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仪在帐门口一闪,人如飞鸿般去了,只听见外面嘈杂的喊骂声,兵马调动之声不绝。慕剑风摇摇头,举起金狮嗜火盘细看,竟是一块比手掌略大的铜镜,反面镌刻着一幅雄狮戏火的图腾,煞是怪异。他暗想道:“原本还想请蓝如仪出手解了我身上的热毒,如今撕破脸皮,日后相见恐无法善了。”心中未免唏嘘起来。
柳国在龙溪戟他们的保护下撤至另一大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全身虚脱,咒骂道:“加强戒备,一定要把那该死的贼人给抓住。”可见过蓝如仪凶悍之色的众将再不敢大放厥词了,只在那里唯唯诺诺。萧水寒也是后怕不已,暗忖:“蓝如仪不愧是一派掌门,年纪这般轻就有如此修为,还真是不易对付。”
慕剑风走进帐来,道:“大人,贼人已被击退了,你无恙吧”柳国擦擦额头的虚汗,哆嗦道:“今日若无大哥,小弟贱命休矣!真不知如何回报才是。”说着眼珠一瞪,把东郭益等人怒骂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到事危却是这番不中用,养你们何用?”又骂道:“明日全军上山,誓要把翠烟门杀得鸟兽绝迹,夷为平地。”
“是。”柳国如此雷霆着怒之下,众将大气不敢喘。
次日,得了柳国严令的许郡军分兵三路,蚁聚般杀上山来,肆意破坏,翠烟门虽然在沿途布置多处机关,但是许郡军准备充分又带着势在必得的心态,午后便已攻到山门前。
“翠烟门妖孽,快快束手就擒,不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东郭益昨夜被烧得眉烂发焦,今日便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放火烧山。焦炎指挥步军列好阵势,撞门巨木排列而上,山门被撞得吱吱作响,石墙粉尘俱落,摇摇欲坠。外面打得火热,内面却无人回应。
突然之间山门前滚出无数弹珠,轱辘轱辘来得飞快,众军挤压在狭小的空间,也来不及散开,有人纳闷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更有大胆者还上前踹了一脚,轰得一声,弹珠猛然砸开,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场炸的血肉横飞。东郭益受此惊吓,拨马便走,焦炎也是指挥人马仓惶撤退,呼喝道:“不好,又中了敌人的埋伏。”
前阵败回,气得柳国跺脚连连,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给我继续抢攻,我就不信还就拿不下这一个小小的山头。”他的中军停留在半山腰,有众多侍卫保护,他胆气增强不少,有些穷凶极恶。
“大人,不如让末将前去试试。”龙溪戟手持一对银瓜铁锤,跃跃欲试。柳国寻思了一下,摆手道:“好,争取一举拿下。”龙溪戟领了本部人马前来支援。这里刚走不久,突然树林中掀起一阵怪风,似有什么凶物扑来一般,随军的慕剑风剑眉一挑,暗惊道:“莫非这里又有高手埋伏。”
柳国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抽抽缰绳缩回半个身位,这时林中哗哗响起风吹树叶的声音,起初沙哑,随即凶狠凄凉,最后简直是阴风怒号。许郡大军人人自危,把手中的兵器牢牢攥住,斜目看向树林。猛然间狂风袭来,使人无法睁开双眼,随风吹来的树叶,沙石都带着一份劲力,随处伤人。
慕剑风提醒道:“兄弟,当心,来者不善。”同时运出剑气,护住周身,可也许是昨日用气太过,今日反不顺手,全身窒碍无比。正在这时一道银光射来,有雷霆万钧之势,直取柳国,慕剑风眼疾手快,左臂挥出,御剑七式乘风打去,正好击中银光,嘭的一声,空中炸出一股气团,耀眼刺目,柳国吓得一屁股跌下马背。
这时树林中狂风越发汹涌,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众军各自退让躲闪。林中闪出一道黑影,带着极强的杀气,步步紧逼。
他满头散发,看不清面容,但慕剑风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不料他反倒先说话了:“慕剑风,你何必多管闲事,替这狗官卖命。”
慕剑风这时也看清了他手中的兵刃,那是一把硕长的银钩,冰冷,充满着杀气。他突然想起一人,喃喃道:“严羽,沧浪银钩严羽。”
“多谢你还记得我,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想与你动手,你且闪开,待我先取狗贼性命。”
“国公大人乃我兄弟,我岂能任你胡作非为?”
“官官相护,蛇鼠一窝。”严羽露出鄙夷的神色,吐了一口痰,又道:“既然你贪图荣华富贵,愿为他人走狗,那也怨不得我了。”说着瞬间启动,手中银钩暴涨数寸,拼杀过来,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慕剑风知道严羽非常难缠,连忙喊道:“你们护送国公大人先撤,这里由我顶着。”说着在马背上一挺,迎向严羽。
银钩划过,虚空皆被撕裂,周围的树木经受不住这么强劲的气流纷纷折倒,慕剑风虽有护体剑气保护,也觉得浑身刺痛,发不出力来,勉强接了七八招,完全处于下风。久久打不开局面,反倒刺激了他的斗志,冷风诀使出,连续在空中换了几个身位,严羽一时攻击不着,同时左臂挥出,五柄小剑宛如五道金光缠住银钩苦战。
叮叮当当之声绵绵不绝,渐渐地严羽也是攻少守多起来,不禁暗自心惊道:“好厉害的御剑术,怎么他的剑气如此充沛,能这么长时间驾驭飞剑,而且并无力竭的气象。”当下已决定使出全力相博。斜眼看去,地上躺着一把断刀,他灵机一动,右脚踮起断刀,猛地踢向慕剑风,慕剑风身前并无防备,只得收回左手在空中画了个圈,组成一道剑气光屏阻挡攻势。
就在他一分心之时,五剑脱力而回,严羽的银钩终于挣脱纠缠,腾出手来,发出一阵剧烈的轰鸣声,疾驰而来。
慕剑风暗惊道:“不好,严羽要出全力了。”他曾在大盘山暗处看过严羽与‘千叠剑’薛启潜全力相拼,知道他绝招的厉害。果然银钩飞到近前,头部幻化出一只凶猛的雕首,眼中射出金光,尖喙横钩而来。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足以使天地侧目,日月变色,慕剑风知道硬接之下必然受伤,只得使出十字擒龙剑的守字诀,全身剑气宛如一只巨网兜头散出。可是那金雕实在凶恶无比,双翅横扑,死命挣脱。
慕剑风只恨自己右臂已废,不能连续出招,眼看单凭左手无法取胜,心中焦急万分,胸中一股热气涌出。剑网上突然泛起红光,倏然强烈,随后变成赤红,冒起青烟。那金雕惊恐万分,扑腾了几下,颓然消失。严羽一个踉跄,收回银钩,脸色苍白,直冒虚汗。他实在不明白,眼看自己就要取胜,可是慕剑风的内劲突然散发出炽烈的高温,使得他的银钩承受不住,功败垂成。于是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这般邪门?”
慕剑风自己也是茫然不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内劲为什么会有时候如连绵细雨,有时候如大江奔流,更奇怪的是还会忽冷忽热,冷得犹如千年寒潭,热的犹如万年岩浆,而且收发全不自如,时显时隐,所以也就无法向严羽解释了,只是问道:“我看你也是条铮铮汉子,大丈夫应当以建功立业为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像你这般游荡度日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即便你有什么不满,仅凭你一人能抵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吗?”
“哈哈!大不了一死,何必想那么许多。”严羽虽败但气势不弱,黯然道:“建功立业这些空话只是年轻时的空想之谈罢了!等你发现这个世界原来这般黑暗丑陋,那你也没什么兴趣了。你自己身为一方诸侯,当然无法理解下层老百姓的生活。”
“严羽,你大错特错,本侯也是一介草民出身,并不是功臣世胄,却不似你这般消极偏激。”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去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管他什么朝廷不朝廷。”
慕剑风已隐约知道严羽曾经肯定经历了一场悲剧,不然以他的名头不应该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心中不免起了惜才之情,道:“你这次前来翠烟门所为何事?”
“我受过翠烟门前辈的大恩,如今翠烟门无辜遭遇灭顶之灾,我焉能袖手旁观?”
“刺杀国公大人可是死罪。”
“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还管他有没有罪,今日既败于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严羽大义凌然,毫不畏惧。反倒是远处的小兵们见到这般视死如归的热血男儿,敬畏得纷纷后退。
“我最欣赏忠义之士,你既是前来报恩,我也不与你纠缠,再说凭你的实力,我也未必擒得下你,你走吧。”慕剑风为严羽所感动,摆摆手,示意放行。慕剑风不出手,又有谁敢上前阻拦。严羽没想到慕剑风这么轻松便放他走,有点不可思议,狐疑道:“你可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他日若在战场相见,我还是一定会以死相拼。”
慕剑风却是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在战场上相见为好。严兄,在这里我只想奉劝一句,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只有一个,你认为对的未必就不错。比如说,你就算真的杀了国公大人也未必救得了翠烟门,凡事还是得三思而行,不要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