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冬城牢狱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霉味,刺死城主刘峰的唐若男,就被关押在这里。
“其实,你也是渔山村,就是那个被刘峰荼毒的村庄的幸存者之一,对吧?”
苏落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但不是因为,他没有事先将这几天发生的案件破解,而是为将被处斩的唐若男伤心,苏落想大骂自己一顿,自己真的实在是太蠢了!如果自己早点想到,唐若男一家和渔山村的关系该多好。
武河明明已经说过,李冬他们是互相认识的,只是假装互不相识,而见过李冬妻子和唐若男像陌生人一样聊天的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地将唐若男一家,排除在渔山村村民之外。
刘峰是该死,可如今还没有找到能将他治罪的证据,那么刘峰依然是无罪之身,而杀死他的唐若男,将被以杀人罪问斩,苏落自问没有能力,在唐若男被处斩之前的两天时间,找出刘峰犯罪的证据,这使他心中涌出无尽悲伤。
“是的,我也是当年幸存活下来的人之一。”许久,牢狱中才传出唐若男的声音。
“你这小妮子,杀了你们村中许多人的刘峰是该死,而如今,就算刘峰又再次向李冬他们下手,你也不用这么冲动地报仇啊,我们会给你……”段东阳痛心疾首地道。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李冬他们不是刘峰杀的。”苏落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
唐若男笑了笑道:“段捕头,事实确实如苏落所说,李冬他们并不是刘峰杀死的。”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自杀。没错,他们确实都是自杀身亡,相信你们这几天,一直在是谁给李冬他们下的毒这件事上苦恼,可实际上,并没有人给他们下毒,毒是他们自己下的,毒药是很久很久以前就买好的,而且不是在旗冬城购买,所以在毒药上查不出线索。”唐若男一圈圈绕着自己的头发。
段东阳依然有些迷糊:“你说毒是他们自己下的,可二月楼的跑堂不是说,有一个人故意狠狠地撞了他一下,难道那只是一个巧合?唐若男,你可不要替别人掩盖罪行。”
“那件事是我们故意安排的,因为如果李冬死的太过天衣无缝,别人就会怀疑他是自杀,这是我们不想看到的,我们的计划是将这件事闹大!李冬死的时间和地点,也都是我们之前精心选好的,旗冬城的人都知道,每月的十二日,书商孙祁就会在那里看书稿,如果有一个人死在他面前,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
“而如果恰好,这个人的死和他刚刚看的一篇书稿中描写的相同,那么身为商人的他,一定会想到其中蕴含多大的商机,孙祁一定会去找秦阳,这样事情就会按我们的计划进行。”
“秦阳也是你们的人?”段东阳还是似懂非懂。
“不是。”
唐若男嗤笑了一声,那笑容里藏着许多不屑:“他只是一个想出名想疯了的人,我们选他帮忙,也是因为这一点,当我们找他,说出我们的计划时,你知道那家伙有多疯狂么?他居然不停地问我们:你们真的会死?只要我按计划写出你们所说的文章,就会有一个人以相同的方式死去?你们最好不要诓骗我,否则,我会亲手杀死你们!”
“我们走的时候,秦阳还在疯狂地大笑着:我要出名了!我要出名了!哈哈哈……”
“可李冬他们自杀,究竟有什么目的呢?”段东阳皱着眉头。
“你怎么还不明白,李冬他们自杀,再加上孙祁的佐证,会使旗冬城的所有百姓认为,但凡是秦阳写出的文章,就一定会发生,原本的计划是,我们要死上十几个人,估计才能让最终章死亡的城主刘峰本人产生一些恐惧,而这最后一章,最终死的并不是城主刘峰,而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女孩替刘峰挡下了致命一刀。”
“最后一章会详细描写,女孩经过他城主府前的模样,一瘸一拐,憨态百出,而我,就是扮演那个女孩的角色,当我如书中所写的那样从城主府前经过的时候,城主府的人一定会将我拦下,毕竟每个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像刘峰这样的人,在那之后,刘峰肯定会见我,而我也就有了杀死他的机会!”
唐若男看了眼苏落:“不过由于你们,我有了其他接近刘峰的机会,昨晚我让叶天陪我去买衣服和首饰,就是在挑选能杀死刘峰的利器,我不可能带刀子之类的武器进这里,刘峰的护卫会搜身,刘峰是一个谨慎的人。其实当簪子刺进刘峰咽喉的一瞬,他就已经是必死无疑,因为簪子上涂了剧毒,可我还是不停地刺了好几下,因为我终于等来了报仇的机会。”
唐若男望了眼窗外的杨柳,微风吹过,柳枝摇摆,时而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树梢。
“我真的很羡慕别人,可以为自己而活,不像我,活了十几年,只是为了复仇……”
她不知道苏落他们,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呢喃,因为他们已经出去了,很快她听到了叶天的声音,叶天在向段东阳磕头,求他放过她,牢房中的唐若男可以听到叶天磕头的砰砰声,那一定很疼吧,唐若男也觉得疼,心疼。
随后她又听到了刀剑相击声,想来是叶天和段东阳他们打起来了。
叶天自然打不过他们,他身上被划出数道刀伤,鲜血直流,可他手中依然紧紧握着长剑:“你们都知道,你们明明都知道,她是无罪的,为什么不放过她,为什么?”
唐若男害怕他受重伤,那比杀了她还难受,于是她大声喊:“叶天,你个白痴,你也明明知道你根本救不走我,所以别白费力气了,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去二月楼,把那次我吃的那些菜都给我买来,老娘饿了!”
最贵的鱼翅,最大的龙虾,最重的螃蟹……总之,都是要用最字形容的菜。
牢房内,唐若男正大快朵颐,这次她直接拿手抓起龙虾之类的大吃起来,虾壳蟹壳随地乱吐,有时中间还抠抠牙缝,叶天在牢房外看着,身上的伤口淌着血,眼中蓄着泪。
“你吃东西时就不能文雅一点?”叶天像往常那样教训她。
“拜托,我这次吃东西的时候,中间没有抠脚趾,难道还不文雅?”唐若男抬头瞪了他一眼。
吃完后,唐若男一边剔牙,一边赶叶天走:“快走吧,你在这,蹭了你好几顿饭的我心里不舒服,你知道的,我唐若男从不赊欠,上次那只狗咬我,我立马回咬了它一口……”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唉,叶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知道吗?告诉你,像你这种人,我最讨厌了,所以,麻溜地赶紧滚吧,你不知道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有多恶心。”
“有多恶心?”
“嗯,就像吃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就像吃了一坨屎。”
“你果然对屎很有研究啊。”
叶天:“……”
唐若男:“你怎么还不走?”
“不想走。”
“可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想歇一歇。”
“你歇着吧,不用管我。”
叶天在唐若男转过身的一瞬,眼眶中积蓄的眼泪瞬间淌落,如同决堤的洪水。
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唐若男,想像以前那样凑近她,近距离地观看她睡觉时的模样,可中间却隔着冰冷的牢门,叶天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忽然他发现唐若男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叶天刹那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唐若男服毒了。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服毒自杀,快来人啊!”
叶天一边撞击着牢门,一边大声喊叫着,他瘦弱的身躯一次次撞向牢门,发出砰砰砰的声音,皮肤被牢门划出一条条伤口,他全然不顾,像疯子一样撞击着,鲜血将牢门染红。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服毒自杀,我求求你们,快点来人啊!”
牢房中,响彻着叶天的哀求声。
当赶来的牢头将牢门打开时,唐若男已经死了,叶天快速冲到了她身边,也只能抱着她的尸体。
她之前转过身,背对着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看不到她中毒的模样吧。
叶天抱着口吐血沫,七窍流血,面目狰狞的唐若男,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骂了一句:真他娘漂亮。
一如他初见她时的笨口拙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