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资质愚钝,无法将师门绝学发扬光大。而你神悟超凡,的确是继承我派衣钵的最佳人选。可惜你性子躁进,且自信满满,做事有进无退,日后恐非我派之福。师父执掌门户这么多年,虽在武艺上并无多大突破,但是我派江湖地位却不降反升,便是只做好了一点,遵循祖师的宝训:因势而起,培本固原,不与强者争锋。你若能遵此行事,必然能将我派发扬光大,为师也能含笑九泉,不然必有灭门之灾。”这番言语再次在孔可香耳边回荡,当时她没甚在意,如今想来真是句句策言,怎叫她不心生感慨?
“女人终究是女人,一到紧要关头还是方寸大乱,全没了往日的气度。”祠堂的房顶上传来一句不屑一顾的言语。孔可香暗惊道:“是谁有如此功力?竟能潜伏在房梁之上而不为我所察觉。”要知她虽然刚才心绪不宁,但毕竟是一方霸主,自信能听闻百步之内飞花落叶之声,如今竟被人悄无声息的潜至近处,怎能不大生疑窦,于是喝道:“何方鼠辈?还不快快现身,当心你姑奶奶神鞭不长眼睛。”她全身绷紧,右手扣住鞭柄,蓄势待发。
“哈哈!孔掌门无须如此如临大敌,是阴某。”话音来处,黑影晃动,一头披肩白发,落地时脚尖轻轻一点,未落半丝声响,显然功力强悍。孔可香定睛一看,竟是阴扬,暗骂道:“这家伙不是说出去打探慕剑风的消息,怎么突然之间跑来这里,而且看他刚刚露得这一手,功力进步神速,不知练了什么邪功,性子更加诡异了。”嘴上却道:“原来是阴掌门,你可知此处乃我派禁地,闲人不可擅入,妄入者死。”说话时面上布满了凶杀之气。
阴扬上前几步,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漫不经心道:“换在平日,阴某自不敢唐突,但是今日为救孔掌门性命也就顾不了这么多禁忌了。”
“救我性命?怎么讲?”孔可香大是不解。
“难道你还不知天雷城大军已经攻进水城了吗?很快就要攻到这里。”
“你胡说!我在沿街要道皆布置了毒障,天雷城军队绝难轻易通过。”
“嘿嘿!你还真是有点小看天雷城军队的战斗力。要是他们连你小小的毒障也解决不了,想来我阴扬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与你在此闲扯的地步。”
“你怎么讲话?”孔可香觉得此次见面阴扬言语更加不可一世,也不知在外有何奇遇。
阴扬却不理她,继续道:“天雷城此次出征大将乃是如今的剑城守将葛育,此人奇计百出,有智将之称。又得青山派掌门步河阳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什么?青山派也投入了慕剑风门下?”
阴扬又是一阵轻笑,显然对孔可香的无知感到不屑,道:“如今青城、涪城都已落在天雷城手中,步河阳他不得不低头。”他朝孔可香看了看,似乎在说:“如今恐怕轮到你雪源派了。”
孔可香惊愕之下,一时无语。
阴扬又道:“天雷城不但有青山派相助,而且不知从哪里找来许多披发文身,形容古怪之人,你的毒障大部分为他们所迫。”
“难道他们找来了夷郡的披发夷人?”孔可香陷入了慌乱之中,这些披发夷人似乎天生百毒不侵,正是雪源派的克星,只因他们从不出山活动,江湖上很少有人知晓他们的详细情况,孔可香也是小时候听师傅提起过,慕剑风找来如此强援,孔可香身子透凉。
“孔掌门,我劝你还是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没必要抱着这些木牌一起死。”阴扬看着这宏大的祠堂,也勾起往事,眼中寒光四射,一脸坚毅,道:“历练多了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复杂,以前的我不过是一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而已。慕剑风的确是人才,而且以他现在的势力绝不是我们三两个人就能扳倒的,若要报这血海深仇,非得联络更多更强的势力不可。”
孔可香岂不知其中的道理,但她毕竟是女人,面临这种亡派灭门的死生关头,她不可能忍住自己的泪水,行动也是显得那么迟缓。直到非走不可之时,她才走到不远处的一张祭品桌上,掀起一块白色的幔布,下面沉静的摆放着一把长剑。古朴雄浑,波光粼粼,锋芒四射。她想轻轻拿起,可是那剑身剧烈的晃动,发出呲呲的轰鸣声,气得孔可香猛得用白布把它裹起,嘀咕道:“该死的东西,主人霸道嚣张,连你也这么不可一世。早晚把你扔在粪池里。”
阴扬早就注意了孔可香的一举一动,惊讶道:“这可是慕剑风的瀑雨剑?怎么会在你这里?”阴扬吃过瀑雨剑的亏,而且凭他如今的剑道修为,不可能对如此名剑无动于衷。
孔可香白了他一眼,啐道:“要你多管闲事!”说着飞也般的扬长而去,再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真是一个古怪的女人。
常城城东五里处,孤零零的耸峙着一座山峰,面临大江,草木横生,甚是险恶,人称独目峰。它突入大江,使得江水饶个弯,形成一处浅滩,是常城下游的一处要害之地。黑衣军涟弈两城联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师碧菱手中夺占此地。如今涟弈军的大寨便按扎在此地,外围以战船相连,形成一个弧形水寨,内陆修筑了强力的滩头阵地。反观常城军由于城外已无险可守,全军收回城门,关闭水门,笼城死守。
就在水城被葛育攻破后的第五天黄昏,独目峰上来了一行人马,锦衣华服,骏马宝鞍,全副武装,领头的竟是两位风姿绰约的女将。右手的一位身穿花翎绵甲,伸手一指,露出那透白雪亮真丝手套,映衬着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真是夕阳下的一道美景。只听她道:“姐姐,下面便是涟弈军的大寨,防御甚为紧密。想从陆上强攻的话,恐怕得花费不少力气。”说话的人正是廖若晨。她身边这位气质高雅的大家闺秀竟是聂心依。
廖若晨向天雷城献出江城,潘自兴与赵成刚大出意料之外,十分兴奋,表现出无比诚意,并连夜由赵成刚领兵一万化妆入住江城。入城后全面掌握了江城的防御,黑衣军教众不知韩宗安已死,虽然有所怀疑,但还以为是外郡新近加入的教众,有些蠢蠢欲动分子则被赵成刚果断的予以处决,因此江城局面迅速稳定下来。
随后廖若晨又以韩宗安的名义发布了一条教旨,称皇甫裁谋逆伏诛,其党羽也被一网打尽,苗巨峰尽忠圣教,不料为奸贼所害,其所部橘城军未免节 外生枝,全军返回橘城,没有教主教令不得擅离职守。她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秘密出城,前往涪城与前来视察前线战事的聂心依会面。聂心依得知江城不费吹灰之力便已降伏,欣喜若狂,于是留下刘鸿坚守涪城,自己带着潘自兴、吴大牛领兵一万亲往常城。
聂心依望着茫茫大江以及那依稀可见的灯火,突然问身后的潘自兴道:“潘将军,你怎么看?”
潘自兴似乎天生对距离就特别敏感,耸耸肩道:“咋一看也挺像回事,不过碰上咱们他可就暴露出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在低洼处布阵竟然没有抢占附近的制高点,那可是兵家大忌啊!”
聂心依微微一笑。廖若晨道:“这里离涟弈军大寨足有四五百步,而且山道崎岖难行,无法对其展开有效攻击,似乎对他们威胁不大,他们弃守也在情理之中。”
潘自兴得意笑道:“若是别人自是拿他没辙,可对于咱们,这个距离可是十分危险,正好取他们性命。”聂心依已经完全明了潘自兴的意思,补充道:“这里的攻势只能是辅助攻势,但是对敌的威慑性极强,正好用来摧毁敌人的信心,咱们的主攻方向还应该放在江面上。”说着伸手一指大江的西南方向。
潘自兴、廖若晨等人循指望去,果然涟弈军的江面防御甚为稀松,想必是对他们的水军实力甚为自信,才敢如此托大。
聂心依继续布置道:“让大牛领三千兵马,多张旗帜灯火,在陆上进行佯攻。只等赵将军江城兵马赶来,咱们这里先行开火,到时一举攻入大寨。”
潘自兴点点头道:“我已通知马宇领兵立刻赶来,若是有他的八千生力军相助,咱们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聂心依道:“他能赶上那是最好,但咱们也要做好他不能及时赶来的准备,要吩咐兄弟们作好苦战的准备,切不可掉以轻心。”
“我明白。”
廖若晨听得似懂非懂,仅她所认识的几位慕剑风的手下都已是如此精明强干,那慕剑风本人岂不是恍如神明,难怪天雷城的势力膨胀的如此迅速。以后在他手下谋差事,还得分外努力才行。正当她心有所思之时,聂心依对她道:“妹妹,剿灭涟弈兵马还不是此战的重点,如何拿下常城才是重中之重,到时还得看你的手段。”其实廖若晨比聂心依还年长几岁,但是她诚心尊称她为姐姐,聂心依也不好拒绝,于是两人便以姐妹相称。
当下廖若晨感悟道:“姐姐是想让我劝降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