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云曦想过很多,当她见到冷凌澈时,她一定要问他为何要骗她?
他为什么会知道夏国即将发生的内乱?
他为什么将每件事都算的那么完美?
那他可曾也算计过她的心?
可是,当她想象过多次的场景骤然出现,当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质问都被她抛之脑后,转眼消散不见。
冷凌澈挑唇轻笑,仿若一朵白色芙蓉随着他的笑徐徐盛放,他还是那个白衣黑发,俊朗无双的如玉公子,他眸中的宠溺,唇畔的笑意从未有过一丝的变化。
他缓步走向云曦,云曦只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她没有回避眼神,眼中映着的身影越发的清晰明亮,他站在她面前,遮住了明媚的春光,让她的眼中只能映着他一人的身影。
一阵风荡过,他的白衣,她的紫裙,随风而起飘摇交错,他身上独有的如兰清香将云曦层层包围,仿佛她已被他囚禁在了怀中,无法逃脱。
他缓缓牵起她的手,将那双纤细微凉的柔夷完全的笼在掌心,她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他轻缓的用力,试图抚慰她的颤抖。
云曦缓缓低下头,发上的蝴蝶簪闪着明亮的光华,他的目光顺势而下,只见有一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她精致的耳旁,白皙的脖颈晶莹似玉,在金色的光下泛着温暖的华光。
“云曦,我回来了……”
他轻声呢喃道,一句“我回来了”胜过万千被辞藻修饰的情诗。
“嗯……”她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只觉得她的手似乎被包在温暖的云中,皮肤上那酥麻微痒的触感是那般的梦幻缥缈。
她嘴角微动,犹豫半晌,才说出了她最想问的一句话,“你,还好吗?”
“不好……”他干脆的回答,没有一丝的犹豫。
她抬头看他,满眼惊诧,他不是已经成了世子吗,为什么还不好?难道还有人要害他?
“念卿食可足,念卿衣可暖,心念无法对卿语……云曦,没有你,我怎能好?”他的声音润的像上好的玉,清的若最泠的泉,即便是脉脉情语,也如同水击碧玉带着缥缈的仙气。
她的身子微微颤了颤,手不禁微微用力,她咬了咬唇瓣,声音轻的微不可闻,“我,亦是……”
下一瞬,那如兰的香气越加的浓烈,她被他突然扯进了怀里,他那仿若垂云般的衣料划过她的脸庞,那细腻的触感让她不愿离开,那融着兰香的温暖让她甘愿沉沦。
她将手环在他的腰间,将头紧紧的贴在他的心口处,这一刻她不再顾及自己的身份,更不在乎御花园中往来宫人的震惊。
这一刻,他们没有身份的阻碍,他们只是大千世界里最平凡的一对相爱的男女,他们只愿沉沦在离别重逢的欢悦之中。
感觉到自己的衣衫被眼泪浸湿,冷凌澈只将她环的更紧,将她那瘦弱的身躯完全藏在他宽大的衣袖之下,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玄羽摘下了面具,找到了坐在屋顶上的玄宫,只见玄宫怔愣的望着下面,他心下狐疑,也望了一眼,顿时险些惊得摔了下去。
“这……这是成了?”玄羽惊诧不已,连忙坐在玄宫身边,两人一同望着御花园中紧紧相依的两人。
“十年了,也该成了!”玄宫叹了一句,莫名的有一种想要泪奔的感觉,只觉得主子的婚事竟是比谋夺天下还要难。
“你干什么?你不是要哭吧?”玄羽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一脸嫌弃的看着玄宫。
玄宫擦了擦眼睛,没有理会玄羽,玄羽却是正色问道:“可是少夫人肯离开夏国吗?而且就算是少夫人愿意,夏帝那个死老头也不愿意吧!”
“放心吧,他一定会同意的!”玄宫斩钉截铁的说道,看着他这般模样,玄羽便也放下了心,知道主子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戴上面具便要走人。
“你干什么去?主子都来了,你跟在主子身边不就好了吗?”玄宫见他又戴上了面具,便奇怪的问道。
“呃……主子这次要多久离开?”
“我怎么知道?”玄宫狐疑的打量着玄羽,他往日里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怎么今日就要走了?
“我还是先这样吧!等主子离开我再恢复身份就好!”主子还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他自是不能先行透露。
若是他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成了不告而别吗?
那个傻丫头不还得哭死啊!
玄宫看着玄羽离开的身影,疑惑的歪了歪头,他怎么感觉自己突然看不懂玄羽那个白痴了?
云曦和冷凌澈两人相伴而行,两人随意的走着,云曦却只觉的明明是一样的风景,可是今日的夏宫似乎不再阴霾,而是充满了温暖与明亮。
若是可以,哪怕漫步目的,她也愿意与他一直这么走下去……
冷凌澈护送云曦一路回了曦华宫,远远地,云曦停住了脚步,声音羞赧的说道:“再往前就是后宫了,你不要再送了。”
云曦想走,却被冷凌澈牵住了手,她抬头看着冷凌澈,脸颊羞得泛起了红晕,刚才是两人刚刚重逢,她可以无所顾忌。
可是这里已经快到曦华宫了,若是被云泽他们看到,她会被自己羞死的!
“云曦,跟我走吧!”冷凌澈突然开口,可这句话却是击碎了云曦眼中的光幕。
她一直在回避着这个话题,即便她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抽出手,小声说道:“我不能与你走……”
“是不能?还是不愿?”
云曦诧然的抬头看他,这一刻的他不再温润,竟是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低下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是夏国的公主……”
“公主也可以和亲!”他打断道。
“可是父皇,他不会让我离开……”
“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他声音微冷,语气不容置疑。
她抬头看着冷凌澈,眼中闪着波光,她咬着嘴唇,近乎哀求的看着他,“我不能离开泽儿!”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墨玉般的眼眸仿佛被人割出了一道裂痕,“这才是你拒绝我的真实理由吧……”
“凌澈,我求你了,我求你不要逼我做选择!求你……”她眼中有泪光滚落,一向坚强倔强如她,却是可怜如斯。
“凌澈,我们珍惜现在的时间好吗,不要……不要再提及这件事了。”
她曾经傻傻的想着,若是她荡平了夏国的朝政,他会不会愿意与自己留在夏国,等着泽儿长大,她也可以随他归回楚国。
可是当她看到他的谋略和心志时,她才知道,他的心中有乾坤天下,他有自己的抱负和想法,她不能自私的阻拦他的脚步。
猛虎入山才是百兽之王,楚国才是他施展抱负的天下,她不想用夏国困住他!
他看着她,眼神那般的深挚而缠绵,终是,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拂去了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宠溺而又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若是哭了,我只怕会想杀死自己,回去吧,我们明日再见!”
云曦乖巧的点了点头,在冷凌澈的面前,她不自觉的会收起所有的锋芒,会变得温柔,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一个羞赧的小女孩。
看着云曦离开,冷凌澈嘴角的笑才消散不见,眼中的波光迅速敛去,变得幽深而漆黑。
云曦,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了……
这次,我便是抢,也要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
云曦神色恍惚的回了曦华宫,云泽立刻奔了出来,一看云曦的眼眶红红的,顿时气得咬牙切齿,挽着袖子嚷嚷道:“好他个冷凌澈,居然敢欺负我阿姐,我今日非要打死他!”
云曦一把拉住云泽,疑惑的问道:“你干什么去?”
“他欺负你,我去打他!”云泽的脸嘟的像个包子,云曦见此无奈一笑,却伸手抱住了云泽。
云泽一愣,脸顿时就红了,他虽然喜欢与云曦撒娇,可是云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抱他,还是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阿姐……你干嘛吗?”
云泽不知道云曦是为了他而放弃了自己的心中所爱,她身体有些颤,却是勉强忍住眼中的泪,笑着说道:“没有人欺负阿姐,他对阿姐很好……”
云泽没有察觉到云曦那复杂挣扎的感情,只拍了拍云曦的背,比划着说道:“那就好!若是他敢欺负阿姐,泽儿一定打的他痛哭求饶!”
暗处的玄羽听闻之后,不屑的撇了撇嘴,心想也就是主子让着你,不然绝对打得你哭着喊姐夫!
云曦看着云泽,轻轻抚摸着云泽的脸蛋,温柔的笑道:“嗯!阿姐知道,我的泽儿最好了!”
云泽红了脸,只觉的今日的阿姐似乎有些不一样,可是他一时又说不好是哪里不同。
冷凌澈拜别了夏帝,便出宫去了驿站,玄宫以侍卫的身份跟在他的身后,冷凌澈突然开口道:“信可传回去了?”
“放心吧主子,信早已经传回,此时想必已经到了陛下的手里!”
“好!”
玄宫察觉到冷凌澈的语气有些冷,便开口问道:“主子,您觉得陛下会同意吗?”
玄宫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指楚帝,冷凌澈那如玉的脸上竟是浮现了一丝冷冽的笑意,“他自是会同意!云曦命格尊贵,承夏国命脉所生,甚至比城池还要贵重……”
“可是我们楚国并不像夏国这般信仰天命啊!”
“楚国不必信,重要的是夏国信!”看玄宫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冷凌澈复又开口解释道:“我们陛下不像夏帝,他的志向是要统一各国。
他明白夏国和南国是最难攻克的,可是众国都知道云曦不仅地位尊崇,在夏国百姓心中更有很高的威望,得了云曦,便是得了夏国的人心!
峻城一战十分艰难,陛下又折损了周奎,其实就算夏国不谈和,陛下也不想继续下去了,若是能得夏国长公主,陛下自是十分愿意。”
“可是陛下会将长公主赐给您吗?”玄宫还是担心,若是给了其他的皇子,那他家主子只怕要屠国了吧!
“陛下是不会让楚国的皇子迎娶公主的,他绝不会破坏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可若是让我娶了云曦,因为这场战事夏国自然不会与我为伍,届时我娶了敌国公主,也就避免了我与楚国权贵联亲的可能,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
而且楚国自然会有大臣劝谏陛下,陛下的耳根子一向软,就算他最初不想也一样会被劝动。”
冷凌澈轻挑嘴角,俊美的脸上是掌控了天下一切的自信和淡然。
玄宫被冷凌澈说的云里雾里的,却只觉得很有道理,便茫然的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他不解的问题,“可是您还没有与夏帝说过联姻一事呢,怎么就能确定他会答应呢?”
冷凌澈瞥了玄宫一眼,冷淡的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不如夏帝?”
玄宫连忙用力的摇着头,恨自己不该多话,便转移注意说道:“主子,我们现在要回驿站吗?”
冷凌澈看了一眼天色,开口道:“时间还早,我们买些东西去质子府吧!”
冷凌澈从最好的酒楼里中要了几桌好菜,命人送到了质子府,他又挑了许多实用的礼物与玄宫一起回了质子府。
曾经那些熟悉的质子们,看着冷凌澈的眼神有羡有妒,交谈虽是融洽,却不再像当初一般亲近。
只有荣宁一人,不知哭了几回,见面时就先哭了一通,坐到饭桌上又哭了起来,只要一有人敬酒,他便嚎啕大哭。
最后搅得大家都不敢敬酒了,只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毕竟他们质子的生活都不好,难得有这样丰盛的饭菜。
酒过三巡,冷凌澈命玄宫将他买的那些东西都分了下去,荣宁眼泪汪汪的看着冷凌澈,冷凌澈只觉得有些无奈,微微勾了勾唇角。
可就是这最正常不过的笑,使得荣宁掩面大哭起来,冷凌澈伸手扶额,这荣宁还真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冷兄,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我一直都觉得你不该和我们一样,你这样的优秀,怎么能当一辈子质子呢?
好在老天有眼,你终于成了世子,终于得到了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
冷凌澈见荣宁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伸手递给了他一方帕子,那帕子也是洁白无垢,就像他那一身白衣一样。
荣宁不客气的接过了帕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想要还给冷凌澈,冷凌澈蹙了一下眉,笑着摇了摇头,“你留着用吧……”
荣宁又擦了擦眼睛,抽泣道:“冷兄,我跟你说,从小时候你与我换了院子后,我荣宁就发誓,这辈子只认你这个朋友!更愿你为你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荣宁喝的有些多了,没有看见冷凌澈那一向温润的面容上,竟是闪过一瞬的心虚。
“你回去了就好,以后好好生活,不要怪你父王,那样对你也不好……”荣宁嘟嘟囔囔的说着,冷凌澈看他的目光却很是柔和。
荣宁絮叨了很久,冷凌澈一直耐心的听着,直到荣宁喝多了,倒在餐桌上不省人事,冷凌澈才看着他笑道:“能得荣兄这般厚爱是凌澈的福气,凌澈日后自会回报!”
冷凌澈站起身,洁白的衣袖揽了清风,拂了明月,风华绝代无双,他命人将荣宁扶回了房间,缓步走出了质子府。
他转身看着门口那“质子府”三字,淡漠的收回了视线,踏着月光挥袖离开。
有些东西早就应该变了,所有人都墨守的规矩总要有人打破!
……
冷凌澈果然不再与云曦谈及两人的何去何从,他只是每日都进宫来陪她,两人的关系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没有人敢说教云曦,更没有人敢指责冷凌澈,毕竟楚国大军还在峻城外守着呢!
可就在云曦享受着她自以为短暂的美好时,谁知楚国国君终是定下了两国交好的盟约,却是不要银钱,不要城池!
这简直是白日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夏帝自是愿意的,可是唯有一点他无法答应,因为楚帝竟是要让冷凌澈迎娶长公主,以成两国秦晋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