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于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喜欢独坐窗前或静卧于榻,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倾听窗外噼噼啪啪的雨声。
无论是一泄如注的倾盆大雨,还是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都是我的最爱。
记得很小的时候,最怕也最恨下雨了。那年我只有六岁,父亲叫我看管离家不算太远的一个菜园子,我知道那是我们家整个夏天的菜篮子。记得菜地的边上有一棵枝叶还算稠密的的小树,别小觑这棵小树,它可是走进我童年记忆的先驱,炎炎烈日下它是我的遮阳伞,它曾接待过我的不少童年的朋友。那时我总是很大方的将地里成熟的柿子摘下来与玩伴们分享,儿时的快乐就是在阴凉树下和同伴们分享成熟的柿子。不幸遇上下雨天,我不能因为下雨而改变去看园子的使命,从没有穿过雨鞋,打过雨伞的我最怕走那条经过粪坑的小路,粪水四溢,飘浮在路面上的浊物,使我那双没有鞋穿的小足不知该放到何处,那时我恨下雨天。
八岁那年,该到入学的年龄了,走在田埂上放牛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曾经的玩伴都背上颜色各异的书包,心里万般的无奈。千万个不情愿在心里纠结,但还是拉着牛儿找一块草肥水美的地方,让牛儿吃个饱。憨实的牛儿似解我心事,对我的牵引是那样的顺从,一双大而黑亮的眸子莹莹润润似对它的小主人无助的垂滴。那时我最怕下雨,没有打过雨伞的我在多雨的夏季常在暴雨中无处藏身,顶着一块塑料皮站在雨中,肆虐得狂风带着戾气像是要把单薄的小身体卷去一个空洞的未知的寰宇里。好想哭,好想回家,好想躲进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怀抱该是最温暖的吧?
九岁那年,夏秋之季,记得又是一个雨天,也是学校开学的第一天,我怀揣着对学校一份久违的期待,对朗朗读书声的渴慕奔至学校,站在一群有父母亲牵领着的孩子的后面,心里忐忑着。终于轮到我了,一位白发如霜的教师问我几道测试题,我顺利的通过了。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我一路欢愉着往家飞奔,快到家门时,我踟蹰半时,一缕愁丝爬上我稚嫩的心头,这学费打哪来?家里平日生活已是捉襟见肘了,父亲母亲能应允我上学的要求吗?当时学费可是一元伍角钱啊!父亲神色间显有不悦,他把平时收拢的破铜烂铁拾出来,让我拿到废品站去卖,得了一元八角钱,交了学费还用一角钱买了两只铅笔。两角钱买了四个本子。就这样背上哥哥用过的破旧如百纳服的书包,心里美美的,乐不可支的坐在教室里,好似数日不见炊烟的孩子,如饥似渴的吮吸着老师传授的知识,从此把身心沁润在文字的香泽里。
读书时期是快乐的,但雨天还是不期而遇的临至,每当这个时候,看着同学们撑着小花伞,穿着漂亮的雨鞋,眼底流落的尽是慕情,擎着一颗自卑的心,漠然的低首落坐。常常从家步履到学校浑身尽湿,我总要花半上天的时间,用自已单薄孱弱的身体焐****,那个时候,我在内心祈求仁慈的上苍不要下雨!雨至而屋漏,茅屋因夏日的多雨也变的性情脆弱,似千疮百孔的病体。如何能在这样多雨的日子为他的孩子们遮挡风雨?可睡眠的床榻放至数个大小盆盂,身体在阴湿的散发着长着绿毛霉变气味的空气中得以片刻的休眠。
在那个没有雨伞没有雨鞋没有可供安然入眠的日子里,渡过了我的小学生活。
后来上了中学,家境比原来好了一些,但我已经习惯没有雨伞和雨鞋的雨季。慢慢的体悟着在雨中行走的感受。好多次我伫立在凛冽暴雨中,仰起头,任凭如豆的雨点抽打在我的脸上,身上,痛苦的时候伴着泪水,快乐的时候伴着欢笑,每次和雨邂逅,都感觉似在天池中沐浴,那雨水仿佛是观世音净瓶中的仙水,净化了我的灵魂。
丝质感的小雨是我少女时期的最爱,每一次飘雨我都不会错过。那雨,如丝,似针,雾一般氤氲,美极了!此时我会放下手中的事物,忘乎所以的冲进雾一般的世界里,找一条通幽路径缓缓步履。好像此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和这雾一般的细雨融为一体。那种阴郁美好的感觉伴着我渡过三年的初中阶段。那时的心灵犹如万泉山下流淌着的清泉,甘纯甜美,如月般静好明澈。
月盈则亏,好景难长久,终因家境不济,不得不中途辍学,结束我所有少女时期的怀梦生活。虽然心中悲苦,但也无可奈何的挑起生活的担子。那时白天忙于劳作,但碰上下雨,心绪如漾起鱼纹小波。倚着窗静静的缔听雨的婉约,望着珠帘般的世界,心里的一切抑郁烦忧都随着淙淙的雨水流的不知去向。冥冥中觉得那晶亮珠帘般的雨中会有我不知的幸福。到了晚上,我急不可待的踅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紧闭两扇木门,推开那扇久闭不开的窗,释放出那被囚禁的灵魂,静静的听雨,听雨的故事。
转折间,遇上了他,我对他讲述了雨中成长的故事,他怜爱的望着我的双眸,温情私语般的誓词:“你会有美丽的雨伞,最漂亮的雨鞋,最安全的避风巷”。他使我这一叶小舟不用在人生的长河中独自的孤寂飘泊。说来也奇怪,在我们将要步入爱的港弯的瞬间,忽然天降零星小雨,虽然天空还挂着太阳!伴我渡过童年、少年的雨,定是来为我的婚礼献彩了!
婚后的曰子,不在是我一个人听雨的故事,还有我的爱人,他用宽厚的肩臂为我撑起一把最美丽的伞。
一年后,我们的孩子将要来到这个世界,就在这个小生命即将从我的腹中诞生的瞬间,雨,又一次神奇的为我迎接儿子的到来!此后我和爱人就给孩子取一个与雨有关的名字。我这一生注定和雨成为密不可分的挚友。
辗转十佘载,雨,一路伴着我,无论喜乐与忧患。现在我拥有着最美丽的雨伞,最漂亮的雨鞋,反而被闲置着,我还是喜纳雨的洗礼,雨的亲吻,雨中交谈。
今夜,窗外又是噼噼啪啪的雨声,它又来与我相约,伫足窗前听着雨的倾诉,像是听一位老朋友讲述着一个久远的故事。雨帘中的星星灯光装饰的雨夜格外柔美,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和孩子,心中惬意、安详,幸福的灵魂无法入眠。又来听雨了,听吧,噼噼啪啪,噼噼啪啪,似为我欢呼,为我雀跃,为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