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叶飞舞自己将楼梯踩空了。“啊!”她发出一声惨叫声,骨碌碌地滚下了楼梯,然后不动了。
楼上的叶玫瑰惊吓得什么似的,面朝墙不敢看下面的事实。
但过了会儿,她轻轻地下了楼,向那个躺在地上的叶飞舞俯下身去,道:
“这样也好,你不是老喜欢冒充我吗?这次,你就再代替我一次。想象一下吧,你躺在这里,别人会认为那是我,没有丝毫的怀疑。而我,金蝉脱壳一样远走他乡,开始新的生活。你就像我的一件扔掉的灰黑的外衣,一个蝉蜕。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很刺激,很有意思?”
叶玫瑰噼噼啪啪地连珠炮般说着,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哈哈哈!”
笑够后,叶玫瑰便匆匆离开了玫瑰别墅……
“啪”地一声,两段视频的画面放完了。
李警官道:“两段视频先后证明了南一扁和叶玫瑰的清白,想必是在录完南一扁的视频后,那只猫无意中把手机的画面扭转了个方向。那只猫!”
大家都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这时,另一个警察过来说:“李警官,都市美人鱼美容院爆炸案的结果出来了,那确实是一场人为的爆炸,作案者是一个女人,因丈夫长期来这家美容院嫖娼,对这里心生怨恨,因而在丈夫又一次来这家美容院的当晚,引发了这场爆炸案。”
“好的,我知道了。”李警官道。
李警官走出办公室对宋晓晨说:“视频资料我们都看了,证明了叶玫瑰的清白。”
“那么,我可以领她回家了吧?”宋晓晨急切道。
李警官并不回答,带着宋晓晨来到了关押叶玫瑰的地方。
第四道障碍:冯威龙到底在哪里?
问讯室内,李警官问:“叶小篮,我们得到了证据,证明当时是叶飞舞执意追杀你,才使她自己失足跌下楼梯的,跟你无关。但是,冯威龙和小树呢?他们父子俩到底在哪儿?”
“小树失足掉进河里了。至于冯威龙,我不知道。”叶玫瑰坚持道。
神情憔悴的郑小燕来看叶玫瑰了。
她看着对面比自己还憔悴的叶玫瑰涩涩地道:“叶小篮,你终究还是得到了他,你们终于还是在一起了,不是吗?你胜了。”
叶玫瑰苦笑了下道:“得到?得到了他的恶毒、自私、谎言、欺骗、贪婪?他所有人性中最丑陋的东西都让我‘得到’了,而我,为了能够‘得到’,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自我,包括换上这张我最憎恨的女人的脸!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滑稽、更悲凉的小丑吗?”叶玫瑰神情怪异地指着自己的脸说。
过了会儿,叶玫瑰的情绪平复了些,道:
“好在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过去了。我曾爱过他,不过爱的是附着在他身上的东西,比如权力、地位、成功等等,一旦这些东西从他身上树叶般纷纷剥落了后,他在我眼里,瞬间变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女人们有时往往弄不清自己的感情。”
郑小燕赶紧接过话茬:“而我,爱的、要的是他这个人!我当初爱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所以你把他还给我 ,你把他的人还给我!”郑小燕忽然一下跪在了叶玫瑰的面前,苦苦哀求道,“你在我家时,我说了几句刺激你的难听的话,伤害了你的尊严。过后很长时间内,其实我都处于一种自责之中,为此,我今天向你正式道歉,也请你谅解。其实,说起来,哪个女人在其他女人登堂入室地前来掠夺自己深爱的男人时,能冷静得了?我想都会急得口不择言的。”
叶玫瑰道:“你别再找他了!离得他远远的,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吧,这个男人是个恶魔。”
“我求你了,威龙他是我唯一的男人,是我的命根子,失去他我活不成了呀!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郑小燕继续哀求道。
叶玫瑰见状硬了硬心道:“已经晚了。”
郑小燕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眼里有泪花闪现,喃喃着:“晚了?”
叶玫瑰道:“是的。他走了,远远离开你了,也让你别再找他,他说想一个人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郑小燕听罢此言一下瘫在了地上。
而叶玫瑰,扭过头去再不说话。
一旁的李警官见状只得拉起郑小燕离开了。
李警官和宋晓晨等驱车来到了玫瑰别墅。
宋晓晨回想起他化装成华庄后的那个夜晚,叶玫瑰将他绑在玫瑰园的藤床上后,附在他的耳边忽然发出呓语:“你去死!”
那声音像是一股来自坟地深处的寒气,掠过他的耳边,使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
李警官的脑子里回响着郑小燕跟他说的叶玫瑰的话:“他走了,远远离开你了,他说想一个人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在别墅内若有所思地踱着步看着地面,这里那里的,都是坚硬无比的水泥地,并没有刨过的痕迹。玫瑰园中,猩红的玫瑰花开得正盛,映入他的眼帘——
“只有玫瑰园中的土是刨翻过而没有明显的痕迹的!”一道灵光在李警官的脑子里闪过,他快步走向前去——
浓密的玫瑰园深处蹲着一个人!
是郑小燕。
几个回忆镜头正在郑小燕的脑中闪过——
“燕子!”黑夜的深处忽然传来冯威龙深沉的呼唤。
“燕子,只有你是真正爱我的。我明明已经拥有了最宝贵的,可我还是经不住其他的诱惑,我太欠缺自制力了。今天的一切也是咎由自取。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
冯威龙又喊。他的声音湿漉漉、阴森森的,似乎来自一座坟墓的深处。
再仔细看冯威龙,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神里现出绝望,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流着血——
“威龙!”郑小燕惊叫一声,在玫瑰别墅内一个房间的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惊恐地喘息不已。
又是个大风的夜晚,风啪啪地拍打着窗子,天上一轮暗淡的月亮泛着惨白的光。
兀地,她听见外面的风声里似混有一个人急促的喘息声,没错,是叶玫瑰的喘息声。因为夜深人静,会把声音传得很远。
郑小燕急忙跑到窗口处去看,外面黑黝黝的一片,玫瑰园里隐约一个人影浮动,是叶玫瑰挥动着铁锹在园子里挖着什么埋着什么的身影。没错,是她!
“喵!”那只猫在玫瑰园里忽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
郑小燕忽然惊慌地颤栗了一下,她轻推开自己的房门,脚在楼梯上轻轻地往下迈着,来到了楼下的客厅里,欲打开别墅的门,但门又被从外面反锁上了,她出不去。
她耳朵贴在门上想仔细听清些什么。
但门又忽然被从外面推开了,叶玫瑰神情憔悴、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的黑暗里,惊慌地问:“小燕姐,你又站在这里做什么?”
只见叶玫瑰的手中拿着把铁锨!
“我……我又听见外面好像有响动,担心是小偷,便出来看看——”郑小燕道。
叶玫瑰神情恍惚道:“明天我便把你的工钱结了,你收拾收拾,离开玫瑰别墅吧!”
第二天早晨,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
郑小燕正在玫瑰园里摘花,身影在玫瑰丛里浮现。
“郑小燕,你在玫瑰园里干什么?!”忽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喊叫。
郑小燕扭过头去,看见了站在玫瑰园边上的叶玫瑰惨白如纸的脸。
“摘花给你洗浴啊。”郑小燕随口答道。
“没必要了。”叶玫瑰道,心酸得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郑小燕看着园中的花随意地感慨:“这些花开得真红呀,红得这么浓烈,一种血腥的红——”
“血腥的红——”叶玫瑰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我,我想摘完花后再给玫瑰松一下土,浇点水——”郑小燕说。
“郑小燕,我昨晚不是说过了吗?今天你便离开玫瑰别墅,别干啦!”叶玫瑰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恶劣,兀地爆起一声尖叫。
……
想到这里,一种朦胧的直觉兀地在郑小燕脑子里闪过,她猛地站了起来,正巧撞到了李警官、宋晓晨的目光,三个人心有灵犀般地相视了一眼,李警官果决地喊道:“我拿铁锹往玫瑰园的深处挖挖看!”
郑小燕点头。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袭来,她虚弱得摇晃了下身体差点栽倒在地上。
李警官和宋晓晨等挥动着铁锹用力地挖着,挖着,挖得大汗淋漓,越挖越深。
先是发现了一双崭新的童鞋,郑小燕惊恐地扑过去:“是小树的新鞋子!小树发生了不测了吗?”
接着往下挖,又挖出了小树的小木碗和望远镜、玻璃球。
“小树!”郑小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她绝望得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仰天大哭,“啊!”
那哭喊声在空中久久地打着旋儿,惊得一群栖在树上的鸟扑棱棱地乱飞。
土中出现了一层玫瑰花瓣,拂开那些花瓣,有衣角裸露了出来,越露越多——
“天啊,这是威龙的衣服!”郑小燕再次扑过去惊叫。
“啊!”郑小燕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捂着耳朵向远处跌跌撞撞地跑去,疯了一般尖叫,“别告诉我!别告诉我里面埋着威龙!”
郑小燕瘫坐在地上,开始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大哭:“威龙啊!为了找你们,我睡草垛,喝河水,谁知找到的却是这样的你啊——”
郑小燕的身体激灵了一下,眼神忽然就变得呆滞了——
郑小燕疯了!
“不好!小燕姐疯了!”宋晓晨叫。
其他人员神情凝重地加紧往下挖,越挖越深——
除了土,除了那件男式风衣,再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件空空的衣服而已!
大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暂时落下了。
再看郑小燕,已经真的疯了,她笑着去扯冯威龙的那件衣服:“威龙啊,别睡了!快起床吃饭了,给小树盛饭去!小树吃饭就喜欢用那个小木碗……”
李警官气冲冲地进了问讯室:
“叶小篮!冯威龙到底在哪里?郑小燕疯啦!因为她发现了玫瑰园的土中埋的衣服!快说实话!”
“什么?”叶玫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自责地用拳头擂着自己的头,“唉!”
“我原是在用心保护她!我之所以坚决不告诉她冯威龙在哪里,是怕她找到他后,会为了他东山再起实施她自杀的计划。另外,冯威龙潜意识里,一直想置小燕姐于死地,在不涉案的前提下,用各种方法加害于她。跟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太可怕啦!万一哪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会对柔善的小燕姐再下毒手,这就是为什么我宁愿冒着被晓晨误会甚至抛弃的可能,冒着被长久关押在这里的可能,也不告诉你们冯威龙藏身在哪里的原因。”叶玫瑰解释。
“可是她找不着冯威龙的话,也会活活地被折磨死的!”李警官道。
“我过会儿就领你们去玫瑰别墅找他!”叶玫瑰终于说道。
叶玫瑰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天,在得知了冯威龙破产的真相之后——”
晚上,玫瑰别墅内的一个房间里,墙上映着一个女人张牙舞爪的影子。就像电影里女特务严刑拷打犯人的情状,叶玫瑰挽胳膊捋袖子地,举着一根鞭子啪啪地抽打着挂在挂衣杆上的一件男式黑风衣,边抽边恨恨地数落着:
“骗子!你还给我!那么多宝贵的岁月,那些殚精竭虑的劳顿奔波,还有被践踏的尊严、情感的浪费、精神的痛苦、时间的消耗……你让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半条命被你祸害掉了,却原来是一个对自己全无意义的大骗子!我抽死你!活活地抽死你也解不了我心中的恨!”
深夜时分,叶玫瑰用托盘托着食物再次来到了关着冯威龙的房外,拿钥匙打开门后,兀地发出一声惊恐尖叫:“啊!”
手中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只见冯威龙满头血污地倚墙坐着,头耷拉在了自己的右肩膀上。
叶玫瑰扑过去,惊恐地喊道:“天啊,你的身体都已经凉了,血也凉了。你这是干吗?”
只见冯威龙手中有一张血书,叶玫瑰慌忙拿过来看,只见上面写着:
“燕子,如果唯有如此才能终止你的自杀计划和弥补我对你的愧疚,那么,我的死,便是我这一生最耀眼的亮点了。”
叶玫瑰满怀忧伤:“事情怎么弄得这么糟呢?是我把他逼死了吗?我错了,一个男人,离了社会、人群,离了他赖以生存的事业,便丧失了活力,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我怎么到这一刻才明白这一点呢!”
千种万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忽然站起来噼噼啪啪地发泄着:
“冯威龙,你听着,我瞧不起你!死是很容易的事!你这样一了百了了,可你这样也会连累我!因为是我一念之差把你关在这个房间里的。你害我害得够惨的了!不该再连累我!我还有那么爱我的晓晨,我原本答应用我以后的所有生命、用我全部的爱来爱他、回报他的!”
这时,冯威龙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地说:“我感觉自己就要跌进一个无底的山洞里去了,隐约听到你在怒骂我,我便往回走了——”
叶玫瑰惊喜得眼里涌出了泪水:“你还活着?这有多么好!不然,我怎么向小燕姐交代啊?死是最于事无补的,弥补对一个人愧疚的方式不是去死,而是用以后的生命来爱她啊!”
“对,我要用我以后的生命对她赎罪!有那么爱我的燕子,她需要我,我该为她活着,为她重新振作起来,”冯威龙道,“但这会儿,我是无颜面对她的,也无颜面对‘大庇天下寒士’的股东、股民。我想恳求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你能将无线上网的笔记本电脑借我一下吗?我想躲到地下室去,查阅大量的资料,以求时机东山再起。给我买些方便面和矿泉水行吗?我要学勾践卧薪尝胆,面壁思过,暂时先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待在那里好吗?直到有一天,我以另一种形象走到燕子面前。”
“行。为了小燕姐,我答应你。”
“另外我还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再跟郑小燕较劲,说什么因果报复,别让她再受伤害好吗?夫妻一场,我连累她、对不起她的地方,够多的了。”冯威龙平和地说。
“好。我答应你。”
当天夜里,叶玫瑰从挂衣钩上拿下那件黑风衣,来到门外拿了把锄头,到玫瑰园中将那件衣服深深地埋到土里了。
……
叶玫瑰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说道:“那件衣服是和冯威龙初次邂逅时他送给我的,我将此深埋了,意味着我从此将这个人在心里深深地埋藏了。虽然他当时说得好好的,但因为他一贯的谎话连篇,我对他已形成了信任危机,事后我又不相信他会对小燕姐好了,尤其是小燕姐在离开玫瑰别墅之前见我晕倒为我输血的事,更让我产生了保护她的念头。我亏欠她太多,因而一直未告诉她冯威龙的藏身之处,再说,也是他本人要求我这么做的。”
一辆警车在公路上飞驰着,很快来到了玫瑰别墅。
叶玫瑰领着大家走下一段黝黑的楼梯,地下室的小门被打开了,胡子拉碴的冯威龙在里面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光线。“待在这里面的,是一个卧龙!”他强硬地对一群来人说。
第五道障碍:还给郑小燕一棵生机蓬勃的小树?
在精神病医院的院子里,穿着病号服的郑小燕表情痴呆地站在一棵树旁,道:“小树,该洗脸了!妈妈给你洗脸。”说着,便拿毛巾给那棵树胡乱擦着,结果反把毛巾给擦脏了。
“小树的脸怎么会这么脏呢?”郑小燕伤心地示意给旁边精心照顾着她的冯威龙看。
“小树,该吃饭了!”郑小燕又拿着小饭勺往树干上喂,“你看,妈妈用你喜欢的小木碗、小木勺喂你。”
结果那些菜汁顺着树流淌下去了。
这时一个清洁工过来,训斥道:“看看你们这素质低的!”
“对不起!对不起啊!”冯威龙赶紧道歉。
“小树他怎么不张嘴啊?”郑小燕急得哭了,“他不吃东西怎么长个儿啊?”
冯威龙的脸颊痛苦地抽搐着。
天越来越黑了,又下起了雨。冯威龙拉扯着郑小燕进病房楼去,但她拽着那棵树就是不进楼,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雨中幽幽地飘着:
“小树啊,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害怕吗?妈妈跟你做伴!”
“小树,下这么大的雨,还不把你的小身子骨给淋坏了啊,妈妈给你打着伞!”
“威龙,小树怎么长这么高了啊?我没法给他打伞!”郑小燕哭道。
冯威龙抱住那棵树失声痛哭起来:“都是我!都是我把一个好好的家庭毁成这样的!燕子,是你的美好,唤醒了我被扭曲的灵魂。以后,不管你怎样,我都会精心地照顾你!”
如帘的雨雾里回荡着冯威龙和郑小燕撕心裂肺的哭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