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雾都的时候心里有一点不舍,总觉得在这里还有属于我未曾完结的故事,但我又害怕触及这故事的情节,惊扰了红尘,浮沉了命运,亦或唤醒了梦中的自己。
江逸凡一死,东方帝国加强了其南方的防线,这让我直接逃回南方大本营的计划化为了泡影,我只能从西边绕路返回南方。虽然出现了很多意外的情况使我完成任务的速度提前了一倍,不过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按时返回新火大本营也是颇为困难。还好临行之前我将已得的情报汇报给了潜伏在雾都附近的新火密探,否则我猜我的名字现在已经出现在了九星刺客的暗杀列表里。
我一路向西,也记不清走了多久,穿越了几座繁华的城池,也踏散了几处荒野白骨,翻越过几个迷人的山丘,也游荡过几条断魂的河流。最终我在戈壁边的一个风萦小店驻足落脚。夕阳渐落,白昼翻黑。
“客官,外面风大,快里面请!”
我一路风尘露宿,脸上早就没了饱满的气色,看起来十分落魄。但这个小二却十分殷勤,这个举动让我产生了些许好感。
“还有房吗?”
“有!知道您今天要来,特意给您留着呢。”
“那好,先给我随便上些吃的吧,钱不是问题。”
“好嘞,本店的饭菜都是百里飘香,包您满意,客官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虽然对话不多,但这小二却十分机灵和热情,自己索性也懒得选择吃什么了,叫他看着来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信任感吧。
我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极为奇妙的状况。我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最里面,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位置,不引人注意而又能洞察全局。大厅的西北角坐着两个带刀的男人,两个人话不多,偶尔冒出的两句,也是毫无情趣的家常,但二人双眼却警惕地观望着四周,那样子像极了准备过冬仓鼠。看穿着和举止应该是新火的士兵,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和队伍失去了联系,正等待着机会重返自己的队伍。
挨着他俩的是一家三口的流民,男人衣衫褴褛,女人目光空洞,孩子却很活泼,一个人玩着桌子上的碗筷,哇呀哇呀的叫着,但那叫声不长,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湮没在周围大人恐怖眼神的沉默里。
大厅的东北角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子,身边还有两个挺拔的侍卫。虽然他外表阔绰,神情却十分慌张,眼睛四处打量着来往的人群,甚至不放过盘旋在空中的苍蝇。看样子他应该是个曾富甲一方的财主,迫于战争而流离失所,带着自己仅有的财富和信徒,一路漂泊和流荡吧。
挨着这个胖子坐的是两个平常人,平常人的概念也只能是在我们这些不正常人相对比下才得到的答案。两人十分淡若,品尝着店里独到的清茶,似乎不太关心周围的人物和事情,不过这恰恰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正常人是不可能来到这种荒郊野外闲适地饮一壶清茶,我已经注意这二人很久了,这二人是一路跟踪我的杀手,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还不下手,也许是在寻找机会将我杀害,也许是为了摆脱自己人的注意,敷衍地完成一下组织上既定的任务。
靠南的位置上吆喝着五个人,大口地喝着酒吃着肉,挥舞着手里的短刀,与周围安静的景色极为不协调,看样子应该是乱世下占山为王的绿林草贼。虽然身份存在危险,但他们应该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最外面坐着的是一个披着暗红斗篷的男人,帽檐遮住了半边眼睛,一个人伴着初升的月色自斟自饮,颇有几丝天涯散人的风范。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样是在旅途中的浪人吧。
小店不大,唯一吸人注意的就是老板娘还有几分姿色,甚至能谈得上有些妖娆,一个人对着镜子吞吐着红唇,却又不慌不忙的吩咐着伙计处理着看似繁杂的事物,想必也是一个风尘里裹着风韵的女子。
就这样,强盗盯着地主,财主守着财富,贫民盼着食物,士兵等着队伍,浪人等着归期,杀手盯着猎物。看似复杂的事物,却总能保持微妙的平衡,但这个房间内的元素太多,像是一个翻滚的火药桶,随意点燃一根线条,也许就成了打破所有平衡的导火索。而似乎谁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打破这既定的游戏规则。
“客官!您的菜,对了,还有您的酒!”
“谢谢,我不喝酒。”
“酒是免费的,你我有缘,小小心意,送您一杯清酒。”
“分给那边那三个人一点食物吧。酒也给他们吧。”
“这…好吧,小的马上就去。”
无聊的善良?或许吧,只是看到这种画面自己不有所作为的话,内心会遭到某种信念的谴责吧。
“还有房吗?”
推门而进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妇,此刻天色已泛黑,我有点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不过那妇人的声音却颇为亲切,令我似曾相识。
“不好意思,您二位来得真是不巧,刚才最后一间房间已经租出去了。”
月光沿着扶门吱悠吱悠地叫着,慢慢爬上妇人的脸旁。
母亲!不止为何心中这个名词突然欢呼雀跃地叫着,有一股热流突然涌上头来,急促着,有一点充涨了泪腺。我确定,这张脸已经至少十几年没在自己面前出现了,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挥之不去而又反反复复的噩梦里。
这位老人长着和我的母亲一样的面容,相貌虽显得年长数岁,但目光里却绽满了慈容。
“您不介意的话住我的房间吧。”
那妇人的目光慢慢转向大厅最深处颤栗的身影。
“这…小伙子,那你怎么办啊?”
“没关系,小二,结帐吧。”
光是说出这几个字,我便用尽了浑身力气,我知道我是个爱哭鬼,在多说一句话,恐怕我以泣不成声。
我低着头朝门外走去,却不巧,在走出门的一瞬间,撞上了这对夫妇惊异的目光。
“罗宾?”
“啊?你叫我什么?”
妇人愣了一下:“太像了,太像了,世间还有如此相近的二人…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太像我的儿子了,可,可我知道你不是他。”
“为什么呢?”
“我的儿子现在身患重病,医生说他活不久了,只有到东方找一名神医,才可能医治好他的病,我和我老伴已经游历了大半个东方帝国,也没找到那所谓的神医。只不过小伙子,遇到和我儿子这么像的你,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是,谢谢。”
谢谢?为什么要说谢谢,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有在那一瞬间自己才能真正的袒露所有吧。
我躺在了小店外破旧的马棚,望着一轮圆月,想起了好多。
“一个人,不冷吗?”
身上不知不觉被披了一件棉衣,似乎还保留着某个人的体温。
“夫人,您这是?”
那老妇人缓缓坐在我的身边,哈了哈手,来回搓了搓。
“小时候,罗宾也喜欢看月亮,总问我月亮里面住没住人。”
“那您怎么回答他的呢?”我把那件衣服穿好,大小和尺寸刚好合适,仿佛我就是这件衣服原本的主人。
“我会告诉他,月亮里面有人啊,当你在看月亮的时候,月亮里也有个像你一样的小孩在看你。”
“那这两个孩子会见面吗?”
妇人笑了笑:“你和罗宾问了同样的问题。”
“是吗?真是好巧啊。”
“会见面的,互相想念的人会冲破一切阻力再次相见的。只要彼此都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心意。会的,一定。”
马厩里的马儿突然哀鸣起来,烦躁地践踏着大地,几个黑影顺着门缝经过。
“不好,夫人,您先回去,记住,除了我,谁敲你们门都不要开!”
身为杀手的直觉告诉我,今夜要有血光之灾。
那几个黑影行动并不快,也没有发现我的行迹,我跟随着他们一路向前,来到了地主的客房。我悄悄支起一小窗,看到了屋内的景象。地主和仆人已经瘫倒在地上,几个黑衣人在收敛着财物,我甚至在这些黑衣人中,看到了殷勤的店小二和妖娆的女老板。看来他们和那五个强盗是一伙的,这也就是这家黑店的经营之道吧,自己险些就受到了店主的蒙骗,想想真是愚蠢。
“好,好,好。”我拍着双手一步步走进屋内。
屋内的几人先是愣了下,然后不分缘由地向我挥刀砍来。
我出于上天有好生之德之道,将他们逐个击晕。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地主的状态,已经没有了气息,看来这群人真是心狠手辣啊,我要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他们。
“一,二,三,四,五?”
少了两个人?不好,那对夫妇有危险!
我急忙夺步冲出屋内,正巧月光冲破昏暗,时下月晕正浓,我竟感到一丝晃晕,仿佛有人波动了这月光,是一摸暗红。
夫妇的屋内空空如也,看来是我来晚了。
月光白炽的耀眼,我竟有些睁不开眼睛,恍恍惚惚间,我试着打开别的房间的门,看看别人是否遇害,可这些房间都是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像蒸发了一样,而自己现在仿佛正处在蒸笼的正中心。
突然,一阵压迫感呼啸而来,我习惯性的拔出利剑,不过那力道势大力沉,一瞬,就将自己震慑而倒。我在地上翻滚两圈之后,抬起头,发现月晕的正中心有一个漂浮的人影,暗红的斗篷,混黑的气焰。那身影微微抬头,我看到了他绯红炽热的双眼。
看来不得不战了!我直接使用时空之穹试图静止对手,不过那人似乎不受我的控制,夹带着月光与混暗,径直向我冲来。我用尽全力去斩开那抹混沌,却不巧被其撇开,只是轻轻的一触,自己就被那力道冲击的飞远。
我在地上趴了会,也冷静了一下,自己可能是太心急了,被一瞬的景色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分析战局,才是自己的战斗方式。
我渐渐地由攻转守,虽然接下每一招都很吃力,但也逐渐的发现了那人的进攻规律。那人的攻击力道强劲。但动作相对缓慢,衬着月光,我也逐渐看清了他的进攻武器,似乎是某种黑色的实体介质,这团黑色能做出几种形状的变换,配合着他的进攻手段,往往不同的形状会产生不同的进攻效果。而我也在这几次交锋中,也找到了致胜的手段。
我接连挑起地上的石板向他攻击,他顺势连续将石板上挑,抛入空中,我一个箭步冲向前去,想在他上挑的瞬间刺破他的胸膛,他却似乎早有准备,嘴角露出一丝满怀期待的微笑。
“暗黑破杀!”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次进攻离他的身体过近,而对手似乎要施展某种绝技将自己抹杀。
不过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内,就在我刺向他的一瞬间,他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也就给了我机会。
“时空之穹!”我迅速将空中事先静止的石板以最快速度加速下落,一块块,不偏不倚地全部重重地落在那人的身上。而那人的绝技也在那一刻施展而出,在石板的缝隙中,挣裂出几股黑潮,沉闷地轰隆作响,进而爆裂开来。
不知是被黑暗还是被石板击中,我重重地被甩到一旁,嘴里淌出一行鲜血。
结束了,结束了。
月光还是正浓,说不出是皎洁还是透彻,伴着光晕,我竟产生了幻觉,看到好多暗红斗篷的人漂浮在空中,渐渐向自己飘来。呵呵,刚才那个暗红杀手不是被我干掉了么,怎么…意识有点模糊,看来真的是受了伤,产生幻觉了。
“你去看看那边的血戾,怎么样了?”
“他死了。”
“什么!?血戾竟然被人类杀害了!?”
“就是这个人吗?”
“是的!”
“带他回去!”
“其他人怎么办?我饿了。”
“一律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