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岂肯轻易认输,暗忖:“我复出以来第一战绝不能败,不然何以立威?”一念至此,紫金锥如心有灵犀一般,奔出掌中,发出呼呼的急啸声,黑影四出。空中霎时间又暗淡下来。嘈杂的怒吼声从虚空四周激荡而出,仿佛是来自阿鼻地狱的千世恶鬼。抬眼看去,空中布满无数凶兽精魂,遮天蔽日,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一齐冲向金光。起初金光炽烈,群兽一触即溃,无奈久攻之下,群兽前仆后继,反是金光逐渐暗淡。清洪额角汗珠四溢,脸皮褶皱堆积,显然真气消耗不少。“悲欢咒”能定人心志,最终达到佛音度人的效果,但是纯以佛门内劲催动,消耗极大,如非佛法精深,实难练成。像清洪这般高亢持久,已是百年难遇,难怪如今法宁寺称雄一方,实是有厚实的功法支持。可是这紫金锥乃万兽精血淬炼而成,吸取万兽精华,邪力源源不断,久战之下,清洪渐渐不支。
这时连冷湘琪都替清洪暗暗担心起来,一旦清洪败下阵来,对方连胜两场便可过关。眼看崔晋等人来意不善,一旦去到望鹤亭不知要闹出什么祸端,如此便有负盘山派所托,邪涨道消,如何了得。冷湘琪如此担心,清洪又岂不知其中厉害?深知今日只能胜不能败,于是暴喝一声,道:“有请‘普照十方珠’。”他胸前那串暗灰色佛珠飘然而起,临空盘旋,精芒四射。
这时群兽冲破金光,团团围攻过来,虽然很害怕“普照十方珠”的精光,但是前拥后挤,在紫金锥的催动下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与精光甫一接触,顿时魂飞魄散了一大片。此时天上阴云密布,空中狂风怒号,这后崖上一阵腥风血雨,似乎上天也被这场厮杀惊动了!
普照十方珠不停的旋转,同时不时有佛珠离群打出,专打那些强猛凶兽,百发百中,竟把群兽的攻势一一打退。反是崔晋久攻不下,双目赤红,右手虎口竟渗出血来,想来紫金锥强顽难控,如今全力催动,定然受到反噬,伤了真元。
清洪此时重新恢复了慈祥的面容,“悲欢咒”再起,一排“心”字缠绕“普照十方珠”,流光四射,群兽遭到重创,无不溃退。这“普照十方珠”是吸取炎日精华的日珠所制,后经佛祖点化,专破世间污秽之物,自身实力已不容小觑,如今辅以“悲欢咒”,正是如虎添翼,已有泰山压顶之势。
紫金锥旋转地近乎扭曲,噪音不断,已到油尽灯枯地步,崔晋焦急难耐,大吼:“鹰扬天下。”紫金锥脱手而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光痕,直打“普照十方珠”。“普照十方珠”旋转如飞,犹如一个高速转动的转轮,形成一道光屏,阻住疾驰而来的紫金锥。只僵持了片刻,崔晋须发尽张,硬马扎地,右拳轰出,紫金锥得势再进数寸,眼看便要击破光屏,冲杀过去。忽见清洪右掌当首摊开,一道白光射出,一个“印”字如流光般打出,穿过光屏,转眼便到崔晋身前,崔晋大惊失色,暗忖:“老和尚欲和我拼命,紫金锥虽必能击中他,但是我却要遭重创。”崔晋实在没有把握是否能接下清洪全力一击,因此也不敢作此换命打法,只得急急收回紫金锥护住胸口。
紫金锥来去自如,横在胸前,左右搅动,堪堪挡开“印”字,就在崔晋轻舒一口闷气之时,突然觉得肩头、小腹与右腿三处受到重击,砰砰数声,似有什么物件穿透而过,他再难站立原地,轰然跌倒,浑身血污。
众人一声惊叫。
此时“普照十方珠”已回到清洪胸前,恢复了往常的暗灰色,全没了刚才的气度。清洪怜悯道:“罪过,罪过。你能在如此关头躲开‘楞伽印心’的夺命一击,老衲还是初次得见,也算是武林异数了。不过‘普照十方珠’专破尔等妖孽,你还有何话说?”
崔晋嘴角渗血,挣扎着起身,早没了刚才的不可一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肃杀神情,他阴冷地望了清洪一眼,一言不发,转身便走。群雄皆目送崔晋远去,想到刚才这场惊天动地的恶斗,不禁后怕连连,尤其是想到清洪如此神功,再不敢稍露骄纵之色。
“阿弥陀佛”清洪轻宣了一声佛法。
心中震动的封无际也暗自侥幸:“我平生自诩武功了得,不料今日见了高僧如此手段,往日那些雕虫小技便不足为道了。幸亏没有冒失逞能,不然定出丑于众前。”他思虑如此,手脚不慢,向清洪施了一礼,恭敬道:“大师胜了这下一场,眼下一比一战平,不如接下来贵方何人出战?”
清洪击败崔晋暗自有一丝矜伐,经封无际一提醒,倒是一阵为难,暗想:“这一阵少不得得让易广友出战了。”正想回身相劝,不料易广友已抢先道:“大师,在下最近练功岔气,身子一直不爽,这关键一局看来得让玉衡宫与淡云庵的朋友出手了。”此话一出,任凭清洪是何等修养,心中未免不忿,暗道:“你到这盘山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连番与慕剑风作战也未见你身体不适,在此危急时刻便多番推搪,其心可诛。”但是此话不能明讲,正迟疑间冷湘琪冷冷道:“既然易前辈身子不适,那便让晚辈来出战这最后一场。”说着已缓步走出,闲庭信步,旁若无人。清洪本顾忌云慧的心情,但见她神色坦然,并无相争之意,便也顺水推舟,怡然道:“既有冷施主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冷湘琪虽纱巾遮面,未见她玲珑真容,但是身材、仪态无处不美,最要紧的是举手投足间有超凡脱俗之感,使人心生爱慕。她一入场中,群雄并无任何言语,也没人出来应战。真不知是慑于她的门派地位还是绝世容颜,反正全场寂静,最后还是主持的封无际堪堪道:“既然各位英雄无人敢应,那不才也只好强自出头,献丑一番。”可话音未落,他身后一人朗声道:“二公子,你乃千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这粗活还是让我来干吧!”
人群中走出一人,一袭黑衣,身长八尺有余,孔武强健,数缕长发遮住半边面容,端得个英雄了得。只是不带一丝微笑,自有一股绝傲神情,手持长枪,枪尖被一只锦套包裹住,枪身雕满鱼鳞纹,褶褶发光。人枪合一,虎虎生威。
封无际本待推脱,但斜视了冷湘琪一眼后,似有难言之隐,口舌一转,道:“傅兄出手,小弟求之不得,但是双方比武会友,还是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清洪也连忙附和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那壮汉点点头,应道:“傅某明白,不会无故伤了玉衡宫的人。”冷湘琪却是有气,应道:“傅长缨,你好大的口气,他人怕你‘鱼龙枪’,我‘飞虹剑’却是从不认人。”此言一出,群雄纷纷议论开去,有些江湖阅历丰富的人经此点拨,再细看壮汉手中长枪,顿时惊醒道:“不错,他正是断金楼的‘鱼龙枪’傅长缨,怎把这煞星给遗忘了?”又看向冷湘琪道:“没想到她便是玉衡宫新一代圣女,难怪有此姿容。”有些心思缜密的人不禁暗忖:“这两人向来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怎会一时都凑到这大盘山之上?”
清洪等人听冷湘琪叫出对方身份,都是暗自叫苦不休,不料今日上山之人皆是武功卓绝之辈,虽然秉性不同,但是无一不是辣手难惹,冷湘琪少不得将有一番恶战。
傅长缨这时倒向冷湘琪挤出一丝笑容,道:“姑娘好眼色,竟一眼认出傅某。傅某久闻玉衡宫大名,更是对五大名剑之一的飞虹剑极感兴趣,今日有幸一较高下,岂不快哉!”也不知他是生来不会讲话,还是毫不懂怜香惜玉,对着冷湘琪这般国色天香的绝色竟也语气生冷,宛如与莽夫决斗一番,刚硬难听。
冷湘琪本是极有涵养之人,起初本是厌他口出狂言,此时心中怒火稍平,便恢复止水心态,淡淡道:“那便请傅大侠指教。”
“好,那得罪了。”傅长缨不再谦让,人如骏马般飞驰奔出,手中长枪飞舞,破风声呼啸而至。冷湘琪轻描淡写地轻轻一闪,便躲过了这抢先一击。傅长缨这招本也是试探,长枪随即横扫而出,一连抖出数十道枪花,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冷湘琪又不知使了什么身法,再次拉开距离,凌厉的攻势又消弭于无形。
傅长缨暗忖:“这女子好快的身法,加之她身体轻灵,摆明耗我体力,待我筋疲力尽之时她便好趁势拿我,好个如意算盘。”又想:“不可与她缠斗,须抢先拿她。”意到手到,他双手持枪在空中绕花般击出,整个人都被缠绕在枪影之中,甚是威猛。这长枪忽上忽下,忽而绕肩忽而缠腰,甚至还能环臂而转,但是速度不减,气劲凌人,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宛如看杂耍般,分神不得。
枪劲雄浑霸道,加之略带粘力,冷湘琪此时左右腾挪略显吃力,暗自思量道:“傅长缨不愧是用枪高手,这长枪犹如黏在他身上一般,攻中有守。他想以力胜我,我偏不让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