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男尸上前便要抓我脑门。
老婆婆在后头嚷了声:“要活的!你那一爪子下去,还能有好?这不是瞎胡闹嘛!”
男尸愣了愣,把手向低压了压,瞄了好几次,才算找准我衣领的位置。他又抓来,这一下明显比刚才的力道要小很多。
我在淤泥里滚了个滚儿,轻松闪开了。可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手臂,尚未愈合的伤,居然又复发了。阵阵刺痛,不知道是血还是浓,从伤口渗出。
我一边呲牙,一边用手去握着手臂。
“哎呀呀,摔疼了吧?乖孙子,还是听奶奶的话,回去好好和这姑娘过日子。”老婆婆的手,按在女尸的肩膀。女尸已经从棺材里出来了,之前还有两根棺材钉钉穿了她的双脚,她挣脱的时候,右脚抽得猛了些,弄得右脚已经变形,脚掌不是朝前,而且扭向了右侧,差一点就成了朝后了。两只阴阳鞋拎在手里,冲着我扬了扬。
“快过来,帮新娘子把鞋穿上。”
我没搭话,不住往后退。
又有几个男尸靠拢过来。伸着腐烂的手臂,试图抓住我。
老婆婆嘱咐他们留活口,我心一横,把手背到身后,专露出脆弱部分。一看到有来抓的,我就把脖子主动凑上去。其中一个男尸手离着太阳穴仅差几公分的时候,另一个男尸看出了危险,一拳捣在了男尸肩膀,整条膀子被掀飞了。甩出去老远。
老婆婆也着急了,她拍着大腿,喊:“老四,你他娘的有没有数,就你那棒槌爪子,杵进去,他还不得脑浆飞溅啊。没准脑袋还得搬家。你们都听清了,要活的!都他娘的机灵点。难怪说你们死鬼,还一点没错,办个事没个脑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们的脑子挖出来,炖着吃。”
缺了胳膊的老四气不过,吭哧一声,去远处找他的膀子去了。
女尸的身子一颤一颤的,那是在笑。她浑身都只剩一整块干巴巴的死皮,笑起来牵扯着全部都动。估计,她现在就是动动脚趾,耳朵都会呼扇。
其余的几个,听老婆婆如此训话,连指甲都不敢伸,半握着拳头,只用胳膊肘轻轻的蹭我的后背。连前胸都不敢碰,那里有颗重要而致命的器官心脏。
“咕咚。”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天而降,跳进没过膝盖的淤泥。蹚向我的位置。
这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那个消失了的第十一人吗?
“啊,你快过来。”
是那个精神病!遇见这样的危险,他居然没独自开溜,反而从几米高的岸边跳下来,只为了搭救我这个曾在心里厌烦过他的陌生人。
“你怎么来了?”我问。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说了句让我感动的话:“因为,你是我朋友。我得带你离开。去找郭医生。给你,治病。”他的话吞吞吐吐,磕磕绊绊,却十分的暖人。
这些骇人的东西,见了他,也都是一惊。尤其是女尸,还把脑袋别到一旁,不去“注视”他。
神经病把手张开,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儿那样,挡在我面前。说:“有本事,冲我来!我可不怕你们。”
男尸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老婆婆扯开嗓子,喊:“上啊。难不成还要玩上一会儿?就这么看着能有个屁用!听我的,谁敢拦着,别客气,甭管他是皇帝老子还是患难兄弟,只要敢阻拦,杀无赦!”
男尸们有呼啦呼啦围过来。
神经病先把我搀扶起来,说:“放心吧,老老老老老子有办法!”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害怕,说老子的时候,一点也不自然,反倒是结巴的厉害。
“别勉强,他们要的是我,与你无关。”
“什么话!你这么说,就是瞧不起我。跟一些看不起我的人,还有什么区别”神经病不高兴了,他踢了一脚,溅起的泥浆溅到了两个男尸的脸上,他们也只是互相对望了一眼,如果他们的肌肉不那么僵硬,也许会无奈的耸耸肩也说不定。
老婆婆又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催促着他们赶快行动。
男尸们又把包围圈收拢了一些。
“你快走吧。待会晚了,可真来不及了。我绝没有歧视你的意思,这是为你好。”我拽了神经病一把,希望他尽快离开,兴许还能保住他的命。
这里我需要强调一下,称呼他为“神经病”,并不含嘲笑的意味。起初确实对他有不小的敌意,认为他可能会失控,做出伤害我的行为。可他连续两次救我,让我既羞愧又感激。羞愧我之前居然戴着有色眼镜看他,误会他。至于感激,自然是他的无私救助,更重要一点,他说他把我当做朋友。
“我不走。”神经病也耍起了横,执意不肯离开。
“你这样真的会死在这里!”
男尸们不给我们互相推让的时间和机会,纷纷亮出直撅撅的、干枯的像鸡爪子那样的手,戳向神经病。
神经病头一缩,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塞得满满的。他鼓起腮帮子,撅起嘴对准每具男尸的脸。
他这是有什么秘密武器吗?我担心他的心智又开始不正常,弄出些糊弄自己糊弄别人的不中用可笑把戏。
男尸们,女尸还有老婆婆跟我想的一样,他们立在原地,等待神经病的绝地反击,等待着用最寻常的一招,把神经病当成蚂蚁那般轻松捏死。
谁曾想,这神经病竟然吐出一粒粒乳白色颗粒,直接喷到男尸的脸上。而被喷到的男尸脸上顿时起了白雾,刺啦刺啦的,跟开了锅似的。男尸纷纷捂住脸,白雾从指缝冒出。他们不知道疼痛,但一时竟也不知进攻。没多会,男尸脸上还有肉的已经开始腐烂,一块一块的往下坠。没有肉的或是已经肉已经枯萎的,被白色颗粒一击,也露出了皑皑白骨,十分的吓人。
女尸和老婆婆这才察觉不对,可也不敢贸然靠近。老婆婆咬着牙,眼睛瞪得像铜铃。
神经病抓起我的手,支支吾吾的说:“走,走,走,贴着岸边走。”
我从泥沼里拔出腿,跟着神经病一起,慢慢的退。有赶上来的男尸,也被他开了。
我们俩跌跌撞撞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水库的一个缓坡,他加足劲冲上去,又把我拉了上去。我看着脏兮兮的神经病,苦笑了一下,果真是世事难料,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家伙又奇迹般的救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