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在哪?”王大水和小郑在村头见了方顺子,问道。
方顺子哆嗦着身子,用手指着崖上说:“还在那崖上的洼坡下。”
王大水顺着方顺子指的方向一望,果然,逆着光,看到一个“剪影”正在来回地蠕动着,侧耳细听,隐隐可以听到“呜呜”的怪叫声,似哭又似嚎。方顺子结结巴巴地告诉王大水,上次他和他爹碰上的就是这鬼,只不过上次他们没听到这怪叫声。
王大水安慰了一下方顺子,与小郑拔出枪,向崖上摸去。
两人悄悄靠近,那声音越来越瘆人。王大水和小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来。那鬼附在石头上,就像一幅画贴在那儿,等到王大水和小郑两束手电光同时照向它时,它竟“呜”一声惊叫,一下跳了起来。这一跳,那影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将个小郑吓得一愣。王大水迅速出击,猛扑过去就是一脚。不想,这一脚没有踹实,自己反而差点儿摔倒。好个王大水,一个鹞子翻身,又扑了上去。与此同时,小郑也扑了上来。这下,任你是什么鬼也逃不脱了。两人将那鬼搂头盖脸地一扯,再用手电一照,竟吓得同时跳了开去:妈呀,这虽不是鬼,可比鬼还“鬼”呀!一头乱发裹在一张脏得在这黑夜里都显得黑的脸上,身上穿的是一些乱草和碎布拼织成的片片,一条腿好像断了还发着臭味地拖在地上,一双脏兮兮的手护着被两束手电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的眼,张着嘴怪叫着。这时,方顺子和一帮胆大的年轻人,手持着棍棒、刀叉也跑了上来,细一辨认,愣了:这哪是什么鬼,分明是二丫头嘛!
二丫头没外出找工?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原来,二丫头与强子的事被吉子叔知道了,吉子叔便关起门来折磨她,专拣她说不出口的地方打。而强子呢,一得空,总是来不及地要和二丫头亲热,根本就没心思听二丫头诉说。于是,二丫头只好常常一个人躲到这人迹罕至的崖上来,偷偷地哭,向天说,向地诉。那日正哭着,不想却撞上了方大同。经不住方大同一番连哄带抚,二丫头竹筒倒豆子,将整个遭遇向方大同和盘托出了。方大同起初确实也给了二丫头不少的安慰,可后来他对二丫头竟也动起了邪念——当二丫头又一次向他哭诉时,他一边安慰她,一边竟扯了她的衣服……自那以后,二丫头便被方大同一次次地带到这崖上的坡地来偷情。二丫头感到方大同给她的,是和吉子叔的那种蛮横和强子的那种粗野截然不同的,他给了她那两个男人所不曾给过她的爱抚和安慰。
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吉子叔便发觉了二丫头的不寻常。当二丫头又一次与方大同在崖上苟合时,吉子叔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于是,一场“战争”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二丫头不知劝谁好拉谁好,急得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恰在这时,吉子叔踢向方大同的一脚,却不想踢中了二丫头,二丫头猝不及防,被踢得一个后翻滚下了崖。待方大同和吉子叔惊醒过来跑到崖下时,看见二丫头已是浑身是血地死去了。
出了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方大同嘴上恶狠狠地嚷着要去告吉子叔,心下却想,这要是真去告发,势必将他与二丫头的丑事抖出来,那样一来,吉子叔臭了,自己也香不到哪去。于是,当吉子叔跪在面前苦苦哀求给想个法子时,他便借驴下坡,编出了一个二丫头外出找工的弥天大谎。当时两人计议停当,用乱草将二丫头一掩,就离开了。他们想,在这鬼不生蛋的洼下,不出半夜,就会有野物给拖了啃了。
没想到,二丫头并没有死,当时只是摔晕休克了,折了一条腿而已。醒来后,嗓子哭哑了,眼泪哭干了,想想这世上是没有她的活路了。在她摔落下来不远的地方正好有一座新坟,于是,她就用手当脚,一步一步地爬过去,硬是用双手扒开了一个豁口,掏出了棺木中的尸首,然后,自己“鸠占鹊巢”钻了进去,算是安下了身。饿了,爬出来找些野果或青蛙之类的动物吃;渴了,就趴在涧边掬捧水喝,过起了几乎是原始人的生活。但她白天不敢出去,她怕被方大同和吉子叔他们看见,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她就真的没命了。直到那天她听到声响,爬出来看见强子用石头砸死了吉子叔,一时不知是惊吓还是悲抑,再加上与世隔绝的怨闷,情郁于衷,不得不发,于是,她疯了一般在这崖上来来回回地叫着。由于折了一条腿,只好又是跳又是爬,在夜色中,看上去就像是鬼。
至于方大同的死,那纯属是他“命当该绝”。自从二丫头“摔死”后,他基本上就不来这崖上了,但那晚听方顺子说崖上有鬼,他就想:那鬼莫不是二丫头的冤魂?要真是的话,岂不迟早要找上门?他曾听说,鬼魂散了,鬼也就死了。于是,第二天他便带了猎枪,要先下手为强,将那“冤魂”打散。可他没想到,由于心发慌,手发抖,子弹打偏了,而且那枪一响,让二丫头知道他是谁了,于是,便向他跟前跑来。二丫头本想告知他吉子叔被强子砸死一事,却不料让方大同误认为是鬼,而且这“鬼”不是别人,正是她二丫头,于是,心肌一缩,就这样一命归了西。
真相终于大白了,断头崖子村的人无不为二丫头的遭遇而唏嘘。王大水和小郑呢,由于“捉鬼”有功,都得了嘉奖。至于二丫头,据断头崖子村的人说,她后来嫁给了一个哑巴,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