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尘站在祭坛高台,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知道左羽已然归附了新火,可他打心底里还是不信任这个女人。且听韩麟说左羽和那冰墓颇有渊源,虽不知道是指哪种层面上的,可现在这般态势,也便坐实了韩麟的言语。
辛尘不知道左羽救自己是出自无心还是本意,亦不知道面前这五人是敌是友,只不过看到他们手段如此残暴,不禁心生恶意。虽然这些百姓企图加害于他,但辛尘看到这些百姓一个个死于非命,还是不禁感到心生感触,也便不再冲身跃前,助那五者一并屠人。只得高高地站在远处,隔岸观火、洞观全局。
露站在辛尘身旁,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而那抹狡黠之中,三分是期待,七分是苦涩,辛尘看得露的这个神情,了然心中会意,想必这露和左羽也是旧时相识。
之见人群中的这五名黑衣人各挡一面,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迎敌阻击,将那名透明纯净的空灵女子牢牢保护在中心,外围的四人均以雷霆之势,碾碎着奔涌袭来的无知人群。
左羽身在东面方向,斗转之间魅影闪动,不停地使用“灵魂寄宿”能力,将灵魂打入百姓体内,灵魂经过寄生、孵化、成长,再从宿体中脱身而出,化身怪物,最终成为了一股优秀的战斗力,继续屠害百姓。
而其他三个方向的黑衣人一开始均未使用能力,皆以优良精湛的剑术泯杀众人。而辛尘看得出,这三人所用的剑术是和自己出于一脉,进攻的手段也都是东方剑客的招式。可见那三人看似随意的挥劈砍斩,只怕功学造诣是已经达到了辛尘目前的高度,而辛尘还感觉得出,因为对手过多,恐怕这三人所用剑法均不是自己的全部本领,切都保有余力,而同一时间出现这么多东方的高手,当真是不得多见。
不一会儿功夫,狂奔赴死的人群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百姓均都像打了鸡血般,迸发出咄咄的炽热,气势丝毫不减,甚至比较与之前更加凶悍。固于防守的黑衣四人也都在对战的末尾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疲倦,不得以之间,也便都使用出了自己的能力。
南侧的黑衣人缓缓横摊双掌,气沉力转,左右双手陡然发散出不同的光亮,左手为红赤裂掌,右手似冷雪冰霜。蓦然一瞬,这黑衣人也似左羽般左右飞旋,在人群身上手指轻点。被左手击中的百姓身体都在霎那间乍然爆裂,血浆向外肆意喷射,落地之后,竟还犹如岩浆般上下翻腾出滚滚血泡;而被他右手击中的人身体均瞬间变得僵硬冷凝,最终结冻成冰的血液挤破肉体,在这空寂的绿夜里,绽放出朵朵血花。
西侧的黑衣人则向后团身跳开,很明显他是属于远距离攻击的那种类型。只见他微闭双目,双手合十,心甚虔诚。而就在他双眼睁开的那一霎那,合十的双掌中竟莫名夹了八柄匕首,隐隐藏在他八个指缝之中。他向前猛地一掷,便毙杀了八个人类。他双手微旋,竟又有八只匕首出现在了指缝,而就在投完这八只之后,掌心中竟又出现了八只杀人的匕首…
北侧的黑衣人行为最为诡异,他扭转起能力之后,不是进攻向他奔袭的人群,反倒是折身向那些花花草草,巨石树木奔跑而去。只见他左摸一颗巨树,右触一方巨石,不一会儿功夫,前前后后竟摸了七八个杂物。百姓起初还均感诧异,不知这黑衣人卖弄什么玄虚,但又见那些被他拍打过的树木巨石,一个个竟似有了生命般,吱呀吱呀地叫出声来,待又听得咯吱咯吱几声沉闷声响,那参天大树,竟自行连根拔起,站起身来,舞起枝条叶干,就朝百姓攻去;而那些被赋予生命的巨石也如长了眼睛般,自行翻滚起来,一颗接一颗地便朝百姓碾压而去。
这些画面辛尘当是尽收眼底,也晓得这些人所运用的能力无非都是属于人类范畴内的“三种能力”,也料定这五人定是隶属“九星”、“暗影”或是“血煞”的其中一个组织,否则不可能会同一时间出现这么多能力者。加上之前三名黑衣男子的东方剑术分析,在以左羽目前的身份判断,这五人是“九星”的可能性居多。可九星明明是成员互相独立的机构组织,这些成员为什么会莫名集聚到一起?是真的巧合,还是这其中藏有某些巨大的阴谋秘密?辛尘不得而知,侧目之间,只看得露呆立在一旁,不住地叹气,仰头微点,欲语不言。
只用得一刻钟的时间,醉幽谷内的百姓就几近屠宰完毕。任慕华伫立在寒风之中,不住地摇头,见得大势已去,惋叹愤慨之际,仰天大喝三声“报应啊!”,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朝向自己的胸口猛地刺去。遂听得噗的一声声响,红光乍现,绿影暗淡,逝者仰身倒地,双目怒斥瞪天,久久不能闭合,终不得瞑目。
这五个黑衣人虽是绝顶高手,但均以一人之力独战百人上下,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左羽望着满地的尸体,嘿嘿冷笑一声,左手手掌不自觉地朝前伸展开来,伸出小指拇指,但她猛地嘴角一顿,似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便又缓缓缩回了这只手掌,转过身来,微笑着望着台上的三名冰墓。
那三名冰墓本来是打算趁乱逃跑,可这醉幽谷内山路九曲十弯,根本不晓得哪里才是出处。更为主要的是,这三名冰墓,单是看到左羽就已然被吓得魂飞魄散,是连站都站立不稳,就更谈不上逃跑了。
左羽微笑着走上高处祭坛,身后的四人紧随其后。当左羽路过霜露二人之时,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们二者一眼,也便证明了此般搭救霜露,并非出于本心。
“哼哼…哈哈…哈哈哈!”
黑夜中陡地一声沙哑冰锐的声响割破了死寂的夜空,祭坛之上的众人无不被这声音惊触,各个寻声觅人,最终目光均撞到了低头吟笑的露。
这时,露与左羽已然错开了一个身位,彼此背对着背,互不看向对方。蓦地,露带着沙哑的烟腔开口道:“你当真不认得我了么,左羽。”
那还声音字字清晰,可每一个音符均似一柄凛冽的寒刀,森森地切割着众人敏锐的神经。
左羽愕然,是知道这声音不怀好意,却实在想不清这人是谁。惨死在她手的人实在太多,与她结怨之人也足以生生装满一个城池。她是不可能记得清每一个和她有过节的仇家,要想找她麻烦,尽管来就是了,反正结果都一样,世间也不会缺少这一个两个主动寻死之人。
心已至此,左羽轻蔑一笑,念在要事在身,也便不再理会,起身便欲向冰墓三人走去。
她刚一挪步,却见得面前的冰墓三者噗通一声,全部伏身跪地,一个个拼命磕起头来,大声喊道:“左羽奶奶慈悲,左羽奶奶饶命。”。左羽见他们头顶已磕出了血,却又见得他们三人如此一般懦弱苟且之态,心里倍感厌恶,抬起历掌便想向下拍去,却听得身后猛地一声声响。
“那…你认识我吗?”
左羽听这一言,心中猛地一紧,倍感寒意兀生,稍一泄气,高悬的手掌竟陡然垂落,一下便打了个空。那三名冰墓看到此情此景,当真是以为自己的叩首起了效果,便更加用力地朝地面猛地磕头,阿谀赞美之词不止,顿时将那地面砸出一个个凹地下陷的小血坑。
左羽心惊,可感到惊奇的不仅仅是左羽而已。辛尘以及那三名黑衣男子也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辛尘这才知道,那冰锐沙哑的声音本非露的真实声音,而是他刻意装出来的音色。适才露竟然发出了一种雄浑嘹亮的声响,每个音色都带有熊狮威武般的王者之气,让辛尘顿感意外。
那黑衣三人显然是认得这个声响,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踌躇之际,不敢向前。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辛尘听得露的这个声响,又是意外非常,这声音分明是属于一个俏皮可爱的妙龄少女,可从露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男人口中说出,当真带有极大的违和感。
“那我呢?你认识我么?…”
“还有我!还有我,你认识我吗?…”
“对对对,还有我,你可别把我忘了,我的好左羽…”
不到一分钟,竟又有七八个不同音色的声响从露口口轻缓吐出,而在这些声音背后,每个声音都好似代表着一个身份,他们或老人或儿童,或男人或女人,或疯子或诗人…包罗万象,无不所有,而又无所不是。
左羽闻声丧胆,呆呆地不住摇头,颤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
露微笑道:“你说的不应该是‘他’,我就在你身边,你应该说的是‘你’…”
左羽猛地一回头,正巧装上猛然回首的露,望着这张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左羽低声问道,而那声音竟好似和她自己说话:“你…是人是鬼…”直到最后音色低落,那个“鬼”字,就连她自己,也是听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