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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伟是在看守所收到了陈晶晶打到他手机上的电话,陈晶晶高兴地告诉他说,她已经把姜洪军的指纹搞到了,还讲了她在姜洪军的汽车配件商店的取痕迹的经过,说她现在正在去技术科的途中。李吉伟兴奋异常,说他也要赶过去,一起等待着鉴定结果。
李吉伟赶到技术科,技术科的技术员正在进行必要的技术处理,很快,处理的结果出来了,经过两种痕迹的比对以后,技术员明确的断定,陈晶晶搞来的指纹痕迹与冯树林案在仓库里发现的痕迹完全一致。
李吉伟与陈晶晶击掌祝贺。
这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了,李吉伟让陈晶晶去请技术员吃饭。陈晶晶问:“李代队,你干吗不吃饭?”
“我去汇报。”李吉伟说。
陈晶晶很关心地说:“难怪你的胃不好,吃饭总没个准。”
李吉伟傻笑笑,说:“没办法,这一兴奋就没了胃口了。你们吃吧。”说着,他便拿着检验报告走出了屋子。
李吉伟一边开着车,便给林火声打电话。林火声正在政治处,他听李吉伟说有好消息告诉他,便回到办公室等着李吉伟。
李吉伟进屋还没等坐下来,便掏出痕迹检验的结果递了过去,还一边讲着陈晶晶如何搞到姜洪军的痕迹的故事。
林火声赞赏道:“要给陈晶晶记大功一次了,这个小丫头蛮机灵的。”
“技术科提供的这个检验报告,完全可以说明姜洪军就是杀害冯树林的杀人凶手,现在我们可以集中目标,如果顺利的话,我们调查姜洪军与刘涛在刘涛死亡当天,在不缺少人证的情况下,可以认定刘涛也是该人所杀,在陆旭的调查中,有证人基本认定姜洪军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他具有作案的时间和手段。他是从部队转业的训练有素,而且还参加过自卫反击战,打死过敌人立过功的特务连的排长啊。”
林火声调侃李吉伟,说:“你一口气说了姜洪军这么多的作案条件,倒有些像给他歌功颂德的。”
李吉伟搔着头说:“这真是部队上培养出来的好杀手,他可以临危不乱,可以杀人越货,那么理智地处理各种突发事件。按此推理,他就是三.一八大案的主谋,他具有担当起这个主犯的各种合理性。”
林火声沉吟了片刻,说:“既然我们已经对三.一八大案的后续的侦察工作有了突破,我想咱们就应该向一些领导渗透渗透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秘密进行侦破吗?”李吉伟感到困惑不解。
“我思忖着这个事应该让部分领导了解,我们不也是对案件的复杂性有过估计。三.一八大案已经结案,已经表彰授奖盖棺定论的了,我们就不拿三.一八大案说事了,可以利用刘涛的命案来深入。我考虑过,我们就把这情况向吴春平副局长汇报,我考察过吴春平这个人,他不会在这个案子里有什么瓜葛的,某种程度上讲,他对三.一八案的想法非常多,只是职务所限。现在他负责工作,是对我们有利在因素,高局长因亲属关系,对他回避是必要的,我们可以找到吴局长这样的支持同情者,今后还要联合行动,这就需要吴局长亲自坐阵,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对我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林火声考虑得全面和有远见性,令李吉伟佩服,李吉伟双腿一并,说:“还是林支队高见!”
李吉伟从林火声的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桌前坐下来,才感到肚子里咕咕地直叫,他想陈晶晶与技术员的饭已经吃过了。他想着自己该找个地方吃饭,突然眼前浮现出张微哀怨的神情,他马上找到于小月留下来通知家属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才知道这是一个张微家邻居的电话,他麻烦人家帮助叫一下张微。
“谁呀?”张微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李吉伟迟疑着,对方又问了一句,他才怯生生地说:“是我。”
显然张微也听出了他的声音,话机里听不到任何的气息。
“我想……约你出来吃口饭。”
李吉伟的话说得很吃力,他在考虑是否会拒绝他时,对方的声音好长时间从话机中传过来:“在哪?”
“我开车去接你吧?”
“不用,还是我自己去找吧,我没有坐车的习惯。”
李吉伟说了那家与徐广生吃饭的饭店和具体地点。他说的地方,看起来张微已经搞清楚了,因为他听到了张微说:“那么,一会儿见。”
张微说过了许久,李吉伟不知该不该先搁下电话,他正在犹豫时,话机里传来了嘟嘟忙音,他只好把冰冷的话机放下来。
李吉伟在饭店等了很长时间,已是饥肠辘辘,还不见张微的人影。在李吉伟痛下决心,决定自己先吃一些东西来填补空虚的肚子时,张微满头是汗地走了进来。
“我来的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呀。”张微满脸的歉疚。
“没……没有。”
“我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到这儿的路又不熟。”
两个人坐下来,菜是李吉伟安排下来的,老板见李吉伟等的人到了,凉拌马上就先上来了,张微一副承受不起的状态,说:“你别破费了,就两个菜,够吃就行。”
两个人吃上饭菜后,李吉伟发现张微吃得很少,似乎一直在注视着李吉伟,一经有了这种感觉,李吉伟抬起头来,张微的目光中便有些不好意思躲闪着,李吉伟劝张微,说:“你怎么总是看着,怎么不吃菜呀?”
“看你那狼吞虎咽的,我还怎么吃呀。”
李吉伟对刚才的错觉感到难堪,“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李吉伟的话,使得张微很过意不去,“你看看,这还不是怪我,我没有及时地赶过来,把你饿得这个样子。”
“没什么,我经常这样,都习惯了。”李吉伟咀嚼着一嘴的饭菜,说。
张微见到李吉伟的怪相,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想起了你在知青点时,你每次吃饭就这个样子。”
一说到知青点,两人便觉得很别扭。李吉伟先是把话题叉开了,说:“于小月回家后,情绪怎么样?”
“还说她呢。今天我来,就是想问问,我们家的于小月犯了什么法了,你们把她关押了一宿。”张微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愠怒。
“唔,这个事吧,确实与于小月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这是一个非正常方式的调查,主要是对杨博家出现过的抢劫案来的。”李吉伟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明。
“孩子回到家里一个劲地哭,我说一定替她问个理由,而且,她还说她在娱乐城当小姐时,遇到过你。”
张微说出实情,李吉伟很下不来台,“你知道于小月当过小姐?”
“我还是后来知道的。你们这些人哪,不会理解我们这样人家的艰难。你们就知道去欢乐,哪知道她们心中的苦哇。她说她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当警察的,只知道去敲诈她们的钱。”张微不满地说。
“我可不是那种人,我去娱乐城找于小月,是执行任务的。”李吉伟不想在这个总题上纠缠,便说:“杨博,这个人怎么样,你知道吗?”
“于小月把他的情况都对我们说过了,说他已经离婚了。我听于小月讲过他们的经历,我认为他对于小月是真心的。”张微似乎觉察出什么来了,问:“杨博这个人有什么大问题吗?”
“唔,没有。”
“我知道这是保密的,但是我关心我的女儿呀,我要你说出真实情况,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暗示吧。”张微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李吉伟。
李吉伟承受不了这种目光带给他的压力,他也找不到杨博有太多的问题,便实事求是地说:“真的没有,杨博只是与有些案情有关,至少我认为他没有参与进去。”
张微长舒了一口气,说:“于小月是个好孩子,我真怕她会有什么不测呀,全家人都指着她呢,她资助着上学的弟弟,她继父也没有什么工作,靠捡些破烂……”
“继父?”李吉伟打断张微的话说:“你说于小月不是……生的?”
张微感到自己的话说溜了嘴,遮掩已经来不及了。
李吉伟穷追不舍,“你说于小月是谁的孩子?是不是姚润河这小子的?当初是不是因为姚润河,你才离开的我?你说呀!”
张微被逼无奈,只好说出了当年离开李吉伟后的实情。
李吉伟当兵走后,姚润河作为李吉伟的朋友那样关心照顾着张微。可是有一天,大队长的儿子从城里回来看到了张微,便相中了她。他是在城里当临时工,便软磨硬泡地要与张微搞对象,总来找麻烦,有一天,他要欺辱张微,被姚润河看到了,便把他给打了。大队长要处理他,姚润河就说张微是他对象,这样一来,显得顺理成章了,大队长也拿我们没有了办法。为了遮人耳目,张微与姚润河商量着互相来往,可是人是有感情的,在那种孤独的环境中,张微确实需要男人的呵护,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便产生了感情,很快两个人便走到了一起。因为得罪了大队长,几拨抽工指标下来后,都给了别人。后来姚润河有了主意,去给大队长送礼,并说与张微已经断绝了关系。说这样可以先抽工回城,不然的话两人谁也动不了窝。可就在姚润河抽工准备回城期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张微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懂得怎么避孕,而那个年代把未婚先孕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知道这是姚润河的孩子,那么姚润河回城就将成为泡影,为了不毁了姚润河,并害怕暴露,张微委屈着自己,主动嫁给了一个农村青年。姚润河很苦恼,他并不知道张微的初衷,大骂了张微。姚润河得以顺利地回了城,便与张微断绝了任何联系。
张微的讲述,终于解开了李吉伟心中的那个结,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两个人出现很长时间的静默,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那是一种隐痛,无可名状的痛楚。
很久。张微满眼是泪,动情地说:“吉伟,当年我辜负了你,我的心里一直不踏实,你不会怨恨我吧。”
李吉伟回过头时,泪水已经挂上了两腮,说:“张微,你别说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要怪就怪那个时代吧。”
2
黄树雁在听到梁玉清的报告后,马上赶到公安局,将高良兴、吴春平召集到一起,责问为什么还在搞三.一八大案的侦查。
高良兴、吴春平都感到莫名其妙,都说不了解这件事。
黄树雁说下面的刑警支队还在抓三.一八大案的侦查工作,他说:“这是违反了市委的重大决议,如果出现重大的后果,你们要负主要领导责任。”
吴春平要表态时,高良兴拦住了他,说:“这件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倘若下面立案侦察,或是刑警支队临时侦破各种案件,作为刑警支队是一个主体,我们是没有权力过问的。这件事如果有违上级的部署,在我了解情况以后,一定给组织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作为领导的,该负的责任我不推辞,如果出现大的问题,我是局长、党委书记,我应该负主要领导责任。”
黄树雁余怒未消,说:“现在还不是让谁负领导责任的时候,我是要调查刑警支队到底有谁在违反市委常委的决定,仍旧在追查这起有关我市全局战略的案子。”
高良兴用目光与吴春平交换了一下意见,吴春平心平气和地说:“黄书记,你说的这件事,我和高局长确实不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是刑警支队的扩展侦察,他们有独立办案的权力,他们确实没有跟我们汇报。你看这么好不好,我让林火声同志过来介绍一下情况,这样我们大家不也都搞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吗。”
黄树雁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找林火声过来吧。”
吴春平为了避嫌,就当着黄树雁的面给林火声打了电话,说:“林支队吗?我是吴春平,对,现在政法委黄书记在我这里,他了解到你们刑警支队有人仍旧在搞三.一八大案的侦察工作,你知道吗?没有?什么,是在侦察刘涛的凶杀案?这么的吧,黄书记正在市局,想听一下这方面情况的汇报。你快一点过来吧。我们正等着呢。”
吴春平的一席话,滴水不漏,不禁让高良兴和黄树雁都刮目相看,他的话谁也没有得罪,还把领导的意思传达下去了,谁也找不出他的任何破绽。
接到吴春平的电话后,林火声却慌得手忙脚乱,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向吴春平正式汇报三.一八大案的侦破情况,这简直就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他忙着来到反暴大队,恰巧李吉伟正在大队,他与李吉伟走进了队长办公室,他简明扼要地把吴春平来电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说:“咱们那天研究的事,我还没来得及与吴局长沟通,今天黄书记这一逼我,我也没了主意,你看我们怎么说好,该怎么汇报?”
李吉伟说:“我看还是以刘涛案子做一下汇报,黄书记也挑不出毛病。我看这件事,肯定有内部人露出情况了。”
“内部人?不就咱们几个人嘛。”
“我只是猜测,有可能不留意,或是有其他什么情况露出去的。你说反暴大队是配合专案大队对刘涛案件的侦察发现了一些线索的。”
“那姜洪军我们到底露不露底呀?”
李吉伟笑着说:“林支队,你可是支队长哟,我们可不敢瞎说话,不然的话,我就成了曹操的谋士杨修了,还不找个借口砍我的头哇。”
林火声眼睛放着厉光,说:“我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是让你拿主意的,不然,这将影响着我们对三.一八大案的全局工作。”
李吉伟一吐舌头,说:“林支队,我没有好办法,可是,你看风使舵、见机行事的这些办法还不会嘛。”
“还是你小子鬼机灵。”林火声边说着边往外走去。
林火声来到局长办公室,黄树雁三个人都闷着不说话,看得出气氛的紧张程度。看着几个人闷头不吱声,林火声装做浑然不觉地说:“几位领导,不是听我来汇报吗?怎么都不吱声了?”
高良兴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都等着你等急了,你从刑警支队到这里,干吗用了二十分钟,要是让你们紧急出警,就这样的速度,犯人还不跑了个球的了。”
“高局长,支队长可不是个球哇,我那可是有六个大队、两个科、一个办公室、还有纪委、政治处,百十多号人,哪个都需要我操心,一人一句话就让我忙个底朝天,我倒是真希望我是个球,一踢就可以到处滚蛋了。”
高良兴本来是种呵斥,但让林火声一说,便成了一句玩笑话,刚才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便有所缓和。吴春平借着这种气氛,说:“林火声,我刚才说的情况,黄书记等着你汇报,你是不是想好了才来对付我们的?”
林火声说:“哪能呢,我刚才在路上也确实考虑了一下,但我不知道你们这些领导到底要听什么汇报?”
高良兴说:“黄书记说你们刑警支队还在做三.一八大案的侦察工作。”
林火声做出一副很茫然的样子,说:“没有哇,三.一八大案自从表彰以后,已经结案,停止了各项相应的工作,怎么还能违反上级的决定?我是支队长,刑警支队统一领导的作风还是有的,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林火声也是在投石问路,想摸清黄树雁的信息从何而来。
黄树雁没有表态,吴春平提示道:“林支队,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案子涉及到了三.一八大案的部分内容?”
黄树雁心里明白吴春平的用意,是为林火声开脱,接过话来说:“说白了吧,反暴大队还在侦察这个案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林火声心中一惊,知道黄树雁清楚内情,但他还是镇静地说:“噢,这事我知道,但他们不是侦察三.一八大案,而是侦察刘涛的凶杀案。”
高良兴说:“这个案子不是由梁玉清负责,让专案大队来侦破的吗?”
“那确实是专案大队来侦破的,但你又不是不了解李吉伟这个人,他喜好较真,他刨人家的地沟,越界揽功,我也没有办法。”林火声端了端肩。
“有什么发现吗?”吴春平适时地说。
“有发现,他们已经发现了嫌疑人。”
“是谁?”黄树雁突然发问,并说:“这是个大情况,怎么不向市局领导汇报?林火声同志,不要以为你们马上就要升格成为政府单列,就目中无人,我告诉你,你们仍旧是公安局的中层的事实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