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莨开口道:“你先用星石稳住他,我告诉你怎么做。”说完,率先走近屋子。
“把门关好。”岫莨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
叠星依言关好屋门,适应黑暗后,看到墙壁上用血绘的咒文,周围已经焦黑,是咒文失效的特征。
“这是花界特有的嵌入咒。要想吸纳千万人的修为需要巨大的阵法,客圭做不到,但是缪寺大会的结界却可以。客圭肯定利用职务之便研究过缪寺大会用的结界,这是针对这个结界绘出的嵌入咒,嵌入其中,吸纳结界中人的修为。”岫莨细细观察着咒文,恨恨道:“这般天赋,却用做救那个贱人!”
叠星不明:“你这么恨客圭哥哥,又何必救他?况且,在酒楼你是刻意和续楼相遇的吧?如果你不刻意将续楼引来缪寺大会,客圭哥哥说不定已经成功了,也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岫莨转眼看向叠星:“成功什么?成功救活那个贱人吗?我决不允许!叠星你不知道吧,你客圭哥哥堂堂仙山山主,就是被那个女人害得如今这个下场的,她吸走了客圭的魔力,让他像个废人一样!后来她死了,没想到他为了救她还甘愿犯下如此大错!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她从没爱过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怎么会这样……那个女子怎么会死呢?”叠星问道。
“哼,我怎么知道?”岫莨哼笑道,“她得了她不该的爱,所以遭报应了吧!”
叠星蹙眉看着岫莨:“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救客圭哥哥,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岫莨伸手触摸墙上的血迹,客圭的血,竟有心痛之色:“小时候,客圭扮作你的爹,我说如果那样,我就要做你的娘,你不愿,我们还打起来了,你就忘了?”
叠星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断开的线终于连上。
在魔花山茶聚集地,卉蔚山山脚有一片竹林,流觞曲水环绕,旁边有个亭子唤名“竹山亭”,因为环境安全视野开阔,大人总让孩子们在那里嬉戏玩耍。叠星和族里的小孩时常跟着长老们来拜访魔花山茶一族,大人们聊聊家常,几个孩子就一起玩耍。就是在竹山亭里,客圭向她们介绍了山茶名品烈香家的大小姐——岫莨,因为继承了烈香的真名,人们都称呼她烈香小姐,客圭唤她香儿,她们也喊她声香姐姐。那时候叠星觉得香姐姐什么都好,人长得漂亮待她们也好,可是一旦说起客圭哥哥的事,感觉就像变了个人儿一样。在海峡的时候,她们玩过家家,总是客圭作爹叠月作娘,而她就是家里等着吃饭的娃儿,可是在卉蔚山不能这样,香姐姐必须做她的娘,反正除了香姐姐,其他人都不能做客圭哥哥的老婆,她不依,就要叠月作娘,香姐姐还因此和她打起来了,最后好像是两人都被长辈给收拾了。后来长大些,回想那时的香姐姐,一定是极喜欢客圭哥哥的。那时总是香姐姐香姐姐的喊,早已忘了她的本名,而岁月流逝,她也已经变了眉目,如今细看,依稀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当年的倔强和执着。
叠星迟疑地说:“香姐姐?”
岫莨一愣,随即自嘲地笑道:“我已经不是那个香姐姐了,而这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他,就当向当年年少痴傻恋着他的那个自己做个交代。”
岫莨咬破手指,沿着焦黑的咒文重新描绘:“叠星,我会重新启动这个阵法,但是阵法吸取魔力的目标我会缩小成屋子里的人,也就是你我,我会让它先吸取我的修为,然后是你,我知道你们海魔修为上千年,我们合起来给客圭三百年的修为,他就能活下去。你愿意给他些吗?”
“当然!”
“可我不知道终止这个阵法的方法,所以最难的是在仪式结束的时候,你要用星石破坏阵法,不然我们就会被吸干修为而死。”岫莨绘好咒文,转身看向叠星,“会吗?”
破坏阵法本身是终止阵法最好的方法,有星石的力量应该不难,叠星点了点头,“会。”
岫莨盘腿而坐,为防止外人打扰又在屋子周围布下结界,叠星也在她附近坐下,开始吐纳。
墙上的咒文慢慢浮出墙面,缓缓转动,叠星感觉到魔力轻缓的流失,对她来说是极少的,然而随着咒文越转越快,流失的速度不断加快,也越来越难受,睁眼见岫莨已经呼吸急促。
“香姐姐?”叠星额头渗出汗滴。
岫莨扯开眼皮,“应该快了,你注意破坏阵法。”
少顷,岫莨擦掉滑到下巴的汗滴,“叠星,破坏阵法吧。”
叠星起身唤出月戟,像空中急转的阵法刺去,却被无形的结界弹开,“怎么会有结界?”叠星大惊。
岫莨起身,看着被结界保护的阵法,“是他布下的。”幻出长剑和叠星一道破坏阵法,几番尝试下来,结界硬是没有丝毫损伤。
“这是偷取了缪寺大会结界力量做的……”岫莨气喘吁吁,“我们离开这里。”
岫莨撤开屋子的结界,两人出了屋子,可仍是感觉越来越虚脱,阵法还在运转。
远处客圭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岫莨焦急地冲过去:“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还没有恢复?客圭!客圭!你醒醒!”
叠星觉得身体像灌了铅般无比沉重,疲惫不已,抬眼看客圭仍是刚刚的模样,脸色似乎更加死灰,叠星着急起来,想询问岫莨,却见岫莨早已方寸大乱,她徒然地抓住他的手臂摇晃他,喃喃道:“客圭,醒醒啊,你看看我好吗……像从前一样……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突然,客圭胸口处的衣服被撑了起来,随后衣服被撑破,那慢慢壮大的,竟是一株荆棘!
那荆棘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抽枝发芽,迅速展开的油亮叶子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叠星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荆棘的根……竟深深地扎在客圭的心脏上!
叠星问道:“这荆棘,是客圭哥哥吗?”
却见岫莨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客圭!”似是恨透了眼前之人,可她眼里却止不住地落下泪来:“你竟然把她种在心上!你既然为了她,用了禁术移花接木!”
客圭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岫莨抓住他手臂的指节泛白,嘴唇开合了几次,才哽咽出声:“你……你居然把修为全过给她!你竟然、用我的修为去滋养她!好啊,好!”她泪如雨下,万念俱灰:“我早该知道,我也早该看清,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客圭,那个视我如珍宝的、在卉蔚山麓向我求亲的客圭早已经不在了……我早该看清的!我早该……看清的……”
岫莨看着客圭,神情绝望又决绝:“那好!我成全你!今生我因你而死,来世你必要还我!我恨你们!客圭!我恨你!”
叠星感觉岫莨的话有什么不对,她一把拉住岫莨,“你想做什么?”
岫莨垂下眼睫,上面挂满莹莹泪水:“阵法止不住了,只有用其他方法让它停下,”说着歉意地看着叠星,“抱歉耗损你这么多修为。”
叠星心里突感不安,她抓住岫莨的手不放,追问道:“你想怎么让它停下?”
岫莨惨然一笑:“阵法是用我的血绘的,我便是施术者,我虽然停不了它,可施术者若是死了,自然就停下了。”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我们再想想。”叠星安慰岫莨,也安慰自己,其他方法,肯定还有的,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转眼却见那株客圭心上的荆棘长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