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冕道:“此事恐怕还得出在太夫人头上,主公至孝,对太夫人言听计从,而太夫人对公子是疼爱有加,只要太夫人愿意出面,公子统领湘阳郡应该不难。”
封无际以手加额,猛然醒悟,叹道:“我怎么把祖母大人给忘了?她老人家出马,定然成功。”翟冕又道:“咱们得手之后得赶紧进行另一项重要的工作。”封无际心中已在规划自己完美的蓝图了,不想翟冕还有顾虑,急问道:“可还有什么疏漏?”
“最近我一直在留心观察慕家军与黑衣军的战事,发现天雷城果然藏龙卧虎,以后说不定是咱们的劲敌。此次黑衣军内耗,他们定然也会抓住机会趁火打劫,就看他们的胃口有多大,手段有多高超了,一旦能够吃下江阳郡数城,那慕剑风在西南俨然便是第一强藩。”
封无际也颇有同感,点头道:“上次在盘山派虽只见过他数面,但是气度的确不同,与我所想何止相差千万里,要不是立场对立真想和他结交一番。他舍身救聂姑娘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死在悬崖下?”
“江湖风传他已遇难,但是从观察慕家军的气势来看,他们军心未散,如果我所料不差,慕剑风定然尚在人世。”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话说回来,这黑衣军的地盘恐怕沙头帮也想插上一两手,慕剑风到底能讨着多少便宜还尚未可知。”
“不管他能深入到哪种地步,但是他目前已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这是不争的事实。从咱们的利益出发,恐怕在对他的策略上还得做出调整。”
“何解?”封无际有点惊讶。
“大公子是坚定的拥秦派,主张远交近攻,原本理论不错,但是他算漏了一点。一旦慕剑风与江夏聂家联姻结盟,咱们将反过来处在两线夹击之下,后果极其危险,也就是说咱们夹击天雷城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最紧要的是大公子既与秦家交好,我们很难插手,将来秦家很可能便是支持大公子,咱们如果没有强大的外部势力支持,将会处于绝对的劣势,这一点公子也不得不多作考虑啊!”
“如此啊!”封无际略一挣扎,想到日后少不得要与兄长一番争执,心内颇有痛楚,那急速的雨点似乎在催促他,只听他缓缓道:“咱们先拿下涟弈二城再说吧!”
二月的这一天将会被永远载入黑衣军的史册。皇甫裁偷袭田怀仙的军队遭到早有准备的清教军伏击,主力被围赶至常城与江城的交界处——方原。清教军的弓箭手占据一侧高地,火力全开,遭到攻击的皇甫军四散逃逸,可是面对他们的却是悬崖峭壁,真是进退维谷,稍有不慎便葬身崖底。三万大军被人像赶鸭一般驱入地狱,山谷中到处是鬼哭狼嚎之声,这场屠杀从未时杀到酉时,血流如海,岩石夹杂着尸体,触目惊心,恍如炼狱。因此此战被后世称为“方原坑杀战”。
田怀仙为了避免强攻江城,假装向常城移动,调动皇甫裁出城,皇甫裁果然中计,几乎全军覆没。占得先机的田怀仙没有给皇甫裁任何喘息的机会,趁势再次兵临江城。皇甫裁早没了先前的傲气,哪还敢出城迎战,只是闭城固守。凭借牢固的防御攻势,阻挡住了清教军一次次狂攻。清教军有一次打破栅栏、闯过壕沟,攻至城下,却不料被守军突然点燃埋在护城河中的黑油,黑油成网状分部,一处被点,四处响应,熊熊烈火整整烧了半日,清教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元气大伤。
两军对峙了数日,田怀仙突然接到奏报说是橘城城主苗巨峰起兵清教,马上便要到达江城。田怀仙虽然内心不满苗巨峰的姗姗来迟,但是能在此关键时刻得到一支生力军的援助,他也是求之不得。于是两人约好次日合力围攻江城的东门,争取能打开一个缺口。
这一日天空阴云不散,狂风肆虐,战斗在拂晓前就已打响。田怀仙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态,连战略预备队都投入攻城,只见清教军奋不顾身,与敌死战,田怀仙更是亲自擂鼓助威,江城四周一阵血雨腥风。从远处看来,密密麻麻的人群蚁附在城墙上迅速向上攀爬,守城军队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寸步不让,战至巳时,仍未见分晓。正在紧要关头,远处传来阵阵急促的铃铛声。田怀仙诧异道:“哪来的声音?”
“大帅,是橘城的援兵,他们眼看咱们久攻不下,前来增援了。”
田怀仙松了一口气,可是突然心头警觉起来,暗忖道:“这铃铛明明是骑兵的马铃声,前来支援攻城要这么多骑兵干嘛?除非……?”他想到此处背心发凉,面色发白,正在这时一阵浓烟朝这边袭来,地面剧烈的震动,田怀仙大叫道:“不好,苗巨峰有诈,快,鸣金收兵。”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已经太晚了,一股重装骑兵已从清教军的身后冲杀进来,由于清教军全力攻城,身后几乎没有布置防御力量,大多清教军还没反应过来便已成为刀下亡魂。
“大帅,苗巨峰投敌,咱们赶紧撤。”扈从们连忙把田怀仙从鼓车上簇拥下来,夺过马匹,仓皇逃跑。那些尚在攻城的清教军看到后方大乱,真是心碎胆裂,纷纷坠下城来,攻势瞬间瓦解。
田怀仙眼看兵败如山倒,连想死的念头都有了,看着身边的兄弟不断被斩杀,他呼天抢地,喊道:“弟兄们,撤退,四散逃命吧!”
战局成了一边倒的局势,橘城军骑兵风卷残云,全没手足之情,俨然比江城军都要凶狠百倍。将近四万清教军被这波攻击杀得分崩离析,田怀仙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奇怪的是一向精于算计的他竟从没对苗巨峰起过怀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苗巨峰抱有如此大的信任,要知道他可从来不轻信一个人。这时候在他脑海里浮现出师碧菱那张甜美的笑容,芳华绝代却有一丝任性,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对了,我是信任碧菱,而不是苗巨峰。”
众人掩护田怀仙一路向涪城突围,身后追兵穷追不舍,眼看无法摆脱,田怀仙只得率军在一处小山坡上拒险死守,同时派人回涪城向颜道生求救。
跟随田怀仙一起突围出来的人马不到两千,多半身上带伤,而且军粮遗失殆尽。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天色渐暗,橘城军不敢贸然上山进攻,而且此地已到涪城境界,距涪城不到一百里,快马往回明日黄昏便可有援军赶到,到时内外夹攻或许能够脱险,但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苗巨峰没有率大军赶来。
清教军这一夜整夜没睡,饿着肚子在上山要道和树林中设置障碍,橘城军眼看天黑林险,果然没敢贸然行动。可是第二天凌晨发生的情形使清教军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山下到处都是橘城军的旗帜,里三层外三层把这小山丘围了个水泄不通。
田怀仙懊恨不已,暗想:“想我平生与苗巨峰无怨无仇,甚至可以说是有知遇之恩,为何他要对我如此赶尽杀绝,难道真的是人心不古,贪恋权贵不成?”他并不怕死,有时他甚至把死看作是一种解脱,但是他心愿未了,不甘心啊!但他也已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毕竟任何人处在这种环境之中如果还瞻前顾后,贪生怕死的话,那他只会死得更快。
奇怪的是苗巨峰却没有下令攻击,似乎想活活困死清教军。田怀仙兵力不足也无法下山冲杀,只能硬等涪城的援兵,一直到黄昏时分,那十几名去涪城求援的勇士终于返回,他们悍不畏死,一路从橘城军的大营冲杀过来,一路虽也遭到抵抗,但是并不激烈,橘城军似乎有意放他们过来一般。
田怀仙在高耸处眺望,以为他们身后必然有大军跟来接应,可是入目处只有茫茫平川,何来一兵一卒。
“颜道生的援兵呢?”他找着一个领头的,急切的询问。
只见那勇士猛然跪倒,嚎啕大哭道:“颜道生那狗杂种,背信弃义,不肯发兵相救大帅啊!”说着其它人也纷纷跪倒,满脸委屈。
田怀仙如遭五雷轰顶,身子霎时一软,颤抖道:“你说什么?”
“颜道生贪生怕死,龟缩不出,反倒要斩杀我等,我等拼死杀出,这才来向大帅报信。”
田怀仙心中骂道:“颜道生你这混蛋,要不是本帅保你,你早就人头落地了,今日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异日必然不得好死。”众人听到涪城援兵已绝,皆是垂头丧气,隐隐感到大限将至了。
“大帅,咱们杀出去吧!反正是一死,不能在此坐着等死。”
“大帅,再让我们去常城跑一趟,师将军说不定会发兵相救。”
田怀仙经过短暂的情绪失控重新恢复理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有些人甚至是他从小一手带大的,他热泪盈眶道:“常城离这里路程遥远,鞭长莫及,而且师娘子目前恐怕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来救咱们?”说着一顿,看了看日渐西沉的余晖,沧桑道:“此次战事是因我一人而起,害得死了这么多位兄弟,我于心不忍!时至今日我实在没有理由让你们再做出牺牲,就让我一个人来了结这段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