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眼看情形危急,心中稍有迟疑便会葬身此地,咬咬牙,迅速脱下锦袍,穿上了副官的盔甲。他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叮嘱道:“一定要逃出去,回关陇郡找我。”
副官冷静地点了点头,勉强一笑,催促道:“二爷,时间不多了,你赶紧突围吧!”说完转身便走,高喊着指挥战斗,瞬间没入混战的人群中。
秦杉心中不平,但亦无可奈何,只得趁着混乱朝幽僻处遁去。
谷峪峡之战两万多秦家汉城守军几乎被全歼,只是走脱了秦杉,直到多年之后人们再次提起此战时仍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此战是汉郡争夺战中至关重要的一战。
韩城城外,天雷城大营。天空下着毛毛细雨。
茱莉亚急匆匆地赶往帅帐,她身后的周彪不停地劝说:“茱莉亚,不要任性,惹恼了主公,谁也吃不消。”
茱莉亚头也不回,应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大不了我一走了之,就算起初太单纯,相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又道:“什么英明神武、从谏如流?都是骗人的东西。”她刚到门口便被雪姬拦在门外。
茱莉亚一把推向雪姬,叫道:“你让我进去,我要见慕剑风。”
雪姬一伸手把她拦腰截住,冷冷道:“没有主公传召,任何人不得入内。”又对从后赶来的周彪道:“周将军,还不快把这位姑娘拉回去。”
周彪打仗是不怕任何人,可是对付女人却少了点经验,尤其是这几天被茱莉亚缠得苦不堪言,心中也有点恼怒,握住茱莉亚的手腕就往后拖,喝道:“军中岂是你随意胡闹之处?还是赶紧退下吧!”
茱莉亚仍不屈服,大叫:“慕剑风,你出来啊!不必总是躲起来不见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她屡次直呼慕剑风名讳早把周彪与雪姬惊得瞠目结舌,正想再次怒斥之时突然帅帐中传来一阵轻爽的低喝:“雪姬,你让她进来。”
雪姬知道是慕剑风的声音只好松开了双手。茱莉亚挣脱束缚,理了理戎装,朝雪姬与周彪两人瞪了一眼,闪进帅帐。可当她走进帅帐后,刚才霎时间爆发出来的得意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她看到慕剑风身穿便服,正在颖儿的服侍下低头喝药,那浓郁的药味使人隐隐作呕。
慕剑风气色极差,双眼无神,发髻也没有理好。他朝茱莉亚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茱莉亚吧!坐吧!”
茱莉亚看到如此情形反倒是无所适从,她当初抱着一腔热情投入天雷城,却不想一直被慕剑风冷遇,今天原本打算臭骂他一通便要拔脚而去,却没想到竟见着慕剑风如此萎靡的模样。她低声道:“慕城主,你怎会如此?和几日前可是大不一样。”
慕剑风不料此异族女子对自己也有几分关切,心中涌起一丝满足,淡淡道:“没什么?只是热毒发作而已,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又道:“你这么早就来大吵大闹,想必有话要说吧!现在可以说了。”
茱莉亚看到慕剑风如此平和,心中怒意全消,一时倒也接不上话,只是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你太独断专行了,行军打仗可得多多听听大伙的意见。”
慕剑风瞪着茱莉亚,心想:“这小妞看来有点斤两啊!要与我讨论行军之术,且看她如何说。”于是说道:“我倒要听听我是如何独断专行了。”
茱莉亚被慕剑风看得略显羞涩,缓缓道:“你贸然从汉城撤军,屯兵韩城之下,进不得战,退不得守,此乃危局。秦杉没有趁你撤退之时实行追击,是他失策,你怎可再行侥幸?如今韩城既然强攻不下,何不早走?”
慕剑风赞赏地拍了拍手,叹道:“没想到你对打仗也这般有造诣,看来当初是我错了。不过你到汉郡的时间太短,对秦家、剑门派都缺少了解,所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从汉城撤军之时就知秦杉不敢来追,至于韩城,我取它在反覆手之间。”
茱莉亚哦了一声,似乎不大相信。
慕剑风神秘地一笑,道:“其中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得好的话我就留下你。”
茱莉亚玉掌握了握,一阵揪心,暗道:“如此自高自大,你便是如此招贤纳士的吗?”可是想到能够留下来,茱莉亚又不敢出言顶撞,只是淡淡道:“什么问题?”
慕剑风道:“我只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加入我天雷城?”
茱莉亚脱口而出:“因为你是个大英雄。”出口才觉不妥,娇羞着低下了头。
慕剑风哈哈大笑,心道:“这小妮子脾气倒也直爽,留下她看看她的表现也不错。”于是道:“我是大英雄!这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如此赞赏,多谢啊!”又道:“既然你如此会拍马屁,我就给你个机会。”
茱莉亚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应道:“谁拍你马屁了?”
慕剑风觉得和这位异族少女交谈真是其乐无穷,悠然道:“那你要不要这个机会啊?”
“当然要了。”茱莉亚拿慕剑风真是没办法,喃喃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竟拿别人耍开心。”
慕剑风道:“好。咱们言归正传。我此次用兵汉城只是虚晃一枪,真正的用意实是夺取剑门派的根本之地剑城。如今看来此计已经成功。我军隐藏在五龙关的三万骑兵已趁阴扬主力离开剑城后顺利拿下了剑城,想来阴扬此时也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
“不错。剑城是剑门派的根本重地,如若阴扬龟缩其中,以我目前的实力要想拿下它也是力有不逮。于是我便想出了这招调虎离山之计,故意暴露韩城的防守漏洞,引阴扬上钩。”
“我明白了。可要是他不贪心,没有中计呢?”
“那我就集中力量围困汉城,待秦军粮尽,与我决战。可阴扬毕竟还是中计了,那正好可以实施我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石二鸟?”
“我故意放弃韩城,一来是拖住阴扬,二来是迷惑秦杉。按照常理我军后方失守,仓惶撤离,敌军定会趁虚来袭。可秦杉用兵谨慎,他定会想到我有防备而不敢轻易冒险,却想趁着这个极好的机会弃城而去,保全秦军的有生力量。这也成为他失败的关键。”
“什么?秦军弃城而逃?”
“不错。秦军主力已被我军全歼,汉城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如今便这剩下这韩城了。”
茱莉亚听到慕剑风几日之内连夺剑城、汉城,真是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那一环扣一环的计谋听来就像天书一般,那般神奇又那般贴切实际。
慕剑风继续道:“阴扬知道剑城失守后本可坚守韩城,可是韩城缺粮,他坚持不了几天,唯一的出路便是突围而去。”
“既然担心他突围,我军何不把韩城团团围住?却像现在这般防备松懈?”
“我军只有两万人马要围住韩城根本不可能,而且我军缺乏训练,战斗力参差不齐,我并不想与阴扬肉搏,因此才做出这围点打援的模样。阴扬与我打过多次交道,他怕我在归路上伏击他,因此迟迟不敢突围,而且我还猜到他定会先下手为强,来劫我军营寨。”
“你怎会如此肯定?”茱莉亚睁大了眼睛,犹如童蒙见了师尊一般,眼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
慕剑风咧嘴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笑道:“这里想出来的。战争中虚实、主客、强弱的关系非常微妙,极易变化,因此用兵也要随机应变。治兵如治水,水无常形,兵亦无常形。这些东西你还需多琢磨。”又道:“夺下韩城也就在这两日了,我安排你一个任务,不知你能否完成?”
茱莉亚早就磨刀霍霍,此时听到有战斗任务,更是精神抖擞,恢复了往日的飒爽英姿,道:“请您示下,茱莉亚一定完成任务。”
“我派你领兵三千假装向五龙关方向运动,带上辎重车辆,要装作是去运粮的模样。到了西边却不必去五龙关,你把军队秘密拉到韩城与水城的交界地带,严密监视水城的一切行动。”
“难道水城的力量也牵涉其间?”
“我还不能肯定。”慕剑风有点犹豫,接着道:“我授予你便宜行事的权力,但遇事也不必与敌硬拼,尤其是要堤防敌人的用毒功夫。”
茱莉亚听出慕剑风言语中对自己颇为关切,胸口暖流涌动,抱拳道:“请您放心,茱莉亚定不辱命。”
“好,那你下去准备一下吧!今天就出发。”
茱莉亚领命转身而出,可是走到帐门口突然转身,看了慕剑风一眼,关怀道:“您要保重身体。”
慕剑风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冷声道:“什么你啊你的!以后得叫主公!”茱莉亚还以为他不悦,正在懊悔之际,只闻得慕剑风嘻嘻地笑道:“傻丫头,跟你开欢笑而已,还不快去!”
茱莉亚想到自己又被他唬住了,嗔道:“讨厌。”说完快步离帐,走出帐外依然能听到慕剑风那哈哈的笑声。
茱莉亚望了一眼阴霾的天空,心中却无比灿烂,她在天雷城的前途出现了转折,连她对慕剑风的感觉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起初的一味崇拜,到最近的疯狂抵触,再到现在这种理不清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再不像以前那般自信了,似乎多愁善感起来,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