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中午12点,旧金山国际机场。坐在登机口看着窗外起起降降的一架架飞机,敖钧之不敢相信,从做出这个决定到自己彻底离开这里,只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忽然广播里传来登机的通知,周围的乘客全都有秩序的排成了长队,敖钧之跟着站起来,缓缓走到队伍最末端,握紧登机牌的手心紧张到不停的流汗。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也许是想到上了飞机就不能再用手机了,敖钧之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记忆深处的号码。嘟……嘟……嘟……嘟……提示音一直在响,对方却没有回应。敖钧之几乎快要放弃,却在准备挂断的那一刻看到屏幕上电话被接起,于是又立马将手机放回耳边。“……喂?……”气息微弱,喏喏慵懒,一听对方就处于睡梦中被吵醒的惺忪状态。“庭让,是我。”敖钧之尽量控制自己不要颤抖,全神贯注的聆听着听筒里的一呼一吸。“……嗯?”周庭让时隔很久再听到敖钧之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结果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串又长又陌生的号码,这才确定真的是敖钧之本人,原本疲惫不堪的身躯突然像注入了一股冰泉,激得周庭让瞬间就清醒了。“钧之?你怎么……”“你那边是凌晨四点吧,对不起,这么晚了还吵醒你。”“啊……没有……”周庭让从床上坐起来,无法否认心里那份压抑已久的牵挂,“你……在那边还好吗?”“只考虑工作和学习的话,还好。其他时候,不太好。”周庭让听懂了敖钧之话里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抓吅住被子的褶皱,保持沉默。“你呢?”敖钧之揣测得到周庭让内心的纠结,所以没有纵容尴尬无限蔓延,吸口气换了个话题。“我……还是老样子呗……没什么变化……”苦涩的弯起嘴角,周庭让不敢奢望自己还有机会尝尝爱情的味道。“庭让。”“……嗯?”“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离开美国了。”“嗯?你要……”“回S城。”周庭让眼皮一抬,不自觉的抓紧手中的被单。“我马上就上飞机了,明天下午六点到S城。如果你愿意,我想明天一落地就看到你。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Yourboardingpass,sir?”慌忙将手中的登机牌交给地勤人员,敖钧之快速的留下一句话。“我得挂了,明天我等你。”随后便关机进了飞机。大脑嗡的一声,周庭让陷入了情绪空白。懵懵的放开手,任凭手机滑落在枕头边,周庭让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定义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敖钧之要回来了。可是他还能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吗?周庭让解不出这个答案,只能翻来覆去的折腾,辗转反侧的犹豫,不知不觉窗台上就透进了清晨的光亮。第二天下午两点,亨通公司。“咱出发吧,庭让。”同事杨景杰招呼在门口发愣的周庭让,周庭让这才回过神来,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今天去F市要例检的仓库有点多,如果中途有什么事耽搁,咱们有可能得在那边呆一晚,明儿早上才能回来,没关系吧?”“……嗯……没事……”周庭让现在满脑子都是敖钧之昨晚那通电话,全身紧绷,根本听不进去外界的任何声音。“你怎么了?平时咱仓储部就属你做事最认真,今天怎么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没什么精神吧。”周庭让看向窗外,不想让同事瞧出自己的不对劲。察觉到周庭让情绪不高,杨景杰也没再搭话,于是打开电台广播听起来。“说到缘分这个问题啊,其实咱们现在的都市年轻人呢,平时生活节奏都太快了,而且发展的越好,要求的越高,给自己设一些条条框框,最后呢,白白错过应该珍惜的人,所以才今天有人受伤,明天也有人受伤。今天VJ呢,准备跟大家分享一首情歌,送给正在爱情里挣扎的男男女吅女们,希望你们能把握住缘分,不要让它从身边溜走了。这里,一首《默认》,送给大家。”音响里传来淡淡诉说的旋律,周庭让感受着眼前飞驰而过的街景,打开耳朵将那贴近生活的歌词一句一句听进心里。「这世上没有迟到的缘份,只有你不敢面对的爱人。」第一句话就像给了周庭让的心一记狠捶,让周庭让从无用的自我催眠里惊醒。是不是,敖钧之其实就是属于我的缘分?一直以来都只是我一个人,不敢面对,不敢承认而已?「哪怕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也只能在爱里等的认真。」初中遇到他,十五年后又遇到他,同病相怜的我们,一起经历伤痛,也一起经历释怀,仿佛这么刻骨铭心的翻吅搅,也是命运早就安排好了的。如今旧情已往,他在认真的等自己结束挣扎,我也在认真的等自己停止悲观。「但愿情深,让经过的人为你转过身。不肯承认,其实心弦已拨动几根。」并不是不记得那天一起看旭日初升,他情不自禁靠近的呼吸,也不是不记得,那一刻自己心房的颤动。我们都伪装自己伪装了太久,所有的不堪和残忍,都因为我们把自己束缚得太深。可是谁又能想到,竟然有一天我看到了真实的你,你也看到了真实的我,才发现,你的存在好像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越陷越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已经默认。难道一等再等?错过缘份……」曾以为,他人走了影子却留在四周的感觉,一生就那一次。却不想敖钧之的离开,同样也是一种不舍和遗憾。他突然发来的信息,突然打来的电话,一次又一次的扰乱本已平静的心弦,就像越涨越高的潮水,轰隆一声淹没过来,让自己失去意识。再醒过来,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难道,非要逼自己错过这场缘分,才能开启新的生活吗?——“庭让,你没事吧?”杨景杰不小心瞥见周庭让泪水流了满脸,吓得赶紧出声关切。“……我、我没事……”思绪被打断,周庭让这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刚刚忍不住流眼泪了,胡乱的扒了两下脸,随即恢复正常状态。“你刚刚……是不是想起……什么人啦?”“……”周庭让没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其实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不过我想说,这歌词确实说的对,缘分这玩意儿是天注定的,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就拿我和我老婆来说吧,十多年前,我俩读大学的时候认识,我老婆家里条件好,我一农村来的土包子,老觉得配不上她。我俩好了四年,要毕业那会儿我却怂了。不想让她跟着我吃苦,想看她过得好,所以就骗她呗,说我厌了,腻了,爱上别人了,死活就想让她死心,离开我。可是你猜怎么着,最后她嫁的还是我。我现在真庆幸那会儿她没有放弃我,也庆幸我没被现实打吅倒,爱她就要有勇气跟世界对抗,面对你怕的,翻越它,你才能变成新的你。”面对我怕的,翻越它,我才能变成新的我?周庭让静静思考了一下杨景杰的这番话,突然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这两年的心结一下就解开了。“逃避他,就是在逃避过去,可是逃避有什么用?我还是得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只有面对了他,我才能从过去里走出来。”周庭让说完看了下表,现在赶去机场还来得及。“景杰,今天的例检,我可能去不了了。”“啊?为什么?”“我现在必须去一个地方。”“你……想好了吗?”“嗯。”“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支持你,”说完杨景杰把车停在了路边,“你去吧,例检报告我还是照常写,不会让主管抓你毛病的。”“谢谢你了。”“快去吧,明天公司见。”从车上蹦下来,周庭让在路边快速招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小伙子,机场就在前边了,你是要去送机还是接机啊?”“接机。”“国内到达还是国际到达啊?”“从美国回来的话……应该是国际到达吧,国际到达!”“好咧,那我就直接给你送国际到达口去了哈。”“谢谢师傅。”给完钱下车,周庭让看了下表,现在已经六点二十了,不知道敖钧之还在不在,于是心急如焚的往里冲。从没坐过飞机的周庭让,第一次进机场航站楼,立刻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该去哪个区域等敖钧之。乱转了一阵,周庭让只好朝着人挤了一堆的出口窜进去,随便问了问身边的人。“您好,请问六点钟从美国回来的航班是在这儿等吗?”“你是说新加坡转机那班吗?”“应该……是吧。”“那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就出来了。”“啊,谢谢您啊!”呼……还好还好……赶上了……周庭让顺了顺胸口的气,目不转睛的盯着出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托运行李提取厅找到从上海转机的航班编号,敖钧之等了一会儿,传送带上终于出现了自己的箱子。一把拉下的箱子,敖钧之无比紧张的往到达出口走去。前面就是到达出口了,那扇门后面,真的会出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拉着箱子,敖钧之手心冒汗,一步一步接近出口,然后在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紧张的闭起眼,下一秒期待的睁开——正前方,没有。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那一群挥着手热烈迎接亲友回国的家属里面,没有一张脸,一双眼睛是属于他的。“不可能……他肯定在里面……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敖钧之双眼胀吅红,冲出去一层一层的拨开接机人群,最终结果还是失望。颓坐在旁边的休息区,敖钧之始终注视着往这个方向来的人,告诉自己周庭让一定还在来的路上,就这样着魔似的等了下去。而这边,一拨接一拨的旅客从到达出口涌吅出来,周庭让恨不能长了十双眼睛,第一时间就从里面辨析出敖钧之在哪里。只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渐渐过去,身边接机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周庭让还是没能等到期盼的身影。看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为什么其他人都安全到达了,就是看不见敖钧之呢?他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周庭让焦急的栏杆后面来来回吅回的走,无奈敖钧之刚回国,没有可以联系的号码,除了在这儿等,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又等了三个小时,将近十二点,今天的所有航班全部到达完毕,偌大的机场只剩下寥寥几人,而已封闭的到达出口门前,周庭让还在不死心的张望。“呃,这位先生。”一个机场工作人员见周庭让一连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看不下去主动过来提醒。“您是来接机的吗?”“嗯,是啊,我朋友跟我说了他今天到的,可我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出来,大哥您能帮我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吗?”“那个,您先别着急,您告诉我,您朋友是坐哪个航班回来的?”“航班号我不清楚,但他是从旧金山飞,说今天下午6点会到的。”“好,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不一会儿,工作人员从咨询台查了下电脑回来。“是这样的先生,今天从旧金山回S城的航班有两个,一个在新加坡转机,一个在上海转机。新加坡转机的呢,才从这个出口出来,上海转机的话,得去隔壁国内到达接机才行。您朋友,有没有可能是坐另外一个航班回来啦?”听到工作人员的说明,周庭让吓得冷汗冒了一身。原来……原来是我搞错了……我不知道什么转机……也不知道国际国内是怎么分的……钧之……是我弄丢你了……“不好意思,我想是我搞错出口了,我现在就去那边!”“哎先生——那个,您不用去了,那边的出口已经关了,而且那里也已经没有人了,我刚才确认过了。”踉跄的往后跌了一步,周庭让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先生,您要不要尝试联系一下您那朋友呢?”周庭让眼神空虚,愣愣的掏出兜里的手机,这才发现走了一天的神,根本没给手机充电,手机早就黑屏了。“手机没电了……”“那我的借您打吧。”工作人员好心的递上手机。“我没他号码……”周庭让失落的拒绝。“呃,那您知道他来S城会去哪里吗?或许您可以去找找看,说不定您朋友回来以后直接去那里了。”顺着工作人员的话想了想,周庭让好像猜到了敖钧之的位置。“行,那我先回去看看,谢谢您了。”“哎——现在外面下着雨呢,您还是拿把伞走吧,呶,给。”“谢谢!太谢谢您了!”周庭让感动的跟工作人员挥了挥手,便冲出去打了个的飞速往火锅店赶回去。四个小时之前,晚上八点钟。在休息区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小时,敖钧之的信心被一点一点消磨殆尽。不愿相信这是周庭让的选择,敖钧之起身去营业厅重新办了张国内电话卡,然后立马给周庭让拨了过去,却只听到一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看来,周庭让不是不能来,而是压根儿就没想来。心酸的埋下头,敖钧之无法控制从脚尖冒起来的难过。就在这时,手机微信突然响起,是风投吅公司的秘书在询问敖钧之的联系方式,说有要事通知。敖钧之把刚办好的号码发过去,那边立马打来了电话。“敖先生,您之前是说今天来公司报到吧?”“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事儿耽搁了。”“那您尽快来公司一趟吧。”“现在吗?”“老总还等着您呢。”“啊……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好,我把公司地址发给您。”留恋的看了一眼到达出口,敖钧之决绝的转过头,带着伤心离开了机场。按照秘书给的地址打车过去,敖钧之下车一看,这不就是三木他们亨通公司所在的大厦吗?对面就是周庭让家的火锅店,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拉着箱子走进写字楼,敖钧之确认了一下风投吅公司所在的楼层,原来就在亨通的上一层,然后上去跟老板谈了谈交接事宜,出来以后差不多都十点了。忐忑的按下电梯,敖钧之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见上周庭让一面。下了一楼,推开亨通公司的门,敖钧之看见几个职员还在加班,于是上前询问。“请问一下……周庭让……在吗?”“你找庭让吗?他今天去F市出差了。”“F市……出差?”“是啊,去例检仓库去了,今儿中午就走了,估计明儿才能回得来。”“啊……知道了,谢谢啊。”转身走回电梯,敖钧之觉得自己心在滴血。原来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即便我这样奋不顾身的回来找你,你还是不愿意见我……甚至离开这个城市,关机,躲我……周庭让,是不是这一年什么都变了?自始至终只有我放不下过去,而你,早就往前走了?抚着刺痛的胸口,敖钧之站在街边,看着对面早已熄灯的火锅店,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儿,还能去哪儿。没了周庭让,自己在哪儿又有什么意义呢。敖钧之吸了吸酸楚的鼻子,拖着行李箱进便利店抓了一把啤酒,结完账拎着袋子直接过马路在火锅店的楼梯上席地而坐。打开一罐啤酒,敖钧之咕噜噜灌了起来,几罐下肚之后,伤心涌来,和着冷风,敖钧之觉得此时此刻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惨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敖钧之从楼梯一步一步走上去,走到二楼火锅店的门口,仔细一看才发现,火锅店的招牌没了,原来的玻璃门也换成实心的了,看来,这里已经变成一座普通的住宅了。一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周庭让也有了稳定且快乐的生活。也许这就是我当年不够勇敢的代价,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永远的错过了。坐回楼梯上,敖钧之颓废的把头靠到扶栏旁,酒一罐一罐的喝,瓶子也扔了一地,不知道就这样耗了多久,敖钧之再次看手机屏幕,已经是凌晨了。唰——天空突降倾盆大雨,尽管火锅店有顶棚,但坐在楼梯外沿的敖钧之还是被淋了一身。不过敖钧之并没有要躲雨的意思,因为此刻可能也只有雨水能冲刷掉自己的懦弱和悔恨。“啊!!!”在雨夜中大吼,敖钧之抓吅住自己的头发,任凭冰冷的雨水混着喷涌的泪水,刺骨的渗进每个毛孔。“谢谢,师傅您慢走。”接过出租车司机找回来的零钱,周庭让一把揣进兜里,撑起伞便下了车。挡住视线的出租车一开走,周庭让立马认出了火锅店门口的敖钧之。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楼梯上,自暴自弃的淋着雨,行李箱放在一旁,啤酒罐滚了一地,周庭让觉得心疼的不得了,溅着雨水就狂奔了过去。“钧之!”听见周庭让叫自己的声音,全身湿透的敖钧之心里一揪,抬起头一看真的是周庭让,他此刻就在自己眼前!腾的一声站起来,敖钧之一动不动的盯着周庭让,肩膀大幅抖动着。“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也不躲一躲!”周庭让因为心疼而生气,赶紧伸出手拿伞从敖钧之的头上遮过去。见敖钧之只是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周庭让担心极了,抓吅住敖钧之的胳膊就往楼上拉。“走!跟我进屋去!”没想到胳膊被敖钧之一个大力的甩开,周庭让差点跌倒。“我不进去。”敖钧之一脸冷峻陌生,周庭让只当是敖钧之闹脾气,又再次抓吅住了敖钧之的胳膊。“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耍小孩子脾气!有什么事咱们进屋说不行吗!”结果敖钧之更是大力一挥胳膊,推得周庭让直接撞在了背后的墙上。“我说我不进去!”“好,你要耍脾气是吧?我陪你耍!”周庭让气坏了,丢下手里的伞使劲往外一扔,两人就一起暴露在这瓢泼大雨里。“周庭让!!!”敖钧之终于被刺吅激到,转过头死死的看着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周庭让。就这样,两个人都怨气冲天,胸膛大幅起伏,瞪着被雨水冲刷的双眼默默看着对方。好在这场雨是阵雨,两人僵持着僵持着,雨就渐渐小了。耳边的雨声渐渐消失,周庭让也跟着心软下来,酝酿了一下准备好好向敖钧之解释。“钧之,我……”“我知道,”敖钧之出声打断,“是我想多了。”没料到敖钧之会是这种反应,周庭让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原封不动咽了下去。“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意思,我特么从六点等你等到现在,还有什么意思。”从六点等到现在,谁不是呢。周庭让心酸的低下头,没有出声辩解,因为此刻敖钧之的冷漠让周庭让感觉自己被完全隔绝了。沉默了一阵,周庭让抬起红红的眼,声线已经有一点抑制不住的哽咽。“你……不是说……有话要跟我说吗……”想起那些在飞机上排练了一遍又一遍的深情告白字眼,再跟现在一对比,敖钧之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吅逼。没有回答,敖钧之愤怒的踹了一脚脚边的空酒罐,拎起行李箱就直接下楼梯。面对敖钧之的故意沉默,周庭让感受到了二次伤害,却还是不舍得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你不是说——”周庭让叫住敖钧之,“……是很重要的话吗……”什么狗屁保护,什么狗屁陪伴,什么狗屁爱狗屁喜欢,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我的自作多情输的这么彻底,我的心碎摊开在你面前这么狼狈,你还要听我说什么?难道非要把我的自尊踩碎你才满意吗?敖钧之捏紧拳头,全身烧起一股熊熊烈火。猛地转过头,敖钧之一声怒吼。“你想听是不是!”周庭让也是无可救药的倔强,自己被吅逼到这一步怎么样也退不回去了。“好,你想听我就告诉你——”敖钧之将手里的行李箱推吅翻倒地,失去理智冲回周庭让的面前,双手死死扣住周庭让的肩膀,“这是非常重要的话,你给我听好了!”周庭让紧抿着嘴唇,眼神依然非常坚定。“我在美国碰到陈柏江了!他已经结婚了!”如敖钧之所料,周庭让瞬间瞳孔放大,两眼失神,要不是自己现在正抓着他的肩膀,估计他已经瘫倒在地上了。“……你……你说什么……”“陈柏江那个人吅渣!他在美国活得好好的!开上市公司!娶富家名媛!我特么一眼就认出他了!我把他拖进房间往死里抽他!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早就一枪把那王吅八孙子给毙了!”一把甩开周庭让的肩膀,敖钧之已经神志不清了。跌坐到地上,周庭让浑身颤抖,不自觉抱住双吅腿。又是好久好久的沉默,敖钧之倚在扶栏上,没有去打扰周庭让的崩溃,后半夜的风吹过来,让敖钧之稍微清醒了些。“我知道我是最没资格管你的事的人,我也知道你并不希望我老给你的生活添乱,再怎么样我都是有脸有皮的人,还没无耻到赖着不走的地步。现在,你已经听到了你想听的话,我也不欠你的了,这一趟,就当是我来错了。”忍住不掉眼泪,敖钧之转身走下楼梯,拉起了地上的行李箱。“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周庭让激动的站起来,担心的看着敖钧之的背影。“你不用再以朋友的身份关心我,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勉强自己。回去吧,我走了。”就这样,敖钧之落寞的拖着箱子渐行渐远,最终隐匿在了周庭让饱满的泪水中。第二天,写字楼大厦。“哟嗬,还真是说到做到啊?不仅回来了,还找了个这么近的地儿,你小子,功课没少做啊。”和刚来上班的敖钧之一起在电梯口等电梯,三木兴奋的调侃着许久未见的好哥们儿。“我和周庭让已经没关系了。”敖钧之此话一出震惊得三木顿时就懵了。“不是,这,什么情况啊?你电话里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一回来……”“你要还拿我当哥们儿,以后就别再提这件事了。”没见过敖钧之这么严肃恐怖的表情,三木吓得只好闭嘴。叮——电梯来了,赶着上班的一帮人一窝蜂往里面挤,等三木和敖钧之再站进去,电梯就响起了超载提醒。“你先上去吧,我等下一趟。”敖钧之自动从电梯里下来,跟三木挥手示意。过了几分钟,旁边的电梯到了,敖钧之走进去,后面也陆陆续续跟了一些人进来,门慢慢关上,突然又挤进一个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敖钧之瞥眼一看,发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庭让,心脏不受控制的就紧了一下。6楼到,电梯里的人下去了一大半,周庭让往后挪了些,这才看到站在角落的敖钧之,眼皮抽了一下,尽管满心都是疑问,但介于这尴尬的空气,周庭让选择了不开口。突然,身旁一个女同事好像也注意到了敖钧之,礼貌的挪过来打了个招呼。“您好,您就是新来的敖总监吧?我是您那个部门的下属之一,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嗯,你好。”敖钧之绅士的握了下手,但表情没有变化。周庭让认识这个女同事,她是16楼刚成立不久的上廷风投吅公司的员工,看来敖钧之这次回S城,是落脚在上廷了。不一会儿,电梯又升到了10楼。“敖总监,我先去10楼寄个文件。”女同事跟敖钧之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其他人也都在这一层下去,电梯里只剩下沉默的两个人。这画面,似曾相识,好像这几年来的种种纠葛,都是从这里的相遇开始的。只是没想到,当时是沉默和不敢面对,现在依然如此。敖钧之突然想起,周庭让曾问自己,如果当时我没认出他,他也没认出我,我们就这样认识,会是怎样的结果。敖钧之回答不出来,只是感慨,哪怕时光只停留在15岁,亦或是没有15岁之前的事,两个人直接从28岁开始认识,无论是作为冤家,还是陌生人,都比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要好。时间又带我们回到了这里,难道,一切就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啊啊啊——嚏!”敖钧之的一声重重喷嚏声划破了空间的寂静。周庭让立刻掩饰不住担忧的神色,转头看着鼻子通红的敖钧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受刚才喷嚏的影响,敖钧之有了连环反应,接着就是严重的咳嗽。刚想上前帮敖钧之拍拍背,电梯就突然提醒15楼到了。无奈地放下手,周庭让随着电梯门打开,犹豫的走了出去。担心了一上午敖钧之的状况,周庭让头一次工作起来心不在焉。午饭时间杨景杰来叫一起吃饭,周庭让便和他一起去了二楼的员工食堂。打好饭,周庭让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因为这个食堂是整个大厦共用的,上廷的员工也经常在这里用餐,也许敖钧之会出现在这里也说不定。“庭让,你怎么不吃啊?”“哦,我……我不饿。”一直盯着食堂大门的方向,周庭让咬着筷子,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敖钧之刚进来也下意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料就在某个瞬间跟周庭让的视线撞上,然后两个人都尴尬的侧过头躲开,心惊肉跳。慌乱失措的埋下头,周庭让紧张的大口大口扒饭,看得旁边的杨景杰是一愣一愣的。“不是说不饿么……”敖钧之打好饭,故意选了个离周庭让最远的位置,拒绝了同事一起用餐的提议,敖钧之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尽管自己一直在劝说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饭菜上,可敖钧之的眼球始终不听话,时不时就瞟到固定的方向。这边周庭让完全不敢抬头,只能低头扒饭,杨景杰看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真的饿疯了,于是将自己碗里的鸡腿给周庭让夹了过去。“来,不够的话再吃个鸡腿吧。”嚓——————看到这刺眼的画面,敖钧之眼里升起怒火。原来这就是你放弃我的理由。看来我还是来晚了,这个臭小子已经用他的殷勤打动你了。算了,谁对你好不是好,这小子看起来还算靠谱,既然是你的选择,我就成全你们吧。再也无心吃下这索然无味的饭菜,敖钧之端起餐盘就往门口走。无奈在余光又扫到那个方向那一刻,敖钧之彻底缴械投降。咣!冲过去把餐盘往桌上重重一放,敖钧之没好脸色的一屁吅股坐到周庭让对面。只不过两个人都没勇气直视对方,可这强大的气场倒是吓得杨景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这个人,比你想象得要坚强,遇到任何事,受了任何委屈,他都自己一个人扛,可是你不要以为你了解他,就纵容他这样,如果你真心对他好,就不要让他难过,不要让他受委屈,他再坚强也需要人保护,也许偶尔你会发现他的心很冷,请你不要退缩,他这么善良,总有一天可以被融化,你要珍惜你他给你的机会,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幸吅运。”敖钧之一口气不停顿的说完这些发自肺腑的托付,低着头的周庭让早已经模糊眼眶。场面突然安静,杨景杰觉得一头雾水,只好斗胆弱弱的问出了声。“那个……你在跟谁说话啊?”敖钧之依旧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峻的补了一句。“有资格照顾周庭让一辈子的人。”说完,敖钧之端起盘子便起身离开了。走出员工餐厅,敖钧之刚好和三木撞上。“这么快就吃完啦?”“你过来一下。”敖钧之把三木拉到门后面。“你之前跟我说的,是不就那小子?”敖钧之说着朝周庭让和杨景杰座位的方向指了指。“什么哪个小子?”三木显然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就我在美国的时候,你跟我说你们公司有一小子正追庭让呢,是不就他?”“嗨,这件事啊!”三木总算是想起来了,“这事儿是我逗你玩儿呢。”“你说什么?”“我说,这事儿是我瞎编的,那小子叫杨景杰,人都结婚啦,还是个新晋奶爸,他俩关系是挺好,但不是我说的那种,我当时那么说,就是为了给你点儿小动力,要不然你现在能出现在这儿呐?”一听到事情真相,敖钧之立刻怒气上头。“这账我回头再跟你算!”推了一把三木的肩,敖钧之气冲冲的就回了办公室。午休时间,敖钧之在折叠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在气自己认错了人,只是气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放不下周庭让。咚咚,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进来。”“敖总监,我没打扰您休息吧?”“没,有什么事儿吗?”“那个,公司门口有位先生找您……”“谁?”“楼下亨通公司的……”一听是亨通的,敖钧之立马就撒丫子冲了出去。推开公司的门,只见周庭让拎着个小口袋拘谨的站在门口,敖钧之很激动却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你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呢。”“你……怎么突然来找我?”“给你。”周庭让将塑料袋递给敖钧之,没多说什么。敖钧之狐疑的解开一看,发现里面是各种治发烧感冒咳嗽流鼻涕的药,一下子心里温暖不已。“昨天淋了那么大雨,快点把病养好,别耽误了工作。”周庭让小声的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往楼梯间走去。看着周庭让的背影,敖钧之知道自己感动了,也知道自己的坚持已被彻底瓦解,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受实在是要把敖钧之逼疯。提着塑料袋的双手不住颤抖,敖钧之不甘心的问出口。“周庭让你什么意……”——“除了你还能有谁!!!”这次周庭让没有任何迟疑,甚至在敖钧之的话还没结束就作出了反应,而且是相当激烈的反应,猛地转过身对着敖钧之就是一声怒吼。“……什……什么……”敖钧之被吼懵了,更是被周庭让脸上决堤的热泪吓懵了。“有资格照顾我一辈子的人!除了你还有谁!”说完周庭让抹了把眼泪就往楼梯间跑去。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奇迹降临的敖钧之,拽紧手里的袋子就立马追上去,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间将周庭让堵住。“庭让!庭让!你别走!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我我……”敖钧之激动的语无伦次了。“敖钧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庭让,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对我也……我我我还以为……”“你以为什么?这件事情你从头到尾有听过我怎么说么?”“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没有自信,我不相信我对你来说会有多重要……”“你不重要?你不重要为什么昨天晚上我脑子里全是你?是,我是知道了陈柏江吅的下落,也知道了他结婚的消息,所以呢,你以为我又会因为他要死要活的么?”“庭让……你……”第一次从周庭让嘴里听到对于陈柏江这么无关痛痒的态度,就好像在说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敖钧之很意外,一时竟语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周庭让平复了一些情绪,将背倚在墙面上,低声缓缓道来,“之前你陪我照顾我爸那阵子,我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生活里多了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可是你走了以后我才发现,你并不只是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朋友。可是那又怎样呢,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我只能告诉我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做无谓的等待。我本来以为我都已经习惯了,可你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庭让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敖钧之看得好心疼,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对不起庭让,是我误会你了……我懂你的害怕,我懂你的考虑,这些我都懂的……只是我太冲动,太着急,把这些都给忘了……都是我的错……”敖钧之不由自主靠近,伸出手想将无助的周庭让揽入怀中。可周庭让却条件反射性的往旁边躲开了。“那个,钧之,”周庭让害羞的埋着头,不敢正视敖钧之,“你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可能……还没……没……”敖钧之知道周庭让想跨越感情这一步,比平常人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伤口都有一个愈合的过程,所以敖钧之愿意耐心等待。“没关系,多少年我都等,”敖钧之温柔的握住周庭让的双肩,让他抬起头看看自己坚定的眼神,“过去的十几年,你等的太辛苦了,以后的日子,换我来等。”就这样,三木被敖钧之通知之前说的气话全都不作数,但任凭他怎么打听,敖钧之都不肯松口告诉他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和周庭让之间拨开云雾,扫清阴霾,敖钧之每天的生活都充满耀眼的阳光,和清新的气息。用在美国一年的积蓄正式买了套房,敖钧之把家安在了写字楼旁边的公寓小区,也就是周庭让的家对面,当然对外称离公司近,方便上班,但实际上什么心思,大伙儿都清楚。正式交房后,敖钧之叫来周庭让,还有三木小七来家里帮忙装修,顺便给家里的布置出出主意,当然周庭让的主意为着重考虑,三木小七就是来打酱油的。“那什么,油漆,刷子,桶,梯子,都给你买来了啊。”“谢了哥们儿,今儿就辛苦一下你们两口子了,晚上请你们吃大餐!”“我们辛苦辛苦倒无所谓,可你这么大的房子要装修,为什么不直接雇个装修队?你又不差钱。”“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呀,主要是想听听看庭让想怎么装,可问题我俩现在这关系吧,我又不好意思明问,这不就想借装修的名义听听他怎么想的嘛,等方案想出来了,我当然马上雇装修队三下五除二给弄出来呗。”“你想的还挺多。”“那必须啊,我和庭让这小幼苗,刚刚发芽,不小心呵护着怎么行。”看敖钧之一脸幸福的模样,三木没再打岔,反倒是刚才一直在忙活没怎么插话的小七,突然上了心,一本正经的走到敖钧之面前。“喂,敖钧之。”不知道这小屁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敖钧之只好做手势请他直说。“本来我以前挺讨厌你的,可我看你这么些年为小让哥做了这么多,现在又这么在乎他,我觉得,你还算靠谱。以后,你可得好好对小让哥,不然我一定跟你拼了。”“好,七大侠,我答应你,一定一定对你小让哥好,一定不让你有机会找我拼命。”“嗯。”看着小七这么正经又可爱的样子,三木宠溺的摸了摸吅他的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敖钧之。“庭让怎么还没过来?你没通知他吗?”“通知了啊。”“那他怎么还没过来?”“因为我通知的是11点啊。”“什么?那你为什么8点钟就把我俩叫过来了!”“我想我们家庭让多睡一会儿懒觉嘛,等脏活儿累活儿都你俩干完了,他再过来就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啊。”“敖钧之你大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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