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聂心依满腹狐疑。“这不是师父的药罐吗?煎得是宁神汤。”她心跳得厉害,似乎内心触及了一些极不愿猜想的隐私。“不会的,大师兄对师父一向尊崇万分,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是她把手指凑近鼻尖一嗅,没有丝毫味道,暗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聂心依心中犹豫不决,转身而去,暗道:“不行,我得找师兄问个明白。”
她才跨出房门,一股香风迎面袭来,脑子晕迷,听到冷风中一股轻灵靡丽的笑声道:“那男人果然是个窝囊废,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不是小妹多留个心眼,恐怕姐姐的计划便要井中捞月了。”庭院中落下两位绝尘仙子,一位身材高挑,披貂毛鹅绒,富贵无比,那面容更是娇艳欲滴;另一位略显丰腴,罗绡皮袄,凹凸有致,嘴角带笑,宛如出水芙蓉,广寒仙子。
聂心依大感不妙,摇了摇头,强打精神,可是身子沉重地厉害,片刻便没了知觉。
那高挑女子道:“可香姐姐,还是你心思缜密,如今这女子既已起了疑心,便留她不得,不如……。”说着拇指在脖间一划而过,杀意毕显。
“此女身份特殊,如今还杀不得,她对我还有些利用价值,不如便留给我处置。”丰腴少女走到聂心依身边,蹲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叹了口气。她腰间的一只锦袋窜出,那五花斑斓的纹饰上绣着一只凶猛的黑蜘蛛,使人浑身寒气直冒。凡是稍有江湖常识的人恐怕都已猜到了她的身份,她便是天下用毒至尊雪源派掌门孔可香。
“人是姐姐捉的,自当由姐姐处置。明日望鹤亭前必有一场旷世决战,凌梦还有些琐事急需处理,这便告辞。”原来此人正是圣阴教‘意乱情迷’司徒凌梦,两人深夜潜至盘山派定是谋划些见不得人之事。
司徒凌梦走后,孔可香也夹起聂心依消失在那幽幽月光之中。
远山如黛,奇峰耸峙,斜径崎岖,冷风扑面,飞棱峰后山小道上走来一群人,大约一二十人,男女都有,健步如飞,片刻已到一道崖壁前。抬眼一看,上面遒劲的刻着四个古篆“云横绝道”,道路一分为二,左边是一条羊肠小道,正有几人拦在路前。正是乔孟竹、关守节 、闵茹、萧一鹤,以及昨夜上山的清宁等人。乔孟竹当先走出,伸手指向右边道:“望鹤亭从此边上去,这里乃是敝派禁地,还请各位止步。”
群雄心念决斗,也不理乔孟竹等人,看准路头,踏着右边那条青石板崖道飞身而上。走了许久,远远看到天地辽阔,苍穹雄壮,再无遮挡,竟已到了后山绝壁。此处也早有几人在此等候,分别是清洪、薛启潜、易广友、冷湘琪、云慧、还有一干盘山弟子。
“各位施主止步吧!此处便是望鹤亭!”清洪常年修习‘悲欢咒’,声音洪亮,震得周围几棵松树上的冰霜簌簌坠下,煞是好看。清洪上来便露了一手佛门绝学,意在震慑群雄,良苦用心。
这群雄当中大多是桀骜不驯、游戏人生之徒,而且大多不愿袒露身份,因此盘山派才不敢放手让他们上山,但是论起武功来说,比起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因此就当清洪长调未落,一道虎啸传来:“老僧不必扯嗓,我等并非聋子,用不得你这么大呼小叫。”啸声悠扬长远,谷中回音久久不绝,内劲雄浑,不在清洪之下。
细看来人一幅农夫打扮,矮个腿粗,肚大如圆,满脸黝黑,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正笑嘻嘻地看着清洪。他身后走来一位锦袍公子,雍容华贵,步履间却有一番行伍气度,大声答:“出家人不打诳语,望鹤亭明明还在前面,大师何故出言欺瞒吾等,莫非欺我等眼瞎不识路吗?”
少年说话间隐有杀伐气度,却非江湖人士能有。
清洪被人一阵抢白,白眉一抖,暗忖:“这两人都身怀绝学,看气度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老衲刚才似乎太过唐突了。”于是合十道:“阿弥陀佛!并非老衲有意相瞒,只是前面已是无路可通,看客到此便要止步了。”
群雄循声看去,果然前面便是绝壁,云雾之气萦绕,运目看去也不见数丈之外的景象,只看到孤零零两道铁索在云气中摇荡。
又有一位满脸胡渣,但是英气逼人的汉子大声道:“大和尚真是睁眼说瞎话,前面明明有铁索相连,并非绝路,想来石崖子、厉刀必是借着这玩意才去的对面亭子。你如何说无路可通,未免小看天下英雄?”这时群雄中大声吆喝之声不绝于耳。清洪也是一时语塞。
还是易广友接道:“望鹤亭是石崖兄、厉刀过招之处,两人俱是武林泰斗,过招之时定是天崩地裂,伤着各位自是不妥;即便众位神通广大,但我等唐突,令两位分心,不能尽力施为,恐亦不佳,那岂不是坏了千古美事?”
那农夫般汉子点头道:“还是易阁主言之有理。”
易广友微笑应道:“冯大侠过奖了,冯大侠既已早到了,何不早来相见?”易广友主持紫玄阁常年为秦家招揽人才,片刻便已认出此人身份,他便是威震中南的“铜虎”冯箕,此人以“虎啸山林”气功辅以外路硬功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为人尚属正直,只是不愿与人交往,一直过着隐居生活。
清洪老脸一红,冯箕刚才分明便是说他处事无礼,这也难怪他,让他这得道高僧与这些脾气古怪的江湖草莽言语投机恐怕是比等天还难。
反是薛启潜看不惯这些人的嚣张,他这种出身名门正派的嫡派弟子一向自视甚高,向来对江湖上的一些游侠浪子视为孤魂野鬼,嗤之以鼻,万万看不起。这时看冯箕他们盛气凌人,便悠然道:“清洪大师也是为了尔等着想,这铁索长达数丈,如非轻功卓绝,切不可贸然尝试,免得送了卿卿性命。”
“可这里云雾弥漫,如何看得清楚?”群雄中又有人问道,不过语气缓和了不少。
又一人暴喝道:“管他娘的,冲过去不就得了,我就不信老子过不了这两根铁链子。”说着便要冲上前去。
却听那胡子拉渣、蓬头垢面之人道:“这铁索是死的,总有法子能过去,这人是活的,他们不想让咱们过去,却是无可奈何。”
先前那人道:“严大侠,何必说这泄气话,咱们一起杀将过去,我就不信就凭他们几人能拦得住咱们?”
那被称为‘严大侠’的汉子摇头道:“这种人多欺负人少的事情我严羽从来是不屑为之。”
锦袍少年似乎也大为欣赏,拍手道:“严兄说得对,我们此行本无恶意,如果一通厮杀,将来江湖上定将咱们说得与邪教无异,那是大大出乎咱们的本意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你是‘沧浪银钩’严羽?”这时连云慧都说话了,不为别的就为他是严羽。十五年前东海桑夷国横行海上,勾结东海诸多小国,并与帝国内部的军阀勾结,兴兵进犯,一时沿海数郡生灵涂炭,所幸先帝英明决策,加之楚王倾力助讨,这才击退桑夷国的进攻。在第二次清江浦会战中,身为江湖游侠的严羽孤身东游,主动请缨,一对银钩所向披靡,连斩十五员敌将,威震敌军,更在敌军帅旗上留下了两句诗,正是“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严羽一战成名,本期望留在军中效力,却不知何故很快离开了军队,从此不知所踪。
他是江湖上的一个神话,带着一丝神秘,一点遗憾,那伟岸的形象却不知映在了多少少女的心中,甚至连云慧这不问俗事之人也对他的大名如雷灌耳。
严羽看着云慧等人的眼神,没有作答,那是那洒脱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冯箕对着锦袍少年道:“封少侠,可咱们千里迢迢,来都来了,总不能转个身便走人吧?”
那锦袍少年也不是泛泛之辈,正是封家二少封无际,难怪有此气度。封无际向易广友拱手道:“既然大家都不陌生,易老何不给个方便?”
易广友深知封家与秦家关系不浅,但是此处他也做不得主,面露难色。他身后一道悠扬的声音道:“封少侠早些自报家门,想必盘山派定会大开山门相迎,可是如今却是晚了。我等也是受人所托,不准任何人接近望鹤亭,各位还是止步吧!”这声音非常美妙动听,语调柔和,但是语意却是非常决绝。
封无际眼前一亮,一位女子白衣胜雪,身背长剑,俏立崖边,声音正是从她那蒙面的面纱后面传来。封无际半响无语。
只听严羽道:“这世间便是这么多的规矩,没有半点自由可言,不过是想看看人家打架也是诸多掣肘。你们划下个道吧!这望鹤亭严某是去定了。”冯箕也是大声附和。
清洪此时头都大了,他也没想到群雄中会有这么几位亦正亦邪的人物,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挑战,而且也不愿以多胜少,己方是再难回避了。只得暗忖:“己方人数不多,高手更少,对方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得想个切实可行的稳妥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