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倒不如说它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对未知事物的向往,总是驱使着思维意识以及肢体行动的向前延伸。而越是扑朔迷离的表象,就越能迫使人向它的内核最深处探去,往往这种行径是没有明确目的性的,或者说“对未知的探究”就是所谓目的的客观所在。
“江岚,你干什么去?比赛还没结束,不看了么?”
“真抱歉,张枫,唐赫德,他,他不是人!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了,要出去吐一会,顺便呼吸下新鲜空气。”
“好吧,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真有意思,要是早回来能正巧帮你收尸的话,我倒是乐意效劳。
确实,绿和唐赫德是这些人中最令我好奇的囚徒,别人的比赛我丝毫不关心。不过他二人的表现显然没令自己失望,一个一击必杀,一个肉体崩坏,这也进一步加深了我对这二人的兴趣。唐赫德是个异类,显然不能以人类的眼光去审视,所以和他接触从而了解到他过往经历的可能性较小,看来只能多关注他的行为举止来推断这个人的性格秉性。而绿却明显不同,他是个规矩的人类,在他身上甚至还显露着某种为人称赞的高贵品质,加上他是暗影协会的正式成员。杨帅曾告诉过自己暗影协会来到东方共六人,撇去在雾都茶馆中偶遇的凯恩二人,绿应该属于这六人之一。如果我的推理没错,杨帅真的曾是暗影协会的正式成员,那么绿认识杨帅的可能性就极大,换句话说,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杨帅就是我的父亲。
槃生竞技场内欢呼雀跃,场外却安静的异常,看来又有一场令人向往的厮杀开始了。竞技场从规模来看能容纳两万人左右,不过来到现场观战的光戾族人一定不是光戾成员的全部,看来只有某些身份地位特殊或者身世显赫的贵族也有资格观摩这刺激的决斗。竞技场外伫立着着装各异的光戾士兵,但从服装的样式来看,很容易区分出其中细微的差别,血族的着装多以暗红或者深黑色为主,斗篷或批风的展开弧度也相对较小,这也难怪,血族是以狩猎为主的代表族群,这样的装束,一是在深夜潜行不容易被发现,二是利于肢体动作的伸展,更利于攻击节奏的连贯性。灵族的成员不常在外城出现,由于观赏竞技决斗,一次性出现这么多灵族士兵也着实难得。不过灵族的服装和血族又有很大的区别,灵族的披风不存在所谓的帽子,披风的整体长度和打开角度也大的夸张,甚至厚重的披风会耷拉的散落在地,衣服的颜色大多以墨绿为主,像极了远古神话里贤者的法袍。幻族的服装就简单的多,和人类的着装相似,要不是谈吐时露出的利齿,我还真会把他们误会成人类。鬼族的服装和血族相近,但颜色以宝石蓝和深蓝为主,毕竟鬼族的主要职能也包括狩猎,用不同颜色的着装也是为了更好的和血族做以区别。
也可能是由于竞技的缘故,平常从竞技场到囚斗监狱的这条路的戒备松懈了很多,这也给与了我更广阔的活动空间,毕竟对地形的有效探究说不定会为日后自己的逃亡带来便利。还有就是,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绿就不见了身影,理论上他会在第二场比赛中途回到观战区观战,而长时间不出现,一定是由于某种原因或者企图。所以自己此行的目的有二,一是观察地形,二是寻找绿。至于为什么我要找到绿,我也找不出个明确原因,但总感觉有种奇妙的力量驱使着自己靠近他,我总觉得,从他那里,我会获得我想要的答案。
两千九百,两千九百零一…看来从槃生竞技场到囚斗监狱一共需要三千步左右,换算成距离,也就在一公里半上下。槃生监狱位于囚斗监狱的东北向,二者之间是一条笔直的公路,看来这也是设计者为了方便囚徒囚斗提供的一条便利通道,有点失望的是,沿途没有遇到什么太值得注意的建筑,毕竟“槃生竞技场”就是这一代最为主要的建筑,若在有其他壮丽的建筑群,未免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不过这一路大多是形状各异顶着洋葱头形状屋顶的建筑,有点像西式的教堂,想必这些场所也是拥有和朝圣相似功能,用来集聚光戾族人的特殊地段。
不过绿去哪里了呢?场地内部不见他的身影,沿途也没看到他的踪迹。我仔细地回想着绿离场时的状态和行为。我记得他离场时不经意的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拖走了吉影的尸体…等等,就是这个,当时他拖走吉影尸体时,就曾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我又算了算时间,他离开场地已经近一个小时了,难道…不会吧,算了,还是走过去看一看吧,毕竟除了这里,我想不出其他绿可能出现的地方。
囚斗监狱背后有一块小型的墓地,名为魂归墓地,听说是供给囚徒战死后掩埋的地点,不过安息在这里的死灵大多都是被胡乱撇弃,或者是被集体混埋,毕竟没有人会怜惜弱者,亦或是特意的纪念亡灵。不过本应凄静的魂归墓地,旁边却欢舞跳动地流淌过一束清冽的小溪,为原本死寂萧瑟的墓地,点缀起点点生机,小溪哗啦啦欢快地叫着,极为强烈的与无言的白骨形成对比。
“你来了。”
眼前立的笔直的老人背对着身向我说道,他面前的土壤恰好鼓起一个圆润的小包,像是刚刚才翻新过的样子。
“你知道我会来?”
“不,我并不知道你会来,但我知道,不一定会是此刻,你我肯定会在某一时刻,像这样一般,单独会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你想见我,我想见你罢了。”
立场?理论上我是属于九星,绿属于暗影,二者本该是相互敌对,互相厮杀的对立体。按照常理讲,我本该找机会抹杀掉绿,进而为新火减少一个潜在的对手,反之站在绿的立场,也是如此。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尔虞我诈?殊死搏斗?不死不休?但极为讽刺的是,此刻有一个人的身影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也许真的是遗传,在这个时候我处理问题的想法竟会和某个男人近乎一致,我们都是不存在所谓立场的人类,我们都不是忠于国家,忠于信仰,听令于人的的存在,我只信仰我自己,而我也只忠于内心的选择。
我缓缓地卸下掩盖在衣衫夹层内的项链。
“和我说说杨帅吧,我想认识他。”
“什么?你从哪里得到这个项链的?”
显然绿没有想到我会亮出这件“法宝”,一下子让他方寸尽失,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露出了一张惊讶过后稍显平静的脸,看样子他也准备好,想和对面这位神秘嘉宾来一番认认真真的对话了。
不过从他的反应来看,我确定了他对这个项链的熟识,这样我就可以基本确认我之前的部分猜想,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问出关于杨帅的细节。因为这个人对于我来说有太多的不解与困惑,为什么他要离开暗影协会投奔血刹联盟?为什么他要抛弃我们母子?为什么母亲死后他不寻找我?为什么他不为妻子报仇?为什么他在面对可能是杀害自己妻子的恶人时,依然能够微笑面对?为什么自己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没有认出我!为什么?为什么!也许我还没有做好和他相认的心理准备,亦或是我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叫他一句父亲。
“项链是我的母亲给我的,杨帅可能是我的父亲。”
我找不出隐瞒的理由,或者说我根本不想隐瞒,索性将真相毫无保留的说出,毕竟我也想从对方口中得到最为真实的答案,不论是关于杨帅的,还是杀死母亲凶手的信息…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不知是时间过得太慢,还是溪水减缓了流动,原本猛烈冲击沙石的流水竟改变了固有的流动方向,涓涓地从石块两侧滑过,那唧唧喳喳的喧嚣,也顷刻变得沉寂。溪水像是被时间谋杀了一般,符合时宜的和魂归墓地融为一体,滴滴点点的散发着沉默的死寂。
老人的眼珠里的光晕抖动了一下,提起刚刚灌饮过鲜血的暗红嘴唇,缓缓说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