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猎猎,军旗飘扬,车马粼粼,正有一队大军行在去川城的大道上。对面山坡上露出几面黑色的马标,隐约是个颜字。只听一人道:“果然是天雷城的军队,快去传信。”身后六七骑一齐转身狂奔,不断挥舞手中的号旗。片刻间,四处山林中涌出无数军马,全是黑衣黑甲,布列整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着什么口诀,如潮水般涌下山来。
大道上的军队此时也发现了敌踪,当先一员虎将,身着绿铠,手舞金鞭,正是王虎之,只听他喝道:“敌人来袭,前军车队收住阵型。盾牌兵抢占有利地形。”祸起仓促,所幸天雷城大军一路上皆是小心戒备,临事才不至于慌张。
盾牌兵蜂拥而出,在军队两侧组成弧形防御阵地,同时弓箭手就位,准备迎战。那边黑衣军气势滔天,咒语声越来越响,混杂着铁蹄般的脚步声,使人心惊肉跳。天雷城士兵远远看着,仿佛地面都在摇晃。
“弓箭手,进攻。”王虎之大喝一声,天雷城阵中顿时万箭齐发,射向黑衣军。黑衣军不断有人倒下,但是阵型不乱,前仆后继,只管向前。王虎之看着心里也不禁有点发怵,暗道:“难怪别人说黑衣军打仗不要命,的确有点道道。”又喝道:“标枪兵,进攻。”军中又有一队标枪手替换下弓箭手,一时枪如雨下,威力更甚弓箭,黑衣军又倒下一大片。这标枪兵还是天雷城最近培训出来的新生力量,虽然人数有限,但是威力惊人,两三百步之内,一支梭枪便可贯穿一名重装步兵。
这时两军相距不到两百步,黑衣军突然全军发力,死命冲锋,嘴里更是大呼小叫,两侧骑兵迂回包抄,要想一口气吃掉天雷城军队。
天雷城军队虽然誓死攻击,无奈黑衣军气势实在太盛,眼看便到眼前。这时天雷城后军突然一阵骚动,一位手持银枪的将领来回奔驰,指挥道:“全军前后靠拢,增加纵深防御。”正是潘自兴。
王虎之领命连忙指挥车队往后撤,同时增加盾牌手巩固侧翼防御。此时两军相距五十步,黑衣军一齐端起长矛,集团冲锋,天雷城大军一边后撤,缩小防御空间,一边也把重装步兵派到第一线,准备与敌展开肉搏。
轰的一声,紧跟着便是乒乒乓乓枪盾交击之声,人马厮杀之声,不绝于耳。黑衣军枪兵宛如失心疯一般,也不管前面是敌人还是战友,只顾向前冲,往往把自己的战友也一枪戳死,正因为如此,站在前面的士兵怕被身后的同伴扎死,拼着命往前冲,天雷城大军起初还能抵挡,不久便现出溃败之势。
远处山坡上正有人密切关注着这场战事,看旗号正是黑衣军颜道生。他紧了紧马缰,冷冷道:“传令下去,猛攻敌军中段,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同时让骑兵包抄其后路,不能放天雷城一兵一卒回韩城。”传令兵应道:“是。”连忙挥动旗语指挥。
此处居高临下,指挥起来非常便捷,黑衣军很快便得到讯息,集中力量猛攻天雷城中线。王虎之大急,暗想:“一旦被敌分割包围,必然九死一生,如果收缩中线,前军粮草就要丢弃,这可如何是好。”正迟疑间,黑衣军已打开一条口子,冲杀进来,手中全是鬼头大刀,虽然战术平平,但无比骁勇,己方连连吃亏。
王虎之怒不可遏,他可不想自己复出首仗便落个大败而回的下场,拍马赶来,手中金鞭左右挥打,中者无比脑浆迸裂,惨死当场。天雷城军队因此士气一振,人人奋勇,险险守住阵型。
这时后队的潘自兴大吼道:“前军保护粮草后撤,后撤。”他本要亲自前来指挥,无奈身边被一群鬼模鬼样的黑衣军缠住,脱身不得。
这群黑衣军服饰与其他人不同,身穿软甲,双臂刺满纹身,面孔由一块黑布包裹,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臭味。但是战斗力极是强悍,刀枪只能伤其皮肉,且不怕疼,越战越勇,除非一刀砍下头颅,不然不能制其死命。
潘自兴灵蛇抢舞的密不透风,也只能勉强护住自己,身边众军死伤狼藉,眼看远处敌军骑兵已奔涌而来,下令道:“快,全军撤退,不得恋战。”说着连刺数十枪,冲出重围。
后军一齐发喊撤退,前军的王虎之也只好苦叹一声,舍了粮草,领兵冲杀出来。一路上边走边退,尤其是被敌军骑兵冲杀了一阵,冲得支离破碎,幸得潘自兴回身相救,这才脱险。
黑衣军大获全胜,个个兴高采烈,齐喝道:“在川城没赚着什么便宜,今天总算把韩城兵好好折辱一番。”颜道生此时也已赶下山来,抽出腰刀在粮车上轻砍一刀,一只麻袋应声破裂,露出白花花的大米来,众人皆是欢喜万分。
颜道生暗道:“涪城粮草迟迟不到,难怪大帅如此重视这次打援,想来也是盯上了这批粮草。我要是能把它早日解回军中,岂不是大功一件?”又看着远处天雷城军队旗靡辙乱的模样,暗笑道:“人都道天雷城军队战斗力凶悍,可在我颜道生面前不还是一样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这次一定不能轻易放过,得打个漂亮的歼灭战,这样我颜某不就一战成名?”心念至此,连忙下令:“第三队速速护送缴获的粮草回营,其余人马随我追剿天雷城残余军力。”
黑衣军都抱着痛打落水狗的心理,吆喝一声,一齐追来,追了数十里,远远望见天雷城军队向前面三五里处的一座小村庄奔去。黑衣军赶到时,只见村中冒起浓浓烟火,遮天蔽日,早有哨兵回报都:“将军,天雷城放火烧村,想趁乱逃跑。”
颜道生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形势,左边是一座小山丘,崎岖难过,右边是条小河,坑坑洼洼,也不宜行军。颜道生呸了一声,骂道:“什么爱民如子,秋毫无犯,一旦打败仗不还是戕民害财,苟且逃难,天雷城不过如此。”又问道:“这里最近的过村道路有多远?”
“不远,此处往东北三里,绕过那处小山丘便能过村。”
“好,我命令。”颜道生马鞭一挥,道:“调拨两千骑兵,绕过土山,包抄敌军,其余人马随我进村驱敌。”
黑衣军均以为收拾残局,个个想得头功,进村时队列散漫,人马杂处,完全没了章法。进村之后才发现到处浓烟四起,不但刺鼻呛喉,连环境也看不清楚,只是漫无目的的瞎摸乱转。士兵们贪恋财货,便开起小差来,有的冲进房屋,有的去鸡棚猪圈四周乱转,皆没什么收获。正纳闷间,不知哪里放来几支冷箭,射得黑衣军哭爹喊娘,鬼嚷着大喊道:“妈的,缩头乌龟,就会躲在暗处偷袭伤人,有种出来单放啊!”又有人喊道:“找到了,敌人在这里。”有人摸索着找到几棵古树,石磨般粗壮,枝叶繁茂,只觉得上面不停有暗箭射下。
一处发现敌踪,处处皆有响应,吓得黑衣军自乱阵脚,没头苍蝇般乱冲乱撞。立刻有人提醒颜道生道:“将军,情形似乎有点怪异啊!敌人按理应该撤出村庄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伏兵?”
颜道生心中一阵烦恼,眼看到嘴的鸭子还是浑身带刺,愤恨道:“敌人不过是垂死挣扎,派些不怕死的家伙在此骚扰我军,不必过于在意,但也不必与他们过多纠缠,直管冲出村去,与骑兵汇合围歼敌军主力。”众裨将领了命令,分头驱赶士卒过村,这期间又有不少人非死即伤。他们一边咒骂,一边反击,但成效不大,心中只抱着一个念头,那便是快点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埋头猛冲,队伍凌乱不堪,颜道生自己也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骑马冲出小村,只觉得灰头土脸,暗骂晦气。抬眼看去,正好外面是一条宽十几丈的大道,此外别无他路,不由得又自信满满起来,暗忖道:“这次看你们往哪里逃?”
“将军,前面灰蒙蒙的是什么东西?”人马正行进间,突然有人喊起,颜道生看去,只见几百步之外一片暗灰色。他心中虽有犹豫,但也没下令停军。正忐忑间,迎面吹来一道疾劲的强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紧跟着便有多人嘭的一声坠下马来,人马悲鸣之声骤然响起。
“不好,敌人来袭。”军中乱哗。颜道生还本能地看向两侧的山林,只觉得山风拂来,寂静无声,可是要说攻击是从正面传来的话,他实在想不起这世上能有什么武器能在数百步之外这么轻而易举的狙杀装备精良的骑兵。
颜道生后来一直后悔没有当时立即掉头撤退,而是下令军队继续冲击。那催命的劲风再次吹来,此次已能隐隐听到呼呼的声响,极目远眺,颜道生发现远处竟是三排战列整齐的天雷城士兵,他们手中端着一种神秘的武器,像是弩弓,可形状又不大像,但是发射出来的短箭是又快又狠,带着剧烈的旋转,一旦中招竟能穿透盔甲,甚至是贯胸而过。那强大的旋转力把中者的肌肉血脉搅得稀巴烂,血流如注,片刻便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