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野小子竟敢偷吃你爷爷的野味,胆子倒不小。”树林中传来一声暴喝,暗处走出一位怪人,说他古怪指的是他的装饰实在过于古典,峨冠博带、长裙木屐,偏偏形貌丑陋,走起路来摇头晃头,整一个沐猴而冠。
慕剑风做贼心虚先是一惊,差点噎着,随后看到对方如此尊容不禁又好笑起来,抹嘴道:“在下已饿了两日,权且冒犯,翌日定当双倍奉还。”
那人约莫四五十年纪,脸大眼小,看出慕剑风有不敬之色,暴怒道:“你这小厮,好不知规矩,不问自取与偷窃何异?今天非教训你一下不可。”说着撸撸袖管,便要动手。
慕剑风暗惊:“好鲁莽的家伙,说动手便要动手。”连忙挥手道:“且慢动手,等我把鸡吃完再打不迟。不然这里还有些没吃完,我分些与你。”
“小子消遣我,看打。”那人身子一晃,已到身前,唰得一脚,迅捷无比,慕剑风伤愈后反应早已今非昔比,轻轻侧身便安然躲过,可是那人攻击一波接一波,忽上忽下,专是近身搏打,逼得慕剑风后退连连,眼看剩下半只鸡是吃不安稳了。
“你咄咄逼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慕剑风运起冷风诀,身子开始漂移。那人不料慕剑风身法如此飘逸,知道今天遇上了对手,怪笑一声道:“好久没有痛快打上一架了,今天正好过过瘾。”说着双手撑地,双腿反弹,两腿便如陀螺一般飞速旋转,如潮水般攻来。
慕剑风感到巨大的压力从对面迫来,再不敢大意,把那半只鸡骨头随手一扔,剑气汇于掌心,只觉得气势汹涌,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出一般,手臂微微颤抖,连他自己都是一惊:“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气劲?”正迟疑间,那人攻势已到,慕剑风随手使出“十字擒龙剑”的守字诀,剑气喷涌而出。
那人自以为攻势狂猛可突然遇到一股强烈气旋,身子一顿,幸亏那气劲没带杀力,不然他非受伤不可。那气旋如小雨润物一般吹过,那人浑身一凉,仿佛被人扒光了衣服,老脸一红,萎靡道:“不打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慕剑风嘿嘿一笑,道:“我本不愿与你过招,可惜了,白白浪费了那只鸡。”
“小子莫要张狂,要是我的鹤翎伞在此你未必能讨得便宜,再说这鸡本就是我的,你可惜个什么?”
慕剑风无心得罪他,道:“我本想向前辈致谢,可前辈见面便打,唐突了。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见慕剑风还算恭敬,面子上大是满足,道:“老夫便是‘黄石散人’,想必你是久闻大名了。”
慕剑风暗自好笑:“这人还真是滑稽,这般自吹自擂,也不怕别人笑话。”嘴上却道:“的确是久仰了。不知前辈怎会深夜驾临这深山?”
黄石散人发现慕剑风非常恭敬“好学”,好感陡生,怏怏道:“还不是要怪严羽那小子,非得引诱我,还打什么赌,我又岂会输给他?”
“严羽?你说的可是‘沧浪银钩’严羽吗?”慕剑风那日在望鹤亭前曾见过严羽,的确英雄了得。黄石散人却道:“连你也知道他啊!看来他在江湖上还有点名气!”
慕剑风暗忖道:“这人老不知羞,以严羽的名头恐怕是远远在你之上。”嘴上却道:“不知两位打得是什么赌?”
“你既想听,我说与你知道也不打紧,反正我是必胜无疑,到时候也借你在江湖上宣扬一番。”黄石散人兴致来了,在篝火旁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一块浑圆泛黄的石头一边盘摸,一边道:“也不知严羽是什么好运气,竟被他得到了一块天下奇石‘群英荟萃’,拿来我面前炫耀。我虽然阅尽天下名石,可是与‘群英荟萃’却是缘吝一面,当下怎能不心里痒痒,想请他转让与我。严羽倒是一口答应了,可偏偏还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别插嘴,我自说与你听,若是再打断我的话头,我可不讲了。”黄石散人陷入一种极度自我满足的境地,对外界的干扰甚是烦恼,脸上露出不愠之色。
慕剑风兴致正浓,也不他计较,道:“请前辈继续。”
可是黄石散人却不继续话头,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层层叠叠包了好几层,最后是一块白色锦缎包裹。掀开一看,里面摆放着形形色色的好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黄石散人非常爱惜,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道:“这块是蟠桃石,是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找到的。”那块石头浑身翠绿,腹部呈现粉红色,与成熟的桃子最是相像,连对石头一无所知的慕剑风都不禁赞叹起来。黄石散人又举起一块道:“这块叫‘千沟万壑’,你看他纹理丛丛,互不干涉,且晶莹剔透,不经任何雕琢,乃是极品。”说完又举起一块道:“这块叫做‘空谷回音’,最是神奇。”他拿到嘴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只听见石块发出悠扬的声音,非常空灵,恐怕连一般乐器也无法比拟,真是神乎其神,慕剑风算是大开眼界。
黄石散人颇为失望道:“原以为我已收集了天下所有奇石,不想严羽竟还有着‘群英荟萃’,为了它我便与严羽定下一个赌约。只要我能帮翠烟门保护住‘七彩水晶链’,严羽就答应把‘群英荟萃’赠予我。”
慕剑风暗忖道:“这翠烟门名列四大女派,江湖地位不低,干嘛要这黄石散人庇护?”于是问道:“这‘七彩水晶链’是何东西啊?”
“你果然是年纪轻,经验少,这‘七彩水晶链’那是翠烟门的镇派至宝。只因这次朝廷发兵攻打翠烟门,江湖上人士气愤不过,纷纷前来襄助一臂之力。”
慕剑风终于明白原来柳国这次攻打的是翠烟门,难怪会如此兴师动众,可他攻打翠烟门的目的何在呢?慕剑风只好自言自语道:“不知朝廷为何要攻打翠烟门?你们这般公然与朝廷作对,难道不怕?”他怕黄石散人又责备他问题多,故意旁敲侧击。
黄石散人果然乖乖道:“这朝廷的意思谁能琢磨清楚,我只顾把翠烟门的掌门蓝如仪解救出来不就大功告成,何必公然对抗?”说着摇摇头,满脸不屑。
慕剑风暗忖道:“我身上的热毒还需求助翠烟门,何不施以援手?”又问道:“前辈,那你准备怎么出手相救?”
黄石散人翻了一下白眼,道:“这可是机密大事,岂可随便说与你听?”说着又珍爱备至的把他那些宝贝石头一一收拾起来道:“有些事情说给你听,你也不一定会明白。”
慕剑风大是恼怒,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小看他,暗忖道:“这老家伙趾高气昂,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说道:“前辈,既然你已经胸有成竹,晚辈也不便追问,不如咱们也来打个赌怎样?”
“你有什么好赌的?莫非你也有宝贝?”
“宝贝我是没有,不过只要你赢了,我一定帮你把‘群英荟萃’拿到手,还赠送白银一万两,你觉得怎样?”
黄石散人狐疑的看着慕剑风,他虽不是贪财之人,但一万两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禁问道:“空口无凭,有何为证?”
“仅凭我慕剑风三个字,便不会少了你的。”
黄石散人一阵哂笑道:“你小子还把自己当做人物了,这般大言不惭。那要是我输了怎么办?”
“你输了就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情。”
黄石散人暗忖:“这人我是救定了,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即便输了到时脚底抹油,天涯海角他又哪里去找我?”他内心打好了如意算盘,点头道:“一言为定,到时可别赖账。”
慕剑风道:“咱们击掌为誓。”说着伸出了左手,黄石散人也把手凑了上来,相互击掌。慕剑风又道:“我还急着赶路,咱们翠烟门再见。”
“你即便先到了也没那份本事,我可不想在晚上到处乱窜。”说着躺在篝火旁小憩起来。慕剑风也不理他,继续赶路。
第二天凌晨终于赶到泗水岸边,附近是一座市镇,名唤七里镇,有数千人口,是南北漕运的歇脚之地,因此比之一般市镇更显繁荣,泗水从镇旁穿过,随处可见码头、酒楼、客栈。可这一天镇上却显得非常冷清,行人三三两两皆是面色匆匆,后来才知道原来附近的许郡驻军经常来镇上扰民,老百姓极怕遇上这些瘟神,因此大都躲避在家。
慕剑风心想:“柳国与我交情不错,我身上又身无分文,且到他那里歇脚,也能把这里的事情打听个明白。”于是穿过七里镇,直奔上游数十里处的许郡军营。
沿路有巡哨遇着,慕剑风喝道:“某乃汉郡节 度使、定国侯慕剑风,快去禀报国公大人,说我有要事求见。”
巡哨半信半疑,又看他是孤身一人,耍不出什么花样,问道:“可有凭信?”
慕剑风道:“路上来的匆忙,遗忘了。”
“那我们如何信得你?”
“尔等自去禀报,是真是假国公一看便知。”慕剑风自有一股王者霸气,这些小卒被他唬得不得不信。于是一人道:“你去禀报,我们把他押到辕门外,听大人处分。”说完一名巡哨拨马转身去了,慕剑风则跟随剩下十几骑奔向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