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关心,贱命不足念叨。”严羽似乎也有点同意慕剑风的言语,叹道:“敌强我弱,逼不得已,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说着转身走了。慕剑风还有话想说,可觉得也有点不合适,回头道:“快,快去保护国公大人。”他倏然有股被人算计的感觉,一路飞奔下山,只见旗靡辙乱,几处树杈凌乱,青草被压平一大片,像是狂风卷过一般,慕剑风好一阵纳闷:“哪里来的怪风,平地而起,忽然又消失不见。”
“侯爷,大人在前面。”冲在前面的小兵发力狂喊,慕剑风策马奔来,正见一条白影拎住柳国的后颈飘然而去。他大喝一声:“哪里走?”也腾空而起,追了上去。那些武艺低微的士兵只能看着他们像天外飞仙一般消失不见。
那道白影轻功着实了得,手中夹着一名大汉仍是如履平地,潇洒自如,连慕剑风都自叹不如,只得全力施展冷风诀,勉强追来。
穿过一片树林,前面突然喊道:“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我并不伤他性命,只是让他退兵而已。”慕剑风脑子里嗡的一声,暗道:“如此悦耳之声似乎在哪里有所耳闻,再看身材定是女子无疑。”他脑子里闪出一道靓丽的身影,心神一分,不禁又落后下来。眼看白影去远,慕剑风发力狂追道:“来者留步,留下国公大人,你自去便了。”那人去再不答话,只管急飞而去。
来人如此不听招呼,慕剑风勃然大怒,骂道:“再不停步,别怪我手下无情。”左手前伸,御剑七式随时待发。
那人似乎知道躲不过,落下身形,把柳国往旁边一扔,随即点晕过去,冷冷道:“你真的要和我动手?”语气中充满了哀怨之情。慕剑风身子一震,再不敢前进半步,愣愣道:“你到底是谁?”那人转过身子,那是一张蒙着白纱的绝世面容,体态轻盈婀娜,那淡雅的气质宛如空谷幽兰,雪山白花。慕剑风看得呆了,喃喃道:“湘琪!是你。”
那道白影正是玉衡宫圣女冷湘琪,她此时情绪复杂,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矛盾的感觉,轻声道:“我不想与你对敌,请你放手吧!这是我们与柳国的梁子。”
慕剑风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自己朝思暮想,奉为仙子的绝世美女,说话有些迟钝,道:“我又怎会与你动手?”
“既如此,那就让我把柳国带回去。”
“你们劫持柳国是想迫使朝廷退兵,对吗?”
冷湘琪不答。慕剑风继续道:“此次出兵牵连到帝国多处势力,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要让帝国轻易收兵,半途而废恐怕很难,我劝你还是及早退出,免得惹火烧身。”
“翠烟门与敝宫同气连枝,我们岂能坐视不理?我就不信柳宪会不要他弟弟的性命。”
“那你是太不了解柳宪的为人了,在大业与亲情中选择他永远选择前者,若真要牺牲亲弟,他不会有丝毫顾惜,这便是权臣的心态。”
冷湘琪冷冷的看着慕剑风,似乎对他的言语不敢苟同,突然发问道:“那你在感情与大业之间会选哪一样?”
慕剑风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冷湘琪会突发此问,权衡再三还是难以回答。冷湘琪似乎非常失望,幽幽道:“恐怕你与柳宪乃是同路人,定会置感情于不顾。”话声中充斥着失望与痛心,慕剑风连忙补救道:“若是不违背天下大义,我一定会以感情为重。”
冷湘琪苦笑一声,淡淡道:“希望如此吧!”随即又发问道:“你为什么几次三番要出手救我?我和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对我这般好?”说到最后眼眶中已有些湿润,她从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受到师门严酷的训练,唯一肩负的职责便是把玉衡宫发扬光大,同时主持武林正义。她缺少少女应该享受的天真快乐,尤其缺少与异性的交往,她也不会撒娇,因为师父向来非常严厉,直到她遇上了慕剑风,对这位谜一样的男子充满了好奇,尽管与他在陵城的山洞中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可毕竟当时不知他的身份,上次在望鹤亭前看他为救聂心依坠下悬崖,她的心都碎了,她骂他实在是太傻了,可是又对他这种行为感到羡慕,不断的问自己:“要是跌下悬崖的人是我,他会舍命救我吗?”
慕剑风平时口若悬河,这时却是有如骨鲠在喉,一句话也讲不出,最后才断断续续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本能吧!”
“那你这次还能再帮我一次吗?”冷湘琪其实非常希望慕剑风讲出一些动情的话来,可是她内心深处又有一股声音在那抵触,但是最终那股莫名其妙的依赖还是散发出来。
自己从不敢幻想的女子竟然当面求他,慕剑风哪怕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点头道:“你说吧!任何事情我都答应你。”
“我想请你和我同一条战线,把柳国一起绑上山去,到时由你出面请朝廷退兵,凭你现在的威望,想必皇太后与皇帝一定会恩准。”
慕剑风暗自踌躇,如此动手那便是与柳宪公然为敌,虽然自己并不怕他,但是对于自己的长远发展非常不利,他不会干这种傻事。
冷湘琪焦急道:“难道你不愿意?”
“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讲明的,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看来你还是不愿与柳宪破脸,只是希望能牺牲翠烟门,你好狠的心。”冷湘琪这时彻底失望,语速极快,犹如切责一般。
慕剑风内心一阵惶窘,暗想:“今日若不答应她,以后恐怕再难相见,得想个万全之策。”毕竟还是爱恋战胜了理性,慕剑风实在不愿失去冷湘琪,咬牙道:“好吧!我答应你,帮你保住翠烟门,但是柳国却不能交给你。”
“为什么?”
“这样做只会把事情闹大,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柳国退兵,你到时劝蓝如仪早日撤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再要反抗朝廷,谁也保不住她。”慕剑风言尽于此,冷湘琪看他诚恳,思量一番,咬牙道:“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说着又向他看了一眼,飘然而去。
慕剑风一阵落寞空虚,暗道:“每次都是这么来去匆匆,不知何时才能坐在一起促膝谈心?”摇摇头,救醒一旁的柳国,走下山来,一路上都是残兵败军,显然龙溪戟他们也是遭了算计,只好怏怏的撤回大营。
日暮时分,冷湘琪退回翠烟门,大厅之上正有人在那侃侃而谈:“严羽这小子全没本事,却要逞能,若是当时让我出战,定把那小子打得叫爷爷求饶。”此人奇装异服,正是黄石散人,手中捧了把黑白色镶边的花伞,在那一通胡乱吹嘘:“你们是没看到大爷鹤翎伞的厉害,只施展了半成功力便把那群兔崽子吹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他们要是还敢再来,一股脑把他们扇下山去。”
“黄石老鬼,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给卖了。”坐在蓝如仪、严羽下手的是一位瘦削少年,脸上凹凸不平,像是开过天花,一只鹰钩鼻,让人看得有点触目惊心。他似乎对黄石散人的聒噪大为不满,一拍茶几,嘭的一声,把茶杯盖子都掀翻下去。
黄石散人挺挺自己的高冠,争锋相对道:“杨小子,你说什么,没大没下,看爷爷先教训教训你这不懂规矩的家伙。”
那少年猛然站起,骂道:“小爷怕你不成?”眼看便要动手,蓝如仪连忙打圆场道:“两位稍安勿躁,都是上山来助拳的英雄,怎能先伤了自家的和气?”她语气浑浊,显然有伤在身,那少年听蓝如仪发话,赌气的重新坐下。
冷湘琪看着这尴尬的气氛,心中烦闷,想起每次办事皆不能同心协力,抱成一股绳,不禁对这些自以为是,互不相服的江湖人士生出厌恶之情,于是冰冷道:“大敌当前,自个儿反倒先吵起来了,焉能成事?”
黄石散人撅嘴道:“是杨启轩那小子先对老夫不敬……”那少年实在忍耐不住,骂道:“老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万向宗可不怕你。”那少年正是武林大派昭城万向宗的少宗主杨启轩,祖传八节 拳已有六七成火候,人送外号“拳影无踪”。他自幼天资聪颖,武学造诣非凡,且写得一手好字,是位文武双全的人物,深得长辈喜爱,无奈面相不佳,至今二十有八还尚未娶亲,可把家里人急的半死。
自从前年在武林大会上偶然看过蓝如仪一眼便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茶饭不思,可是偏偏又苦求不得,只得借着去南方贩运生丝的机会与这掌握漕运命脉的翠烟门搭上关系,大献殷勤。蓝如仪虽然对杨启轩不假颜色,但是也不愿得罪这位自尊心极强的少宗主,因此两家一直保持着密切往来。
如今朝廷发兵攻打翠烟门,杨启轩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前来相助,也使蓝如仪颇为感动,可就偏偏改不了目空一切的态度,和黄石散人起了冲突。
严羽眼看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恶声道:“黄石,你莫非不想要那‘群英荟萃’了?”黄石一听此言,立马向严羽摇手,急道:“别,别生气,我不和他一般见识就是了。”他时刻挂念着那颗奇石,早把与杨启轩的言语冲突抛到九霄云外,忽然变得笑容可掬,满脸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