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来,眼看靠近陵城,路上行人渐渐多了,经常可见大队的商旅从东西南北四方涌过来,操着各地方言,服饰也是千姿百态,但一看到天雷城的旗帜无不纷纷让道,恭敬跪送。在离陵城两三里处又有一队人马迎接,全副武装,刀枪齐整,威武不凡。一行人马进城后,更觉得城内繁荣异常,全没了冬日的萧条。
进了内城,迎面便是一条主街道,足容三四辆马车并肩而过,两侧商楼林立,酒店、客栈、茶馆、书场、戏院、绸缎铺等等,应有尽有,当然也少不了达官贵人时常出没的妓院、浴场、赌坊。聂心依一路看来,感慨颇多,此地规模远较集山城为小,交通条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商业的繁荣程度竟不亚于集山城,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除了这些正规的商楼之外,时不时在岔道口的斜巷小里处摆着不少地摊,琳琅满目,行人川流不息,吆喝一声,砍价之音此起彼伏,气势并不输于大街之上,有人卖花生、大枣、核桃,还有人卖花鸟异禽,有人表演杂耍武艺,有人猜谜拆字,最引人眼球的还是一些服饰迥然不同的商旅在兜售一些山里的土特产,生意甚是红火,经颖儿介绍这才知原来是神农山里来的宗人,还有一些草原上来的游牧民族,叫卖一些皮毛饰品,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聂心依暗想:“难怪天雷城崛起的如此迅速,这民心团结,百姓安乐也是个重要原因啊!商业如此发达,这一年能得多少税金啊!”她自己也颇有眼光,因此想问题自然比一般人深刻,很快人马左绕右转,向城内的腹心驶去,来到一处高楼林立,铜墙铁壁的建筑前。四周都是明堡暗碉,道路两旁皆是满脸肃穆的士兵,这气氛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聂心依已不是第一次到这城主府,可是她心中却觉得犹如初次来临一般,这里给人的感觉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虽不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也可以说是改头换面。府内一座高耸的多层建筑,八角重檐,易守难攻,宛如象征物一般。
府前立着两行人马,左文右武,左边上手一位儒雅中年文士,锦衣青簪,着实风采不弱,中间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面如红枣,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知是位内家高手,想来已有开山裂石之功,只不过此时他一脸文装打扮,很难令人联想起厮杀。最后一位是位年轻汉子,胸挺腰拔,无奈面上却无霸气,只是给人一种灵气十足的感觉。
右边也是三人,清一色戎装打扮,上首一人面色紫铜,满脸杀气,所穿皮甲与众不同,头盔之上竟镶着一只虎头,森然可怖,不用猜也知非帝国士流出身。中间一人浑身宛如黑炭一般,皮肤黝黑发亮,鼻高唇厚,也非帝国中人。最后是位圆脸汉子,身材不高,但是足够壮硕,满脸的胡渣,无形中散发出一股痞子习气。
聂心依在颖儿的掺扶下从马凳上缓步而下,余光一扫众人,心中已有底细,尤其是其中几人她以前也曾见过,说来并不算陌生。中年文士正是李睿,他当先迎上道:“聂小姐,一路上旅途劳顿,请进府歇息!”
聂心依莞尔一笑,谦逊道:“心依一介女流,怎容军师与各位将军在此久后,真是折杀我也。”
李睿道:“小姐江夏与敝城唇齿相依,小姐降临,怎能缺了礼数,日后被主公追求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李睿何等聪明,完全不扯上慕剑风,说话滴水不漏,连聂心依也暗生佩服。李睿又赶紧把卢天正、江昭、火鹰、克鲁斯、箭猪逐一介绍,随后让道道:“小姐,请。”他身后众人都殷切非常,只是那边几位武将,满脸愠色,不发一言。
聂心依知他们对自己心有偏见,也不多想,随众人进府。马幽兰和绿莺都是初次来陵城,哪见过这般大的排场,即便骄横如绿莺这般心里也顿时萎靡下来,暗叹原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自己那点草原上的穹帐原来算不得什么。
众人来到那处高阁之下,看着那雪白的墙壁,精细的雕刻,那雄峙的姿态,无不使人心生向往。
李睿在前面介绍道:“此处便是敝城的主阁——天雷阁,乃是寻常议政之所在,是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改造而成,想必小姐上次驾临陵城之时还没有竣工。”
聂心依点头道:“难怪我觉得非常陌生,原来是建成不久。”众人沿着石阶步步高升,只觉得白玉雕栏,花纹刻绣,入目皆是,好不华丽。
李睿继续道:“这第一层乃是士兵休息之处,主厅在二楼,请小姐再移莲步。”聂心依摆手道:“军师不必如此客气,心依不过是寻常之人,不必如此屈尊。”
马幽兰完全被府内的风景所吸引,恍如置身天宫一般。远处是一汪不大不小的池塘,上面矗立着两座亭阁,古朴幽雅,过来是一个大花圃,奇花异草,应接不暇,旁边是一座水池,上面堆砌着数十座假山,造型生动,栩栩如生,周边还有一些附属建筑被连廊飞桥所连接,形成一套精密的整体,俨然便是一座集花园、广场、城堡于一体的复合式建筑。有远有近,文武并济,体现了设计者的巧妙构思与天才般的整合能力。
进入二楼主阁,只见立柱雄伟,地面一尘不染,低头俯视,依稀能看清自己的面容,四边开有窗户,光线充足,有些地方甚至以金箔装饰而成,惊艳绝伦。上座一张宽榻,装饰得美轮美奂,背后的屏风上又是那副似曾相似的图画,一朵饱和的荼靡花映衬着一把神剑,周围竹叶挥洒,美不胜收。
李睿屏退从人,只剩下己方六人与聂心依等四人,殿内瞬间清静下来。他请聂心依坐下,奉茶后,恭谦道:“小姐之事,文先生已尽数转告,小姐但且在此安心住下,敝城一定尽快行文江夏,请令尊宽心。”
聂心依道:“多谢军师关心,我此次前来陵城只是想尽些绵薄之力,你可千万别把我当客人看待。”
李睿还未答话,只听箭猪冷哼了一声。李睿等人面色都是一阵窘然。所幸绿莺插嘴道:“我看你们此地如此气派,一路上人马众多,怎说没有兵马助我家报仇。”
李睿对绿莺的身份也有所了解,心想:“嗨!主公不在家,这些女人纷纷找上门来,我可真是应对无策。”又想:“这女子讲话如此直接,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含糊道:“出兵之事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再说双城郡的许家一直对陵城虎视眈眈,我们不得不防。”其实陵城一半的野战部队都被潘自兴带去西山郡援救川城了,这陵城只有自保之力,乃还能抽出一兵一卒。
绿莺不明究竟,甚是气恼,发飙道:“人人都是这套说辞,真是可恶。你们快把慕剑风找出来,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此言一出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慕剑风为救聂心依跌落江底,火鹰等人本就迁怒聂心依,认为她是红颜祸水,恨不得抓来凌迟不可。眼见今日李睿如此殷勤,心中甚是不满,突然冒出绿莺这么一位大大咧咧、目无尊卑的丫头大放厥词,他们这些日对慕剑风的担忧,对聂心依的怨恨之情这时一齐爆发出来,三人嗖的一声同时站起,拔出佩剑声色俱厉道:“何方狂徒,敢如此出言不逊,今日叫你死于剑下。”
绿莺先是为他们的气势所震,愣了一下,突然心中悲愤之情涌起,大喝道:“你们想怎样?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流吗?反正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了,你们有种便动手啊!”
箭猪早没了往日的怜香惜玉之感,举剑上前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冲突一触即发,大惊失色的马幽兰连忙把绿莺拉了回来,她在离开西城前,周彪叮嘱她到陵城后可不比西城,陵城乃是根本之地,规矩森严,重臣极多,多有脾气暴烈之人,万事不可任性,多跟着颖儿,自然无事。她没想到刚到陵城便遇上这种事情,箭猪等人个个凶神恶煞,只得替绿莺赔礼道:“各位将军息怒,绿莺妹子乃是塞外之人,不懂规矩,以后决不敢了。”
绿莺还待争辩,早被马幽兰用手封住了嘴巴。箭猪等人兀自喋喋不休,还是卢天正道:“人家姑娘初来咋到,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你们看在少主的份上,权且绕过吧!”
克鲁斯道:“正是因为主人的关系,我们才不能轻饶。如若是个人私事,她即便是骂我一千句,我也决不与她计较。”
众人皆知克鲁斯讲得是实情,可是此事追究下去也没多大意思,总不能把绿莺就地斩首吧!聪慧的聂心依只得转移话题道:“如今汉郡周边烽烟四起,不知目前状况如何。”
不料却被火鹰堵了回来:“小姐远来,但且在内室安卧,外间之事不劳小姐费心。”箭猪附和道:“对,小姐原本是客,只管玩乐便是,军国大事岂是儿戏?不可随便过问。”
聂心依自视甚高,不想被两位蛮夫一阵冷嘲热讽,微愠道:“莫非你们还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