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阳光普照的暖春三月,万物复苏,原本是令人神清气爽,充满期盼的时节 ,可是关西马帮上下却沉浸在一片恐慌之中,自从半夜接到斥候传报之后,再也没人能够睡得着,一种家破人亡的威胁感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在马场的大帐中,蜡烛仍在扑扑的燃烧,由于油绳烧得时间太长,已经散发出黑色地光晕。马家四兄弟齐聚一堂,都是满脸倦容,疲惫不堪。
老三马叔正道:“大哥,咱们还是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能眼睁睁地引颈待戮吧!”
“三哥!走,谈何容易阿!咱们这么一大家子,再说走到哪去啊?天下之大,何处是咱们的容身之处?”老四马季直显然不同意一走了之。
马叔正道:“实在没办法,咱们就去投奔秦家。”
“你以为秦家是傻子啊!咱们帮助天雷城灭掉了柔达,他还不是早就对咱们恨之入骨,再说咱们离开了马场,没了他们念想的马匹,咱们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到时他要捏死咱们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那走也不是,那不走还不是死路一条?”马叔正气急败坏,烦躁不安,又骂道:“要说啊!都怪老五那臭小子,尽给咱们惹事,这次可好,惹下这么大个篓子,我看他怎么对得起咱们列祖列宗?”
马季直对马承兄的所作所为也深感是任意妄为,但是他一向疼爱这个幼弟,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对面的老二马仲清道:“二哥,你有什么法子,倒也说说看啊!”
马仲清是五兄弟中在江湖上行走最多之人,素有威望,也有见识,是兄弟中最有江湖风采的。他此时也是思考良久,缓缓道:“咱们马家世代以养马为业,可说是除了养马之外,一无所长,要咱们离开马场,无异于自断双臂,衣食无着,因此咱们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轻易舍弃这份家业。但是慕剑风此人恩怨心极重,可说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赏,五弟做出这等事来,恐怕他绝不会轻易罢休,咱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马叔正道:“那咱们到底怎么办?”
“咱们四兄弟不能待在一起了,我觉得应该分兵两路,我和大哥在此留守,三弟、四弟带领家眷暂且到帝国内部避上一避,万一有所不测,也可以为咱们马家留下点血脉。”
马叔正、马季直异口同声道:“不行!咱们兄弟生死与共,万不可分离。”马季直更是讲得决绝:“咱们兄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叫我背弃兄长独自苟活,却是万万不能。”
马仲清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糊涂,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所谓英雄断腕,不得已而为之。”
马叔正、马季直都向正首的马伯明道:“大哥,你拿个主意吧!要走也得咱们兄弟一起走。”
马伯明捻捻胡须,一声叹息,道:“不想我马家终究是躲不开这一劫,但是事情恐怕还没严重到你们所说的那种地步。”
“什么?”马叔正疑问道:“大哥,你是说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马伯明幽幽道:“我和慕剑风虽然接触不深,谈不上了解,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咱们鞍前马后,为他剿灭柔达做了这么多事情,想必他也不会丝毫不考虑。”
马仲清不以为然道:“大哥,像他这种枭雄的心思咱们怎可以常人之心度之,咱们一厢情愿的话,很有可能要吃亏。”
马伯明道:“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他此次前来责问之心定然有之,但是说他要灭我马家则未必,如果他要一举歼灭咱们的话,又何必通知我们,以他手下现在的兵力,只要趁咱们不备,来一次夜袭,咱们顷刻间便要丧命。
马季直道:“大哥所言甚是,小弟虽未见过慕剑风,但是凭着我对他的了解,像他这种有着鸿鹄之志的大人物做事情肯定会三思而行,不会为了一些小事就干出这等暴虐之事。”
马叔正道:“但是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不如咱们兄弟几人留下,派些家将把家眷先行送走吧!”
马伯明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把家眷送走便是向慕剑风表明咱们怀有二心,如今这关西草原已尽入他的掌握之中,咱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万一被他得知,后果不堪设想。”
其它三人一听都觉得有理,大哥的思虑果然比他们深了一层。
马伯明道:“为今之计只有以诚待之,争取博得他的谅解。”正在这时众人忽然发现几案剧烈的震动起来,所有的东西都透露着一股不安。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只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喊道:“不好了,有大股骑兵向这边过来了。”
“来了。”马伯明道:“咱们赶快出迎,一切事情都有我来应对,你们不可造次,万一情形不对,不必管我,拼杀出去,为我马家留点香火吧!”
众兄弟都有股大难临头的感觉,紧随在马伯明身后,快步来到马场门外,只看到远处黑压压地一片骑兵向这边奔涌而来,这股气势即便是终身与马打交道的他们都觉得匪夷所思,极其震撼。他们实在不明白这草原上除了柔达人到底还有谁能拥有如此强悍的骑兵。
骑兵很快就到眼前,他们分散阵型,把马场团团围住,其中一队向着马场中央而来,为首一员年轻将领头戴金冠,身穿银甲,满脸杀气,正是前来兴师问罪的慕剑风,他身后的大泥鳅手持黑扁担,宛如诸神护法一般。
马伯明看得如此阵势,连忙率领一干家小跪在道路两旁。慕剑风骑着血龙,缓步踢踏而来,那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宛如马家的催命符一般,吓得马家上下浑身发颤,心跳加速。
马伯明领着众人喊道:“草民恭迎侯爷大驾。”
慕剑风领兵缓步进入马场,根本无视马家众人的存在,一言不发,也不下马,直到进了寨门之后才冷冷道:“本侯还以为马家牧场修得如何固若金汤,不可一世,原来也不过如此,真的是闻名不如见面,徒有虚名罢了。”又道:“原以为拆了它需要花点时间,却不想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看来这次兵马是带多了。”他话中含着讥讽,听得马家众兄弟满脸激愤,最有豪情的马仲清便要忍受不住,所幸被马伯明眼神所制止。
马伯明道:“侯爷虎驾降临,草民未能远迎,罪该万死。侯爷若要拆掉这牧场,何劳亲自动手,只要您一声令下,草民立刻率领家人把它给拆了。”
慕剑风哈哈大笑道:“恐怕你不舍得吧!”他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看着湛湛的蓝天道:“本侯原本想给你们这马场换块新一点的门面,可惜啊!世事总是事与愿违,你们起来回话吧!”马伯明知道慕剑风话中有话,但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慕剑风的确没有大开杀戒的心思,不然他何必在此絮絮叨叨。马伯明连忙起身,躬身在前面领路,道:“侯爷,请大帐内叙话。”慕剑风没有言语,左右看了看,昂首向前,进了大帐之后,他吩咐道:“闲杂人等都退下吧!马家四位当家的留下。”
马伯明连忙挥手把身后众人挥退,又亲自给慕剑风端上一杯香茗,恭敬道:“请侯爷用茶。”
慕剑风完全不领情,道:“咱们闲话少说吧!你们也应该知道本侯此次前来的意图,怎么处理,你们给本侯拿个主意吧!”他这一路上怒气消了大半,思前想后,此事还得妥善处理,要是万一处理不当,引起激变,多费一些手脚是小事,对于以后的招降工作恐怕会带来不少负面的影响,所以他此次想给马家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伯明已是额头微微渗汗了,其它众人还是第一次觐见慕剑风,没想到他这么年轻,还这么有王者气度,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贸然说话。马伯明道:“犬弟顽劣,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罪不容诛,但是还请侯爷看在他年轻无知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在下一定会将他擒回,严加惩戒,至于梁姑娘,我马家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其找回。”
慕剑风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声色俱厉道:“这不是找不找人的问题,这是违抗军令的大是大非的事情。本侯若这次饶过他,以后还怎么统领千军万马?此事决不可姑息。”他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继续道:“本侯只是念在此事你们并不知情,也并没参与的份上,给你们一次大义灭亲的机会。你们可别打错了算盘。你们上次助本侯征讨柔达,本侯有封赏,战马千匹,黄金千两,仍特许你们马帮在这关西草原经营马场,但是你们必须和马承兄划清界限,并尽快将其抓获,献于汉郡。如若仍和他藕断丝连,到时玉石俱焚,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慕剑风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说着玩的,惊得马家兄弟五脏俱焚,可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伯明情急之中,终于想起一事,急忙道:“在下知道犬弟罪孽深重,但是千万恳请侯爷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若侯爷能网开一面,在下愿意帮助侯爷拿下铜城,便算是犬弟将功赎罪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