,毕业还没有个两年,这不就当上探长了,小伙子,你的前程远大呀。”
“这还不是梁政委栽培他。”张娣恰到好处地说。
梁玉清喝了一杯酒,说:“今后我肯定要培养陆旭的,他还会有机会的,李吉伟搞不好可能要被撤职,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我会替你说话的,你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吴春平。”
陆旭谦逊地说:“梁政委,你尽逗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现在是靠本事吗?”梁玉清口无遮拦,“现在靠的是人事关系,靠的是后台,高局没有后台能当局长?你知道吴春平为啥还不结婚?他原来也追求过高蓉,高局长挺喜欢吴春平的,就介绍了吴春平。吴春平与高蓉见面不久,有人又介绍了刘涛,高局长为了巴结刘市长,便将高蓉嫁给了刘涛。由此高局感到愧疚,才会这么重用吴春平。吴春平这小子很有心计,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也借了政法委黄书记的光,他曾偷偷地溜须黄书记,在唐虎滨的审讯中,在黄书记指示下,我们俩人还配合了一回呢。”
“什么配合?”陆旭不知深浅地问。
梁玉清只是笑了笑,没有应腔。
5
徐广生与王会文打过交道,他认为王会文就是石油集团派来审计调查组查不出问题其中的关键,他又一次找到王会文。
王会文内心已经知道徐广生的来意,但是又不便表现出来,说:“徐局长,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当逍遥公啊。”
“还是中直单位的领导消息灵通,我这不是快到点了吗?一不留神,就可能让我‘下课’退居二线了。”
“今天,是到我这里来逍遥的,还是为了退居二线的?”
王会文这么一说,徐广生考虑到他不管如何掩饰,也逃不过王会文的能掐会算,只好来个实话实说:“你就别拿我当个傻子开涮了,我也不能隐藏自己的来意,我就是搞不懂,上次审计组怎么就没有查出个问题来呢?”
“这你哪能问我?去问审计的呀。”王会文乜斜着眼睛说。
“上回,你也让我看了那份走私的通报,不可能没有什么问题。”
“徐局长啊,你这个人啊……”王会文神情十分庄重,说:“这里面的问题十分地复杂,审计组也不是没有下功夫查账,可是现在的账目还不都是人做的,而且只是从账面上去看问题,又不是全方位地调查,你说他们下的结论还不就是鸡毛蒜皮财务上的管理问题?你想想现在企业的问题是什么,缺少的就是监督机制呀。”
“现在的监督机制也不缺,没有你们石油销售分公司,国家的石油企业哪能转亏为盈,你们堵塞了多少的漏洞啊。”徐广生不无奉迎地说。
王会文笑着说:“我听出来了,你这是要给个甜枣,然后再打我的巴掌。你说得倒是没错,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执法者就好了。”
徐广生也笑了,“我给了你一个甜枣,你就回敬我一个。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执法者呀,你都已经知道我是逍遥公了,我还有可能是铁面无私的包公吗?”
“你呀,你呀,你真是个老滑头。”王会文讥讽着徐广生,说:“咱们俩都没有太多的交情,你今天不会是到我这里来跟我交流感情的吧,如果那样的话,一会儿,我请客,我听说你是个军人,咱们好好喝喝。”
“我是个军人不假,喝酒我也不怕,交朋友更是我的优点,可是这朋友还得看值不值得交,朋友的感情是在交往上看出来的。”
“你是在说我不够朋友?你这样的人也是太能较真了,人家上边的领导都不太想管这些事,可是你总是没个眼色,非要刨根问底。杨静岩一走了之,可是你却非要挖地三尺,绝人家的后路,何必呢?现在的人谁还不躲着事走哇。”王会文说。
“你没听说杨静岩临走时的那种猖狂的叫嚣吗?”
“怎么不知道,当时我就在场。”
“那是在与正义叫嚣,在与我们的法律叫嚣,在与我们党的整治腐败的大政方针叫嚣。我们同样都是执法者,只是分工不同,难道你不能与我一同站出来,与我们党内的腐败分子作斗争吗?”徐广生气宇轩昂地说。
王会文长叹一口气,说:“我心里当然那么想,我也佩服你的胆识,可惜的是我也不能超越这种大环境啊,审计组也不是没有找我调查,但是就凭那么一件两件小事,能翻起多大波澜,还不如息事宁人讨个人情。何况当初他还专门找过我。”
“你不会收受了他的贿赂吧?”徐广生惊讶地望着王会文,他看到的是王会文有气无力的低下了头,“你要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现在只有反戈一击,不然,今后在证据面前,难保不牵涉你,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王会文信心十足地把头抬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亮。
姚润河按照李吉伟提供的地址去找张微。他来到那片劳工房区,心里不禁酸楚起来。张微为了他,为了他的女儿牺牲了一生的幸福,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他要得到张微的原谅,要为自己的女儿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站在张微家低矮的劳工房外,姚润河鼓足勇气敲响了院门。
“谁呀?”随着问声,张微从房门中走了出来。
“我是姚润河呀。”姚润河急切地说。
张微的脚步戛然而止,停在了院中心。
“张微,请你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姚润河高声喊道。
张微却扭转身体,又回到了房里,任凭姚润河怎么说,怎么喊,她再也没有从房门里走出来,姚润河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张微回心转意,姚润河只好沮丧地离开了。
房内的张微正在遭受着痛苦的煎熬,但她只能悄悄地啜泣。
中午,张微去商场给于小月去送饭。于小月看到妈妈哭肿的眼睛便关心地问妈妈怎么回事。张微只好将姚润河来家里找她的事告诉给了于小月。
“你别伤心了,那样会伤害身体的。”于小月安慰着妈妈。
“我是说你的亲爸要是总来的话,我该怎么办呀?”张微束手无策。
“妈,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我看你还是要跟他谈一谈。”
“怎么谈,他要是认你这个女儿怎么办,我不能让他认你这个女儿。”
“妈,我本来就是他的女儿嘛,你这又是何苦的呢?他有过错,但也改变不了我是他的女儿这个事实呀。”
“那不行,我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他没有尽一点的心,我不会让他认你的,他休想从我手里把你夺走。”张微固执地说。
这时,杨博走了进来,见到张微便喊了一声:“阿姨。”张微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商场。
“你妈这是怎么了?”杨博困惑地问。
于小月长吁一口气,感慨道:“人生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苦难?”
于小月向杨博讲起了自己的身世。杨博十分感动,他鼓励于小月应该面对自己的父亲,“那都是上辈人的事了,你应该主动找你的父亲。”
于小月说:“我妈会生气的。”
“也许过一段时间,她会理解你的做法的。”
6
中午,黄成刚一般会回到家里来午睡。一段时间以来,他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惟恐卖毒品的事会东窗事发,断送自己的性命。这两天他听说姜洪军用枪打死了人,他更是忧心忡忡,他认为那个无辜者的被杀害与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因为是他通风报信,才使得姜洪军逃跑的。
黄成刚没精打采地打开自己家的房门,看到一个人正坐在对门的沙发中央,他定睛一瞧,不禁大惊失色,“姜洪军,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洪军用那种惯常的笑,对黄成刚说:“开门不过是一种小技巧罢了,对付你这种防盗门,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黄成刚紧张地掩上门,说:“姜哥,现在满世界都在通缉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姜洪军就像到了自己家那么随便,他拿起茶桌上的一听饮料,嘬了一口,“你以为我会逃之夭夭吗?我不会的,我一直也没有离开本市。”
“姜哥,你也太胆大了,现在到处都贴着你的通缉令,电视台还播放了悬赏捉拿你的新闻,你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呀?”黄成刚为姜洪军担忧也是顾虑唇亡齿寒。
“连你都不会想到我就在本市,你说那些公安人员会怎么想?他们不也认为我是亡命天涯吗?要知道越危险处越安全的道理。”姜洪军得意地说
“那个……抚阳市的杀人,是你干的吗?”
“唔,是我干的,我只是转移公安人员的视线。
“姜哥——,那天我告诉了你消息,你干吗要铤而走险,又回到了商店,公安人员都布置在那里了,多悬啊?”
“那只是我布下的一个迷魂阵,我让出租车在外面等着,迷惑着公安人员,然后从后窗脱逃,来个金蝉脱壳。”姜洪军一笑,说:“那天是回到商店取保险柜里的一把手枪和一部分现金的。”
黄成刚此时已经知道是姜洪军主谋抢劫杨静岩家的事实,因为三.一八大案的专案组恢复工作的事,在姜洪军的通缉令上也明确地说明,姜洪军是三.一八大案的主犯。黄成刚的父亲还问过他与杨博之间的关系,以及这个姜洪军是否认识一类的问题,当时黄成刚怕父亲深究,暴露是自己为姜洪军通风报的信,所以撒谎说不认识姜洪军。
姜洪军从黄成刚的表情中料到他在想什么,便说:“黄成刚,你一定想弄清我们为什么抢劫杨博他家?”
黄成刚确实很想知道打劫杨博家的原因,便点了点头。
“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多弄点腐化分子的钱花花。像杨博他爸那样地有钱,是我们这样做买卖的人干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他们来的钱那么容易,只需要使用自己的权力,就会轻而易举的到手。我们不过是拿来花花罢了,他们也不会伤筋动骨。我们觉得他们不会报案的,如果他们报案,就等于把自己的腐败大白于天下。可是偏偏发生了意外,唐虎滨这小子贪得无厌,多次骚扰杨家,搞得人家不得不报案。”
黄成刚似有所悟,“这么说,你开始与我们接触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黄科长,你可真是聪明透顶啊。”黄成刚转念又说:“你说为什么我的那些同伙一个个被公安人员击毙?而且这些都是你爸爸亲自授意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黄成刚睁大了眼睛,问。
“他下决心要把我们一个个都清除掉,是为了掩藏一个惊人的内幕。”
“什么内幕?”黄成刚追问道。
“因为我指使那几个人第一个抢劫的就是你家,也就是黄树雁书记的家,你知道你家的现金有多少吗?”姜洪军看到黄成刚摇头,“我们一下子拿走的竟有百万之多。”
“百万?!”黄成刚瞠目结舌。
“你父亲没有露出一丝风声来,我早就料到他不会拿着政治生命去冒险的,一个政法委的书记竟有这么多的巨额现金来路不明,你父亲只能是忍气吞声。你父亲的这种表现,促使我们再次抢劫杨静岩的家。”
黄成刚已经气急败坏,“你是在利用我们,你他妈的不是东西。”
姜洪军却不急不躁,甚至表情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说:“你骂得好,可是你想想你的父亲吧,如果抓到了我,我会把赃款的数额如实地交待,你的父亲将面临着一个什么的后果。我在抚阳市杀死的那个人,就是用了你父亲的手枪,这个你不知道吧?那天我顺手牵羊,还拿走了你父亲的手枪。公安人员很快就会从弹壳查到你父亲那里,恐怕有人就会明白,为什么你父亲会对我们穷追不舍的了,那是为了给你父亲敲个警钟。”
黄成刚无力地耷拉下了头,怯声声地问:“你这次来是干什么呢?”
“我是来接你跟我一起走。”
“做人质?”黄成刚非常敏感。
“也算是吧,可是如果抓到了我,你的一家就都完了,你父亲有百万巨额现金来路不明,你又曾卖过足以使你丧命的毒品,正是有这些利害关系,有你在我身边我会保险的。”姜洪军威胁着说:“其实,今天你也看到了我可以随时进入你的家,就是取谁的脑袋还不是轻而易举。你给你父亲留封信,然后你就跟我一起走,你父亲会掂量孰重孰轻的。”
黄树雁晚上回到家里看到了儿子留给他的信,看到这封信他简直就是惊心动魄,他立即打电话叫来了梁玉清。
梁玉清急急地赶过来,黄树雁把信递给了梁玉清。
那封信是这样写的:
爸爸:
看到信你别伤心。你们最大的通缉犯姜洪军今天来到咱家,并让我跟他一起走。
没办法,我只能照办。
黄成刚叩上
梁玉清看过后,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小梁啊,你说该怎么办呀?”
梁玉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黄树雁又问了他一句,他才坐直了身体说:“黄书记,你放心,我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有了你才会有我的今天,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够哥们讲义气,知恩图报,到什么时候我都不能做不忠不孝的人。到时候我们只能是一不做,二不休了,不管姜洪军在哪里,就是躲在天涯海角,我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抓到,救出了刚子,同时我也要把姜洪军给毙了,以绝后患。”
黄树雁眼睛湿润了,紧紧地握住梁玉清的手,说:“我没有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