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力高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密不透风,殊不知他刚才的暴行正被一道黑影看得真切,这道黑影没做任何停留,直向营地右翼的右贤王大营奔去。
炽烈的火盆之中发出噼里啪啦地火星之声,右贤王夜不能寐,正披着皮袄伸出双手在那烤火,眼看帐门口人影一闪,已有一道人影站在身前,他惶恐抬头看去,正是那劲袍老者。他也不是别人,能够随便出入柔达人的军事重地,正是关西马帮的大当家马伯明。
右贤王连忙起身道:“马老深夜驾临,不知有何指教,快请坐。”马伯明一脸严肃,也不拖泥带水,急切道:“王爷,咱们这些繁文缛节 就免了吧!老夫今夜独自前来,是有一件重大事情相告。”
右贤王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压低声音道:“何事?”马伯明略一犹豫,还是一字一句道:“今夜王妃遭了野力高的侮辱了!”
右贤王脑子轰的一声,眼冒金星,便要晕倒,悲愤道:“他焉敢如此?焉敢如此?真是荒淫无道啊!”但是心中又存着一丝侥幸,追问道“此事确切吗?你又是从何得知?”
“此乃老夫亲眼所见,错不了!”“那你为何不出手阻止,就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可怜的女人遭他凌辱吗?”
马伯明叹气道:“老夫去晚了一歩,再说老夫也没本事潜入他的后帐,只能在远处看着。”又道:“他汗帐周围戒备森严,飞鸟难渡。”右贤王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声嘶力竭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马伯明看他已是怒火攻心了,于是添油加醋道:“野力高自继位以来,荒淫无道,嗜杀成性,征战不休,牧民苦不堪言,恐非柔达之福啊!”
右贤王垂泪道:“我岂不知他本性凶残,可是他有先大汗的传位诏书,由不得我们不遵从。”
“先汗在世之日为什么迟迟不立储二,实在也是对其放心不下,因此老夫觉得他的继位诏书来得蹊跷。再者先汗驾崩前数月老夫曾与他谋面,他身子甚为健朗,犹能饮酒数斗,可偏偏数月之后便突然驾崩,此中关节 恐非咱们所能知晓?”
右贤王一惊,道:“你是说野力高有弑父杀君之嫌?”马伯明点头道:“极有可能,你想这不到一年,三位王爷纷纷暴毙,恐怕也不是正常死亡。野力高阴谋夺位,又岂容得下他的兄弟存活在这世上?难道你对这些事情都没有起过怀疑?”
右贤王若有所思,面露痛苦之色道:“这些事情我和左贤王他们也都谈起过,可是无凭无据,我们也不好乱说,再者野力高继位之后,不断调动他的军队,我们这些老臣手中的军队和领民是越来越少了。”
“也正因为如此,你们才敢怒不敢言,如此委曲求全,由着他把这柔达部族推向毁灭的边缘,你们又怎对的起列祖列宗?”马伯明厉声怒斥,正好戳中右贤王的痛处,又继续道:“如今祸起旦夕,若再不改弦更张,恐怕亡族有日了。”
“野力高倒行逆施,我容得他,百姓也容不得他,可是本王手下只有不到三万人马,难以有所作为啊!”
“眼下已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今日野力高夺取了白羊王的兵权,正是他要向你们开刀的先兆,一旦他打败慕剑风,也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们族人有句古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想必你也听说过。”
右贤王默不作声,很明显这些事情他也都有过考虑,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马伯明道:“马老有何教我?”
马伯明到此时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果断道:“即可起兵,或可一搏。”“就单独本王?”
“还可联络左贤王,最关键的则是立刻抢出白羊王,范隆接管其军队不久,一切尚不了解,白羊王威信仍在,若是等范隆经营日久,恐怕白羊王亲临也是毫无用处了。”马伯明把自己的腹案和盘托出,又道:“这样一来,你们三家的兵力加在一起便可有六万多人,虽才及野力高的一半,但是趁乱放火,他不知底细,必定惊骇奔走,大事犹有可为。”
右贤王点点头,道:“倒的确是个好主意。”“此事一定要速决,一旦被野力高醒过神来便再无机会了,恐怕今夜就是最佳的机会。”马伯明又道:“你们一旦起兵,慕侯爷便会出兵响应,到时前后夹击,便可破敌。”
“联络慕剑风?那我不是千古罪人了?”右贤王想到要和慕剑风合作,毕竟是异族人,心里总觉得不妥帖。马伯明道:“慕侯爷主要在于保境安民,对于关外之事并无多大的兴趣,击败野力高之后这关西大草原还是你们柔达人的天下。”
右贤王仔细一想,马伯明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在他心目中也不大瞧得起慕剑风等人,认为他们文弱之人,能打得什么大仗,这打天下还得看他们这些马上健儿。慕剑风节 节 败退,龟缩在这关内就是个最好的证明。眼下推翻野力高的确是重中之重,刻不容缓。于是赫然下令道:“来人啊!”
马伯明看着他出去布置军令,胸中也轻舒了一口气,他实在也没想到今夜自己竟能如此雄辩滔滔,硬是把右贤王说动了。他更没想到他今夜的举动会对帝国的重新一统起到这么巨大的作用。所以说历史往往是必然与偶然的结合,没有偶然就无法推动必然,当然这些道理他是不大明白了。
慕剑风彻夜未眠,下令军队枕戈待旦,他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根据推测,柔达要是有变动的话也就在这两夜了,因此他要时刻做好准备,毕竟机会宝贵,失不再来。果然等到后半夜,柔达大营中火光蔽天,人马喧嚣之声闻于天际。
登楼遥望火光的慕剑风大喜,猛地一拍城墙,下令道:“全军全线出击,今夜破贼!”天雷城大军入猛虎下山,迅捷出关,直扑柔达大营。
野力高原本在虎皮床上睡得舒爽,忽然被喊杀声惊醒,犹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连忙宣喝道:“来人哪!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早有侍婢回报道:“大可汗不好了,外面有叛贼造反,四处火起!”
野力高一听大事不妙,立刻给了自己一个嘴瓜子,剧痛传来,深知自己是在现实之中,连忙问道:“是何人作乱?”
“四面八方都是喊杀声,也不知是谁造反?”
野力高连忙起身,帐外不断有人禀报:“报!右贤王领兵谋反!”“报!左贤王领兵谋反!”
“报,白羊王领兵谋反!”
野力高慌张道:“白羊王不是被解除兵权了吗?他怎么还会造反?”
又有声音道:“报!不好了,叛军攻陷大寨前门,五龙关大军杀来!”
“啊!果然是里应外合,有内鬼!”他这时终于恍然大悟,但是为时已晚了,不停地骂着范隆道:“妈了个巴子的猪头,连看个人都看不住,真是干什么吃的?”他提起自己的骷髅大刀,嘴里仍旧喋喋不休道:“早知如此,早该把这些老不死的一个个给剁了,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他凶器在手,那股狠劲又上来了,叫道:“不要慌,给我集结军队,本汗要与叛军决一死战!”可是等他来到帐外一看,他就知道大事不可为了,到处都是奔走呼喊的乱军,哪还能组织起有效地进攻。
这时火光恍惚之中范隆骑马赶来道:“可汗,咱们快撤吧!前门守不住了,慕剑风的军队杀过来了。”
野力高一脚踹在他的肩上,骂道:“慌什么?”可是他内心也开始害怕起来,万一要是被乱军冲进来稀里糊涂的杀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于是道:“你给我去前面顶着!”
范隆倒是忠心耿耿,恳求道:“奴才受恩深重,自当以死报效,还请可汗先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图后举。”
野力高转念一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又暗忖道:“我军大部分都是骑兵,在这乱军之中施展不开,还不是白白着了慕剑风的道,若是论放开脚力在草原上驰骋,恐怕慕剑风多长两条腿也赶不上,我且先脱离战场,收集军队,再向他复仇不晚。”于是吩咐道:“好,就由你来组织殿后,其它军队一律迅速后撤,我在后方三十里处重新组织牙帐,到时再与慕剑风决战。”
范隆叩首道:“可汗圣明。”
野力高也不听他多说,骑上自己的坐骑,在卫队的簇拥下,夺路而去,在马上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吩咐左右道:“把这三家叛贼的人质给我通通带走,我要他们不得好死。”他心中的那股怨毒无处发泄,瞬间便想到了要杀人。
天雷城军队自从与柔达人交战以来一直没占到上风,这次点齐人马正要找回面子,因此人人奋勇,尤其是新近来归的近卫师特别勇悍,真的是势如破竹。在马伯明的导引下,柔达叛军早就把大寨的大门打开,连周围的那些暗堡,机关也都一一拔除,可说是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天雷城军队杀得兴起,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柔达军队也分不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友军,只顾夺路而逃,那些没有了主人的战马到处奔驰,把这营地践踏地乱七八糟,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