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出于信仰,那么这所谓的忠诚将变得一文不值。况且人在看破生死之后,多少会对自己存在的立场的根固程度有所动摇,因为心理上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思想准备,所以对自身个体的感悟将超过对集体利益的维护。会某种程度上造就心理上,复杂而又微妙的思维模式变化。
况且多数人在面临极为复杂情况的时候,即大脑固有的运算处理速率无法梳理清所有的事物关系,那么人本能意识下,会自我保护地需找一个处理问题的突破口。换句话说就是,当我们一时间不能处理和理解眼前的事物,以便做出适宜的应对方法时,大脑会停止思考,转而做出最直接的处理方法,即当我们没有时间去编织巧妙的谎言去补圆所有的逻辑纰漏,那么这种情况下往往会脱口而出的,就是最真实的话语。
下面我来简单梳理一下我和绿的关系。
第一层面,我是九星,绿是暗影,二者立场对立。第二层面我和绿是彼此默契的狱友,某种程度上,双方互有好感。第三层面,我可能是杨帅的儿子,而杨帅本人对绿或者对暗影都是有极为模糊的定义,简单点讲就是亦敌亦友。而绿又不确定我的立场是倾向九星还是杨帅,亦或是我自己,所以无法断定双方这层层面的利害关系。第四层面,暗影协会的成员曾经杀害过杨帅的妻子,理论上,凶手没有注意到凶杀现场我的存在,所以绿很可能不知我对这件事情的了解程度,从这个层面上,也不知道我的目的何在。第五层面是我的推理,即江逸凡被刺后,暗影协会必定会有所耳闻,而官方给出的凶手说辞是九星,那么暗影协会必然不会无动于衷,势必会派人调查此事,所以绿一路跟踪我的可能性极高,不然他也没可能在东方帝国的西边遭到光戾的袭击,导致和我一并入狱。从这个层面上讲,二者敌对。第六层层面,即撇开二者所有立场关系,从纯陌生人角度考虑,二者都对对方报以极大的兴趣,而这种程度好奇,单纯是被对方性格的吸引。
综上所述,想要完全梳理清楚二者的利害关系几乎不可能。况且此刻我和绿都身处光戾孤城,沦为囚徒,今后是生是死也不能确定,若绿对西方帝国的忠诚不是出于信仰,那么他的集体意识或多或少会有所削弱。所以说了这么多,我觉得绿最终还是能以“绿”的身份和我对话,而不是以“暗影协会绿”的身份和我对峙,而绿的态度,也证实了我的猜想。
“杨帅他啊…他在暗影协会的代号是青,至于真实姓名我不太清楚,毕竟暗影协会都是二人一组作战,除了会长,就连组织内部的人对组织的所有成员都知之甚少。我和杨帅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原来的搭档是凯恩,后来他被派往东方帝国执行潜伏任务,可凯恩身为暗影协会的会长,便没有一同前往东方,所以派遣了一位刚入暗影协会不久的女生和他一并前往。我记得这个女生好像是叫,叫凯薇。后来我们接到情报,杨帅背叛了暗影协会投靠了血刹联盟,而且官位越做越大,甚至当上了血刹联盟的一把手。最后由于军事合作,现在他又成了暗影协会的盟友。”
凯薇,原来那就是母亲的名字啊!而绿刻意隐瞒了暗影协会曾派杀手刺杀母亲以及杨帅的事实,想必他对这件事也是有所忌惮。这也难怪,毕竟不说这些,也是对之前共事的友人的一种保护,也许,他多说一句话,便又助长了仇恨的罪孽,而从他处理他和吉影之间的恩怨中不难看出,绿内心住着个盛满罪恶的救赎者。
不过绿的这番话对我来说没什么有利的情报,毕竟这些话语无非是对自己所有猜测和推理的一个证明,除了知晓了母亲的名字,其他的信息真的是可有可无,而绿说他和杨帅不熟,看来也不像是出于欺骗,而从他口中套出其他有利的情报,或许将是我之后对话的目的所在。
“暗影协会成员是不是都配有一双别着匕首的靴子?”
“问这个干嘛?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自己猜对了,“你怎么知道的”这句话证明了我猜测的正确,而自己问这个问题,也是想从一个侧面切入,来了解更多有关杀害母亲凶手的信息。
“没什么,上次在雾都茶馆看到了有两个人和杨帅谈话,样子像暗影协会的成员,别的地方与常人相同,唯独这二者穿着别着匕首的靴子这点,让我很费解。”
“那倒没什么,暗影协会的正装靴子分两种,男女各一种,分别是‘翻云靴’和‘破天晓’,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在出席正式会议时候才会被允许穿着这种靴子入场,因为会议大多不允许佩戴刀剑类的武器入场,而对小器件的武器管制没那么严格,所以穿这种靴子也是为了防止会议途中发生意外情况,能使用武器及时应对。当然有的成员在执行特殊任务时也会穿着这种靴子,关键还是看个人习惯吧。”
“有意思,从这个细节可以看出暗影协会还真是个管理规范的组织啊。相对而言,九星的管制就松散的很多。”
“是吗,哈哈哈!”绿竟然爽朗的笑了,若不是身处光戾孤城,这样互相鄙弃立场的对话,也着实不能常见。
“好了,这次我找你也不是单纯的为了聊天,你我都不是求于苟活的人类,你准备怎么逃离这里,一路就这样囚斗胜利下去么?”
“哦?有意思,小伙子,没想到你还挺有想法,服从于束缚者的规矩,是愚蠢者的做法,我有一点我自己的看法,不过还不是很成熟,但我也并不指望一路赢下去,第一是风险太高,第二是…”
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望了眼那埋着吉影,刚翻新过的圆润土包。
“好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合作吧,我这里有个不错的逃离办法,想听听你的意见,看看可行度能有多高。”
“哦?洗耳恭听。”
“方法是…”
我和绿以相隔五分钟的样子相互撤离,先后返回竞技场,毕竟我不想让沿途的光戾成员意识到我俩曾有过密切的往来,而现在不快点回去的话,竞技比赛结束后,戒备管制加强,势必也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斯塔帕!阿斯塔帕!”
我还没走进竞技场,就听到了从观众席传来的潮水般汹涌的欢呼,看来又有一场囚斗比赛刚好竞技完成。从时间来看,应该已经是第四或者第五场了吧,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给张枫收尸,如果因为这一两分钟错过了他暴灭惨死的嘴脸,那可真是遗憾啊。
“江岚?你怎么才回来,第四场比赛结束了,马上就该轮到我上场了。”
“抱歉啊,张枫,刚才有点迷路,费了挺大力气才找到路回来,还好赶上了,这场比赛你要加油哦。”
唉,有点遗憾啊,不过这也令我对接下来这场比赛多少有点期待吧。
“放心吧,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咦?那个胜利者为什么还不撤场?”
“他啊,他叫斯维恩,挺不容易的,在这里两个月了,也算是前辈,这是他的第三场胜利,按照规定,他有权利离开光戾孤城了。”
“是吗,真厉害。”
“阿斯塔帕!阿斯塔帕!”
观众席上的欢呼还在高昂地持续着,从竞技场朔月形边角的门口内,各走出一名光戾血族成员,手里还提着某样金属器具。难不成还有颁奖仪式?看来光戾还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尊重强者”。不过看这两个光戾血族的表情状态,倒不像是祝贺,那半微笑的嘴脸似乎在吐露着某种不屑与嘲笑,那正是我已经见惯了的光戾的神态。
“干什么!”
光戾血族这二人用黑暗之力将斯维恩压制在地面上,缓缓抬起手中的金属器具。
“没什么,老实点,你马上就自由了。”
“呲啦!”
我听得出,那声响就是滚热铁块烧灼皮肤的声音,这声响来的之迅捷,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快感。
“啊!住手!我的脸,我的脸!”
光戾血族将手中滚烫的铁块硬生生按到斯维恩脸上,顿时蒸汽四起,鲜血横流,不过那迸发的鲜血似乎也被这炽热的金属燃烧的沸腾,竟在痛苦地挣扎翻滚过后极速的凝结,伴随着刚被刻印起的崭新烙印,竟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戾”字的图案。
我突然在这一刻明白了所谓的“自由”的含义,这个烙印,相当于一个免罪的标符,意味着这个重获自由的人已经取得了光戾囚斗胜出的资格,以便在出城之后遭遇到光戾的袭击得以自保,毕竟光戾也不想抓住同样的演员,视之乏味地观看他两次表演。
“阿斯塔帕!阿斯塔帕!”
观众席上热情的欢呼不减反增,那汹涌的气势,我越听越像是在嘲讽。
那位身披绯红斗篷的血族长老缓缓站起身来,舒展开健壮地双臂,像是拥抱,更像是在歌颂离别。
“离开这里吧,你自由了!勇敢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