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如慕剑风料想那般进展顺利,等到他想去帮骆抗提亲时,发现百灵一家都已远游去了,这一消息可使骆抗沮丧了半天。又过了几天慕剑风行动自如,内力更甚从前,决定上山拜见一下荀夫子答谢救命之恩。
到了山上茅屋之后,发现荀夫子正在火炉旁读书,慕剑风抱拳道:“在下慕剑风,感谢老夫子搭救之恩。”荀夫子向他仔细端详一番,颔首道:“你恢复的比我预计还要快,果然是体质异于常人。”随手把书卷放于桌上,慕剑风余光一扫,正是一本五经七书,当下惊愕道:“老夫子也懂这战阵之术?”
“谈不上懂,随便翻翻。”荀夫子微笑摇头,伸手道:“来,请坐,既然来了,吃过饭再下山不迟。”慕剑风暗忖道:“此人气度不凡,绝非一般人物,定是隐居在此的高人,待我探其庐山真面目,若有真才实学定要请下山去,共图大事。”于是笑道:“夫子也不问我来历吗?”
“功名利禄与我如浮云,王侯将相亦非我所求,即便是当今天子,在此荒山之上我亦不过淡酒一杯相待,既如此,还问他身份来历作甚?”
慕剑风听得此言更觉其人志趣博天,笑道:“老夫子境界奇高,是我落了俗套,好,今日咱们就抛开一切,好好喝上一回。”说着接过酒坛,荀夫子又去木柜中端出一盘野兔肉,两人分宾主而坐。
“来,尝尝我酿的黄桔酒,别处可品尝不到。”荀夫子给慕剑风满上,又道:“这兔肉也是我特别腌制,味道十分鲜美,今天一并拿来招待你。”
慕剑风也不推迟,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本就是豪爽之人,举碗一饮而尽,只觉得入口甘甜,醇香四溢,确非凡品。又夹了一块兔肉,咸香爽口,丝丝柔腻,吃得慕剑风拍桌叫好。
“你怎么用左手饮食?”荀夫子浅浅饮了一口,早就发觉慕剑风右手空悬,全凭左手做事。慕剑风并不介意,道:“右膀子废了。”荀夫子也不追问,两人只谈些天下奇闻,非常投契,片刻便把一坛黄桔酒饮光。慕剑风久未饮酒,不胜酒力,晕晕睡去。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窗外一片漆黑,远远传来野兽的嘶吼声。
“这酒好大的后劲,我竟喝醉了。”慕剑风揉揉胀痛的头颅,发现荀夫子并不在左近,于是起身寻找,很快来到内室。借着里面幽暗的光线看去,荀夫子正跪在一座牌位前默默沉思,慕剑风好奇的上前一看,牌位上写着“墨门祖师墨翟之灵位。”他脑子里随即闪出一个念头:“原来荀夫子竟是墨派的后人,墨派子弟最讲究切身体验,极重发明、苦修,难怪荀夫子甘于隐居深山。”
“你醒了。想必你也看出我的师承了。”荀夫子并未回头,但已知慕剑风已在身后。慕剑风暗忖道:“墨派虽然一直没有弟子在江湖上公开抛头露面,但毕竟是传承千年的大派,势力已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若是能得他们相助,岂不是如虎添翼?”于是抱拳道:“老夫子,实不相瞒,在下慕剑风,乃帝国汉郡节 度使,眼看朝廷不仁,苍生涂炭,小子不自量力有澄清宇内之志。老夫子既是墨派高人,何不随我下山,安济苍生?”慕剑风言语发自肺腑,甚是诚恳。
“看你气度我也已猜到你是大权在握之人,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的心已经死了,再也做不了事。”说着他竟然老泪纵横起来,明显是想起了陈年往事。慕剑风看他不为所动,求贤心切的他单膝跪地道:“还请老夫子务必出山,拯天下于倒悬。”
荀夫子连忙把慕剑风扶起道:“老朽怎当得起大人一拜?快快请起。”又向牌位重重一瞥道:“多年前只因我一时糊涂导致多名弟子遇难,我派遭遇毁灭性打击,我心灰意冷于是逃避世间,来此山中苟延残喘。”
“老夫子既也是胸怀天下之人怎可如此英雄气短,轻言放弃?”
“如今我派基业丧我之手,愧对祖师,怎敢妄言天下。”
“吃一堑长一智,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啊!”
“我是万万不能下山了,但是看你心诚我有几句话送你。”
“老夫子有何教诲?慕某洗耳恭听。”
“你虽说已是一方诸侯,但若欲南面以争天下,一定要做到聚财、屯粮、练兵、养民、固地五件要事,这样才可立于不败之地。帝国纷乱已久,早晚得有人出来收拾残局,切记得民心者的天下,其实有时候民心向背是极微妙的事情,只在一念之间,大人要时刻保有一颗仁慈之心。”
慕剑风点点头道:“为人处事要以仁德为本,想必为政之道依此行之便不会大错。”
荀夫子却是摇头道:“为政之道若纯讲仁德恐不能长治久安,应以仁德为本,霸术为辅,两者兼济,不可偏废,此乃王道之术。世间黑白分别,与万物同生,不因你之喜好而有所改变,咱们该做的应该是如何去引导它,而不是一味的回避,治理国家也应该对症下药,不可因自己的喜好有所偏废。”
慕剑风暗忖道:“这不就是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事,有何快感可言,难道手握大权之人皆要这般吗?”这些道理与他平日里的想法南辕北辙,一时无法吃透,问道:“请老夫子明言为君之术。”
“为君之术,需修明法令以为天地之网罗,龙藏九霄以示不测之威,阴阳之术化用无穷,名之曰法、势、术。大人于此处还需多加修炼,全凭义气、真情恐无非驾驭重臣、万民。”慕剑风虽说足智多谋,心思缜密,但毕竟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如今听荀夫子如此一番言语,心中震撼可想而知。
一个是如饥似渴,一人是博古通今,两人志趣相投,彻夜交谈,慕剑风如痴如醉,一连在山上留住了三天,期间荀夫子还带他参观了一些他的器械发明,看得慕剑风目瞪口呆,佩服的五体投地。只因慕剑风知道自己出来已久,也惦记着聂心依的安危,所以只好依依惜别,想下山帮骆抗迎娶百灵后便返回汉郡。
可当他这日午后回到山村时,发现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户户皆是狼藉不堪,痛哭号泣之声不断,慕剑风心感大事不妙急忙奔回骆抗家中,只见屋内物件散乱一地,八大爷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八大爷,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公子啊!抗儿他被那些该死的兵痞给抓走了。”八大爷语气急促,嘴角渗出血来,看来受伤不轻。“公子,你不知道啊!这采冰的事情本就十分危险,抗儿他爹就是跌在冰窟窿中惨死的,可为什么我们全村上下皆不愿离开这里,只因外面世道太乱,赋税徭役繁重,朝廷时不时还要强拉壮丁,这里与世隔绝,向来无人来骚扰,本是世外桃源,不知今日有此奇祸降临啊!”
慕剑风抚抚八大爷剧烈颤抖的胸膛,暗自责怪道:“要是我早一日下山就不会有此悲剧,八大爷一家对我有大恩,我绝不能让骆兄弟有何闪失。”于是急问道:“骆兄弟被哪路人马抓去了,抓到哪里了。”
“多半是永城的兵马,前几****去市集时听人谈起东面又在打仗了,都是战火惹的祸啊!”
慕剑风暗忖道:“这永城是许郡地界,不就是柳国的地盘吗?”问道:“是哪两路人马打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听说国公大人亲自出马了,兵营连绵数十里,也不知要打到何时?”
慕剑风安慰道:“八大爷,你且安心养伤,我一定帮你把骆兄弟给找回来。”
八大爷紧紧握住慕剑风的手道:“我知你一定不是普通人,说不定就是上天派下来的救星,我年纪一大把了,死了也不打紧,还请你务必救救抗儿,他年纪还小……”说着说着,八大爷老泪婆娑。
慕剑风似乎也要哭出来,暗自发狠道:“这乱世一日不平,老百姓便一日没有好日子可过,我非得为他们谋条出路不可。”于是他把八大爷扶上床去,出门又交代了几位村民,朝永城方向奔来。
一路上打听得知柳国不在城中,已领兵五万亲到前线指挥,对手竟还是个江湖门派,慕剑风暗自纳闷:“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这么撩虎须?柳国又为什么要这般兴师动众?”他身上没带银两因此一路上忍饥挨饿,幸亏他内力深厚才能苦苦支撑,而且在他强力催动下他发现体内的气劲源源不绝、相互催生,功力比之从前又提升了数倍。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日夜兼程,这日夜晚来到一片树林,隐隐看到前面泛起火光,暗忖道:“这寒冬野外怎会有人?”上前一看竟然是一堆篝火,火光强烈,慕剑风的目光很快便集中在火架之上。原来上面竟烤着一只野鸡,已在汩汩冒油,香气四溢。他咽了一口唾沫,一看周围并无其他人,暗动邪念道:“我已饿了两日,这美味岂不是天赐之物?先吃了再说。”说着扑了过去,也顾不得烫手便撕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