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六月的皇都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加上连日的战争,使皇都人们的头上都仿佛顶着一块巨石,倍感压抑。天灰蒙蒙亮,皇都的大街显得很安静,除了一些来回巡逻的士兵外,很少有人走动。坐落在皇都北面的皇宫此时却热闹起来,每天例行的朝会如时举行,在午门外等候多时的大臣听到鼓楼的钟声后从侧门鱼贯而入,排成整齐的两列纵队走进朝堂。君臣一番礼节 过后,今天的重要角色终于登场了。
只听得朝堂外的太监接到命令后提着嗓子喊道:“卫将军慕剑风觐见。卫将军慕剑风觐见。”
声音飘扬而去。
这时整个朝堂都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位神秘人物的出现,包括此时坐在帘幕后面的皇太后柳冰。
太监的余音尚未远去,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紧跟着传来,片刻后朝堂入口处便出现了一位身穿将军服的年轻人。
“咦?”朝堂上的众人都在打量着这位疾步走来的青年将领,也许是对他的长相,也许对他的气质感到好奇,有人不禁发出暗叹。
慕剑风今年才二十一,本就是个弱冠少年,再加上长相文弱,总是给人一副书生的印象。今天虽然穿了将军服,显得威武不少,无奈看起来还是不像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将,也难怪众人怀疑了。
“微臣慕剑风参见吾皇,皇太后,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剑风脚步不停,走上前去行了个大礼。
“慕将军平身。”小皇帝虽对这种烦琐的朝政不感兴趣,但是这一年多的皇帝当下来,官样文章早就练得驾轻就熟了。
“谢皇上。”
慕剑风刚起身,龙椅后的帘幕中便传来一阵清音:“慕将军功在社稷,此次万里勤王,可见公胆赤心,还望将军能在接下来的平叛过程中再接再厉,再立殊功。”
慕剑风一听这声音,心想:“这想必便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了,只是帘幕隔挡,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模样,不过这声音却真是天籁之音。”慕剑风心中颇为好奇,行动上也不慢,低头道:“微臣必当誓死效忠皇上,皇太后,不敢稍有懈怠。”
“恩。这样哀家就放心了。”其实当慕剑风跨入朝堂的一刹那,他的一举一动就都已被柳冰收入眼中。柳冰对慕剑风的年轻也很诧异,她不敢相信叱咤西南的慕剑风竟是如此少年,但她同时又有点失落,因为慕剑风与她心目中那种英姿豪放的形象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眼前的这个人显得过于平淡了。但是慕剑风那谦逊的表情还是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时她玉手一拂,念道:“玉公公,宣旨。”
一旁的洪玉欠了欠身子,迈着官步走到殿前,展开金帛,高声朗道:“天雷城慕剑风出身淡泊,但志纯心正。虽不欲扬名四海,却也时刻以报效为念,其静则安抚一方,动则力扶朝廷,忠勇可嘉。今特封其为定国侯,汉郡节 度使,于皇都乾元里赐宅地一所。望其能以荡平叛逆为念,辅朕施福泽于万民。钦此。”
此诏一出,可说是众人感受各有不同,有人诧异,有人嫉妒,因为毕竟在帝国历史上能从一介平民直接得封侯爵的人并不多见。慕剑风对定国侯的爵位倒也不大在意,不过这汉郡节 度使的头衔却很对他的口味,因此连忙磕头谢恩:“谢主隆恩。”慕剑风此时的心情可说是相当复杂的,此次他入朝本就想在这正统的政界谋取一席之地,可没想到起步便是封侯,惊喜之余,他更能深切的感受到帝国无人,朝廷是把他作为顶梁柱了。
“慕爱卿,平身吧!”柳冰一面招呼慕剑风,一面又另启话题,“今日朝会一来是接见慕将军,二来也想对目前的局势做一个充分的估计。皇都被围已有数月,不但军民死伤惨重,整个京城一片腥风血雨,连那些最基本的物资也是极其匮乏。如果众位大臣再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解帝国之危的话,哀家真得害怕祖宗的百年基业就要毁在咱们手里了。”柳冰语意凄凉,使众人听来都有一种莫名的哀愁。
一听太后垂询战事,诸位大臣刚有所松懈的心又重新绷紧。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咱们还是按兵不动为上策,以待各路诸侯起兵勤王,共扶危局。”礼部尚书潭望因为党附齐家,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此时发言也尽说些保守之言,应景了事。
“此事万万不可,如今朝廷上下一心,加上慕将军援兵已到,蔡国公的援兵也不日就到,朝廷完全有能力与叛军决以死战,怎可畏惧不前?”谭望刚说完,新上任没多久的御史台御史中丞于邈立刻抗辩。
“如今敌焰凶盛,岂克轻易浪战,万一军锋不利,后果着实不堪啊!”潭望尚未反驳,工部尚书谢育泰却针锋相对的“打抱不平”起来。
“谢大人所言不错,如今敌人虽然势大,但是其兵力还不足以封锁整个皇都,咱们与外界的联系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尤其是与大河北面的夏城还有联系,物资还可以依赖他们。反观叛军,孤军远征,后方空虚。只要秦王在西边发难,叛军必将土崩瓦解,朝廷大可静观其变。”梁衍也随声附和。
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不亦乐呼!慕剑风初来咋到,虽不想过多的发表意见,但是他可没有闲着,而是在暗暗地注视着朝堂上各人的反应。站在最前面的柳宪,慕剑风只看到了一个背影,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其它武将也大都缄默无语。倒是由于视线角度的原因,慕剑风对右手边的那些文官观察的比较真切。其中一位如同木偶的老者吸引了慕剑风的目光,此人目光内敛,动也不动,仿佛周围的事情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慕剑风不禁暗叹:“此人是何许人也?看朝服也是二品大员,表情怎么如此奇怪?”当他还沉浸在思索之中时,朝堂上又有人发言了,“打仗就是打得消耗,结束的越早越好,还没听说过越拖越有利的呢!只要等咱们的援兵到齐,就应该一鼓作气,毫不迟疑的发动进攻,趁早平定叛乱。”慕剑风循声望去,讲话的人是怪老者身边的一位魁梧老者。
“傅爱卿也是主张主力决战了?”许久没说话的柳冰此时显得有点急促。
“不错。老臣正是此意。”魁梧老者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慕剑风一听他姓傅,便也猜到他是刑部尚书傅长河了。
“傅老鬼今天倒也算是说了句象样的话。”一阵沉默不言的柳宪此时听到傅长河主战,精神一振,他刚才还在考虑是不是该自己出面主战,眼下看来这个忙有人帮了,不禁暗暗窃喜。
柳冰其实早就被这场战争搞得筋疲力尽了,她极度渴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但是由于对于军事所知不多,她也不好强行推行自己的主张。刚才听到各部尚书皆提议要缓一缓,心中早就泄气了,可是突然听到傅长河主张速战速决,她又重新振奋起精神来。但是仅有一、两人提议未免势单力薄了一点,她本期望柳宪会随声附和,可是此次他却毫无声响,柳冰心中不免暗叹:“真是只老狐狸,要用到他的时候他却不支声了。”心中恼虽恼,但是柳冰的思路也转得很快,朗声问到:“慕将军与叛军交过手,想必对其情形非常熟悉,不知慕将军是何意见?”
慕剑风正在揣测之时,没想到皇太后点到自己的名,从保存实力的角度来看他是不希望近期与叛军展开决战,但是他如今又摸不清帘幕后面的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犹豫之际只得含糊道:“微臣初入皇都,对这里的防务一无所知,实在不敢胡乱妄言,以污圣听。微臣只听皇上、太后旨意行事,虽赴汤蹈火也再所不辞。”
慕剑风此言一出,柳冰一阵不满,忖道:“如此年纪竟然学得如此圆滑,不过他说得也有点道理。”柳冰没有得到有力的支持,也不好把话说死,只是念道:“战有战的好处,不战也有不战的考虑,既然各位爱卿意见互有分歧,那就暂时搁置,但是皇都的防御不可稍有懈怠,一切战守事宜等蔡国公进京后再说。”
众人还想再说,不过柳冰却没心情听了,不耐烦地道:“退朝。”
慕剑风在山呼万岁的声响中走出朝堂,他今天算是见识了,难怪传言说帝国内部矛盾重重,以今天自己亲眼所见,说不定其中的关系网还要复杂的多。
“慕将军请留步。”慕剑风刚走下台阶,往宫门口走去,突然身后有人喊住了他。他转身一看,来人方脸阔额,雄姿硬挺,身穿一品武官朝服,不用猜也知道他就是当朝实权人物大将军柳宪。慕剑风连忙应道:“大将军,召唤末将可是有什么吩咐啊?”
“慕将军少年英雄,你我同朝为官,在下怎担得起吩咐二字?无非是柳某对慕将军素怀敬佩,此次想尽一下地主之谊,给慕将军接风洗尘,不知慕将军能否赏脸?”柳宪满脸堆笑,仿佛和慕剑风很是熟络。
“老狐狸,打得什么主意?”慕剑风看他如此殷勤,心中一阵打鼓,但是自己初入皇都,对他还是不好得罪的,也只好笑道:“大将军如此看重末将,末将怎还敢不识抬举?”
“好,那好。明日黄昏柳某在安丰里玄香楼设宴等候慕将军,还望将军早点到。”
“一定。一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某先行一步。”
“大将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