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道是不是“恃宠而骄”的关系,沈西珂最近越来越小女人了,往日从不曾露出的一些娇气神态,在宁丛风面前却是越加的明显,而这样偶尔的任性撒娇,对宁丛风,却是格外受用。
由于两个人家庭特殊,所以并没有举办形式上的婚礼,至于蜜月旅行,因为宁丛风公司的缘故,也暂且搁置下来。本来定好的蜜月旅行便让宁妈妈和刘嫂去了,沈西珂不放心,雇了个导游陪同两人一起去三亚。
宁妈妈和刘嫂一走,家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宁丛风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西装革履的样子,一身清爽,从沈西珂的角度来看,他很高大,钻石般是阳光镶在周身,有种高贵的优雅,宁丛风的气质很好,是那种她怎么都戒不掉的迷恋。
他从镜子里见到身后的她一脸迷茫错愕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转身,走到床边,说道,
“没睡醒就再睡会。”
“睡醒了。”她掀开被子下床,穿着一身浅紫色的绸缎睡衣站在他面前,目光流转在他的领带上。
宁丛风不明所以,低头看看挎在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只见有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他的领结处。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扎领带,很认真的样子,虽然那系法远没有他自己系的利索,但还是让他心念一动。
她大概是很在乎他的吧?又或者……爱着他……宁丛风不太确定,从前不确定,现在也不确定,就算她说爱,他也一样不确定,他是被骗怕了啊,对于沈西珂这样难以驾驭的女人,她的话,他总是不敢完全相信。
五年前,她不爱他,五年后又爱的那么突然,结合各种因素,以他现在的心计来看,她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她要的那种男人而爱他的。
没关系,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了。
她系好了领结,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轻松的说,“好了!以后你的领带就交给我了!”
呵呵,她还可以再幼稚一点。
“你吃早餐吗?我下楼给你做。”
沈西珂将床头柜上的台灯关掉,转身要下楼,却被他从身后抱住,那呼吸从耳后传来,弄得她的耳朵痒痒的。
沈西珂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突然把自己抱的这么紧,手指绕上她的锁骨,指腹轻轻的婆娑。
他说,“什么都不要做,你要做的就是坚持爱我,不要再半途而废。”
车子刚开到公司,宁丛风就看见了韩陌站在停车处等着,表情很认真。
宁丛风推门下车,“怎么样?复印件拿来了没?”
“拿来了。”韩陌把沈氏地产的私密文件送到他的手上,两人一起进了办公楼。
宁丛风坐在靠椅上认真的阅读那份文件,腕上的手表反射出冰冷的阳光,韩陌也没打扰,待他看完,韩陌才问,“我想说,对付沈贝康,不是件易事,我们公司这两年效益不错,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我没别的目的,只想让他痛不欲生而已。”宁丛风按按太阳穴,冷冷的说。
韩陌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言。
也许别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沈贝康那样仇视,非要置沈氏于死地不可。
只有宁丛风自己清楚,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即使过去许多年,也未减半分。
当年那个挽着狐狸精见死不救导致他母亲痴傻的男人,正是沈西珂的父亲沈贝康,这个事实,还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偶然翻阅财经人物杂志时认出的,宁丛风当时很震惊,回国后就一直盯着沈氏地产,于是找到了本以为在沈氏还有股份的沈西珂,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他非要和沈西珂结婚的真正原因。
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利用,可感情这东西,有时候会很脱线。
记得年少时他第一次玩魔兽,发现这个东西会上瘾后,便果断的卸载,从此再不碰。
如果沈西珂能够一键卸载,宁丛风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点下鼠标,他不是没试过,可对于她这种流氓软件,他技术太差,根本无济于事。
“对了,还有一份文件要给你过目。”韩陌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将手里的档案夹递过去,悄悄观察宁丛风的神色。
“这是为什么?”宁丛风翻开文件,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果然很惊愕,“沈井原准备把公司一半的股份转让到沈西珂的名下?”
“不知道,我也只是听内线说的,而且更加劲爆的是,另一半的股份转给了一个叫做肖纯安的小女孩。”韩陌补充。
股份都转让了,自己怎么办?不活了?
沈井原十八岁起就开始成立自己的娱乐中心,到今天规模已经十分壮大,他辛辛苦苦拼下来的江山为什么要全部拱手相让呢?难道真不打算活了吗?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2】
拖着凌乱的思绪回到家,宁丛风打开卧室的门,沈西珂正躺在床上睡觉,灯没有开,月光铺在她的身上,异常温润。
她其实挺清瘦的,尤其是不化妆的时候,像极了那个十八九岁的邻家女孩,就那样散着头发静静安睡,被月光这么一罩,娇小的十分惹人怜爱。
宁丛风走过去,高大了身子挡住了一大片月光,他站在床前,又将她的眼角眉梢都描摹了一遍,这才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把她圈在怀里。
时光悠悠的回到那段断了线的年华,好像是梦,沈西珂知道自己在做梦,做着一个灰白色调的梦,梦里漫天的雪花,昏黄色路灯立在巷口,投下一地暖黄色的光,她穿着白色的小靴子,坐在垫着书包的石凳上,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下家教课。
突然,天不知怎么就变黑了,原本暖黄色灯光也霎时间吞没在无尽的黑暗中,沈西珂有点害怕,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低着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在着,总之天地一片黑暗。
正在她慌乱的时候,突然头顶有一丝光亮,接着变成了很大一片光亮,她缓缓的抬眸,只见一个弧度好看的下巴渐渐清晰,接着是薄薄的唇,英挺的鼻子,还有如清泉般的眼睛,他的周身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被他走过的地方是白昼,是清晰的世界,他笑着朝她走来。
“你在等我么?”
“好像……好像是的。”
“回家吧。”
“不要!我不回家!”
“我是说,跟我回家。”他说着,朝她伸出手来,而他背后的世界,清晰而明亮。
她的心一动,伸出手去,手却被握住了,有温度,很真实,真实到她一下子睁开了眼,原来是梦……
可是那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绰绰,攥着她的手柔声问道,“睡的好不好?”
她又重新闭上眼睛去,还有点没醒过来,软绵绵的哼了一声。
“丛风……”
“嗯?”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说。”
“你答应我,以后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你。”
宁丛风想了想,没有回答,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沈西珂的眼皮越来越沉,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他轻轻的说:
“好,我答应你,我就在你一伸手的距离。”
【3】
宁丛风这两天很忙,却也是异常体贴,沈西珂也回到了郁氏上班,郁北休假,公司里有很多事需要沈西珂亲自去忙。
焦头烂额的忙碌了一上午,终于能喘口气,她在办公室里冲了杯咖啡,准备给郁北打个电话汇报下公司的情况,却不想刚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便打了进来,沈西珂不禁皱了皱眉头,接通后只听对方说了一句,便神色慌张地站起来,接着扔下手里的文件,步履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尖锐的高跟鞋踩在医院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紊乱而紧张的音节,急救室的红色灯光血淋淋的亮着,门口围了好些人,大多是沈西珂熟悉的亲戚还有几个生面孔,神情悲伤。见她过来,全都齐刷刷的看向这里,这当中,还有她那个满眼焦急的爸爸。
沈西珂的大衣敞着,直顺的黑发由于奔跑而被风吹得凌乱,一见这场面,脸色立刻便沉了下去,强撑着颤抖的嗓音问道,“我哥他……怎么了?”
急救室门口的人,都没有回答,沈西珂气的又大喊了一声,她的姑姑才哭着说,“井原他……他和他那个女朋友……一起自杀了……”
怎么会……
沈西珂身体一震,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
姑姑边哭边喊,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回音:“这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啊!我们老沈家就这么一颗独苗哇!”
“你给我闭嘴!”沈西珂突然大吼,“我哥他还没死呢!他不会死!”
她的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就开了,接着一个病床被推出来,那些人都围了上去,她迈了几步过去,便听见医生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她步子僵在那,腿开始发抖,接着手术室的门又关上了,车子被推走。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
沈西珂望着车子推出去的方向,脑子里全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话,木讷的转过头来,却被一声尖锐的哭声弄得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那突然发出的痛哭声不是自己的亲戚,而是另一边的人。
是肖伊的家人。
抢救无效的那个人,是肖伊……
沈西珂站在那,面对着急救室的门口,全世界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全是哥哥的身影,有小时候的,有年少时的,有现在的,那些难受翻江倒海的袭来,化成难以言表的泪水夺眶而出。
沈老爷子拄着拐杖颤抖的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眼睛里全是灼热的愤怒与怨恨。
他举着拐杖冲着沈西珂便走了过来,用力一挥,那红木杖结结实实的就打在了沈西珂的身上。
“都是你这个孽障!祸害!害死我三个儿子还不够!还要克死我的小儿子!”
他似乎是找不到发泄情绪的出口,疯了一样,手杖一下一下的打在沈西珂的身上,她被打的跌坐在地上,疼得抱着肩膀哭,却没有躲,那疼痛落在身上,却不抵心里的半分。
而在场的家属里,竟没有一个敢插手的。
沈西珂始终不能理解,那个一向潇洒,阳光的哥哥为什么要选择自杀,她终于放声大哭,伏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父亲下手毫不留情,像是一个嗜血的疯子。
【4】
“住手!”
两个急切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回响,沈西珂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见两道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跑来,一个是韩陌,另一个是,宁丛风。
沈贝康的手杖停在半空,刚要落下,却被一条坚实的手臂攥住,他惊愕的抬起头,苍老的眸子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
宁丛风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那老化的骨头发出一声脆响,疼得沈贝康赶紧松开了手,手杖应声落地,宁丛风怒火中烧,抬起脚来,便将那手杖踢飞出去。
亲戚们这才一窝蜂似的围上来,护着沈贝康,七手八脚的去扯宁丛风的西服,生怕眼前这个气红了眼睛的年轻人会做出什么,沈贝康的手腕被他拧的近乎于骨折,痛苦的哼哼出声来,可无论沈家的人们怎么拉他,他都攥住那只枯手不放,双眼凶狠的似要冒出火来,额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丛风!快放手!”韩陌声音焦急的去拉他,却怎么也拉不动,这样的他,太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杀了眼前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