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王府
“爷。”
不是无悲无喜进入不了角色,而是总觉得把他们家世子爷喊成王爷别扭,于是就钻了一个空子,直接把前面的都省掉,索性就叫爷了。
反正他们这么叫也没错,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似是知晓他们两人心思似的,陌殇竟对他们的称呼选择了默认。
可见其实某世子扮演着寒王这个身份,特么心里也是有着千百个不愿的。
到底还是自己做自己最舒服,没得装成别人这里别扭那里也别扭。
“事情都办妥了?”
“回爷的话,已经按照爷的吩咐全都办妥了。”
“王府外那些小老鼠呢?”
打从溥颜将重伤又毒发的他带回寒王府,寒王府里里外外就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了,别说外面的人想要闯进来一探究竟,就是这王府里面想要飞出去一只苍蝇都难如上青天。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例外的,那就是在某人的授意之下刻意放水了。
“回爷的话,许是之前跟着皇上一起来的那些个御医瞧了爷的情况,前脚出了王府,后脚就给他们各自的主子传了话,那些小老鼠们虽然还没有撤离寒王府的范围,却都好似很有默契一般退后了不少,没再靠那么近了。”
想到寒王府外那些暗卫,无悲的眸底就划过一道冷光,要说他其实还挺同情他们那些人的,再等等吧,距离他们解脱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呵!”陌殇冷笑一声,俊脸之上表情淡淡的,却隐隐流露出几分杀机。
她既那么想要他的命,那他便成全她。
只是他‘死’了的后果,她能否真的承担得起,陌殇表示好奇。
“爷。”
“何事?”
“回爷的话,这是宫里子珩少爷传来的消息。”
陌殇接过无喜递到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底却有莹莹紫光掠过,宫里的情形如何,他就算没有安排人去打听,猜也是能猜到的。
一切都在按照他跟宓妃之前的计划不紧不慢的进行着,陌殇性感的薄唇勾了勾,冷声道:“那人的动静如何?”
“回爷的话,她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控之中。”埋藏在寒王府最深的那一颗钉子,从发现之初就是由无悲在负责监视的,那人什么情况也只有无悲最清楚。
“时候差不多了。”
突然,从陌殇的嘴里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无悲跟无喜却是瞬间就秒懂了。
“属下等时刻准备着,请爷示下。”
“那人警惕心太重,又处处小心防备,想要她出手可不容易。”说着这话陌殇的凤眸是半眯着,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爷的意思是她不出手,那咱们就不妨推她一把。”无喜话落之后,无悲就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接口说道:“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这要不是为了给那人制造向爷下手的绝佳时机,白日里爷跟子珩少爷何至于那么卖力的演上那一出?”
“我…”
“你是傻了点,但我不鄙视你。”
“既然你们都心如明镜的,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装作重伤又毒发,一副要死不活躺在床上,于陌殇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的耐心不多,还是喜欢速战速决,不拖拉是最好的。
无悲无喜对视一眼,恭敬的沉声道:“回爷,属下们知道。”
“那好,去安排咱们这最后的一出戏吧。”
“是。”
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顾自倒回床上,顺便还扯了被子将自己盖起来的某世子,无悲无喜抽着嘴角颇感无语的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就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王爷——”
子夜时分,寒王的寝殿内突然传出一道拔了尖的凄厉叫喊声,紧接着就是各种混乱的脚步声,说话声混成一团,彻底打破了雪夜的宁静。
“快,还愣着做什么,王爷的情况又恶化了,赶紧去请天山老人跟溥公子还有燕公子过来,快——”
“哦…是是,我我马上就去,就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寒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况又再次恶化,一时间搅得寒王府那是鸡飞狗跳。
很快,在无喜的带领之下,仅是披着一件外袍就赶了过来的天山老人,很显然就是刚从床上被叫醒的。
随后也仅仅只是装好了衣袍,却连头发都未曾梳理过的溥颜跟燕如风也赶了过来,接着寒王寝殿内伺候的奴仆跟丫鬟全被赶了出去,而天山老人担心又焦急的怒吼声不断从里面传到外面。
那声声怒吼,赫然成了寒王府内辨别方向的指向灯。
“师傅,小师弟他……”溥颜看着床上面色惨白,半昏半醒的寒王,语气不禁带着几分哽咽,眼眶亦是通红,眸底满是闪烁的泪光。
纵然他的话没有全说出口,但他要表达的意思,整个房间里亲眼目睹抢救寒王的一众人又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主子怕是真的救不活了。
“闭嘴,不许说丧气话。”天山老人一把推开站在床头的溥颜,那失控的怒吼声响彻天际。
“师傅…”最终溥颜张了张嘴,卡在喉咙口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却是不忍再看床上饱受剧毒折磨,生不如死的寒王一眼。
“你也要放弃寒羽,你的师弟?”
燕如风目光坦荡的迎视着天山老人的目光,复又扭头看向再次陷入昏睡的寒王一眼,突然他掀开袍子重重的跪到天山老人的面前,难掩悲痛的沉声道:“师傅。”
眼见大师兄跪下之后,溥颜也顺势跪了下去,见此情景天山老人更是怒气难忍,他不禁拔出一把长剑直指向他的大徒弟跟二徒弟,厉声道:“你们…你们是要气死为师吗?为师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全都要放弃他,为师也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
“师傅,小师弟他他受的折磨跟痛苦已经够多了,我我们就让他去吧!”话落,燕如风垂下头去,一副任由天山老人处治的模样。
“师傅,但凡还有一线生机的话,我们又怎么可能放弃小师弟,可几个月前小师弟他的身体就已经差不多破败完了,我们想尽办法才险险的保全了他,这次又接连受到重创,不说再次爆发的剧毒会要了他的性命,单单就是那伤及肺腑的内伤,也…也也会要了小师弟性命的。”
回想起寒王从小到大吃过的各种苦头,受过的各种罪,溥颜的声音越发的哽咽,险些控制不住他眼眶中的泪水,就要那么失控的流出来。
有些时候他真的会忍不住想,放手吧,莫要再挣扎,就让寒王那么去了吧,那对寒王而言才是真正的解脱,只愿他下辈子可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无拘无束的过一世。
“徒儿从未想过要放弃他,可每当徒儿看到他在生死一线上苦苦的挣扎,受尽了常人所不能受的一切苦楚,偏偏还得不到解脱,徒儿的心里就很是难受。”
大师兄燕如风素来就是个话少的,溥颜也不指望他还能再说点儿别的,只能憋足一口气自己上场了。
“今日就算师傅要重罚于徒儿,徒儿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还是想要说出来。”
“好好好,你可真是为师的好徒弟,你说,为师就让你说,看看从你嘴里都能说些什么出来。”天山老人好似怒极反笑,整个人都处于某种暴走的状态,看得一旁众人那是心惊胆战。
“当每一次小师弟毒发,因承受不住那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痛楚,下意识生出轻生念头之际,徒儿的脑海里就难免会冒出一个很邪恶,很恐怖的念头。”
天山老人怒吼着一巴掌拍在桌上,“混账东西,为师真想……”
“就算师傅要打死徒儿,徒儿还是要说。”溥颜完全无视了天山老人的怒火,他接着又道:“徒儿会想,是不是我们不想办法,就那么任由小师弟去了,下辈子他就再也不会承受这样非人的痛楚。”
“你你…你你你竟然胆敢生出这样的想法,看为师今日不打死你。”听完溥颜的话,天山老人气得面色惨白,更是受不住的往后倒退数步,而后扬起手就要朝溥颜打去。
“师傅,小师弟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再没人比师傅你自己更清楚的了,我跟二师弟只是……”
没等燕如风把话说完,天山老人就狠狠的煽了燕如风一巴掌,厉声道:“混账东西,这是你身为大师兄应该说的话吗?”
“师傅,与其让小师弟在这最后的关头,不但要承受毒发带给他的痛苦,还要承受我们给他的痛苦,不如就放手让他去吧,也好…也好让他少一点痛苦。”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出这句话后,溥颜是真的垂下头哭了。
“师傅,不是我们不想救小师弟,只是我们没有逆天之能,又如何能逆天而行。”
“要是小师弟真的不在了,我才不管什么江湖中人不得插手朝廷中事,我定要找出那幕后之人,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她碎尸万断。”
耳畔反反复复回荡着两个徒弟的话,天山老人不禁转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哪怕是在昏睡中都疼痛难忍,冷汗直冒的寒王,那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近十岁。
似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天山老人不住的后退,直到跌坐到椅子上才老泪纵横的哽咽出声,“你们说得对,为师不过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寒羽他他好不了了。”
虽说此刻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墨寒羽,而是陌殇假扮的,但天山老人仍有一种后怕的真实感。
他不禁会想,如果陌殇跟宓妃没有从海外带回那几株最重要的药材,宓妃丫头又没有那个替墨寒羽解毒的本事,是不是此刻的他就真的要面临今夜这样的生离死别的场面?
即便白日里的那一场刺杀,少不了陌殇在背后的推波助澜,暗中添柴加火以便达成目的,可这一切如若都按照那若早后谋划之人的算计进行下去,难保已然不能再动用武力的墨寒羽不会就死在那两场刺杀之中。
“都是为师没用,这么多年都找不到替他解毒的办法,是为师没用啊!”
“师傅您别这样,要是小师弟知道他会伤心难过的。”
“是啊师傅,小师弟心中最敬重的人就是您了,这不是师傅的错,怪中怪幼时就对小师弟下此毒手的那人。”
天山老人摇了摇头,脚步踉跄的站了起来,他失魂落魄的道:“行了,你们不用安慰为师,为师心里都明白,只是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师傅,哪怕当真要走上那一步,我们也会拼尽全力替小师弟争取的。”
“寒羽的时间不多了,他若熬不过今晚,咱们就不得不忍痛送走他了。”
“师傅…”
燕如风溥颜张了张嘴,看着天山老人慈爱的轻抚过墨寒羽的脸,心里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实是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他们的师傅心里好受一点。
“眼下这两个时辰是最紧要的,为师要你们答应为师一件事情。”突然,天山老人将手从寒王的脸上收回来,面色异常沉静的对燕如风跟溥颜道。
“请师傅吩咐。”
“为师跟药王那个老家伙还有着几分交情,以前也是顾忌着他药王谷的规矩,故而为师也不想去为难他,但眼下为师却是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小师弟亲自登门相求,药王都不肯出手,师傅出马怕是也未必请得动他。”
天山老人拍子拍溥颜的肩膀,沉声又道:“你们师兄弟两个只管守好寒羽,至于药老头儿那里,自有为师来想办法。”
闻言,燕如风还想说点什么,天山老人扫了他一眼,不禁满是自嘲的道:“这是寒羽最后的一次机会了,纵然是要舍得为师的这张老脸,为师也要去争上一争,否则为师怎能心安。”
“请师傅放心,我跟二师弟会誓死守护好小师弟的。”
“好,有你们两个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离开的天山老人又去而复返,而那个在暗处藏得最深的人也不过刚刚离去。
“师傅。”演戏什么的,溥颜也好,燕如风也罢,还都特别的不习惯,总担心会穿帮。
“那人上当了?”
“刚才咱们师徒演的那出戏可算是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倘若她还不出手的话,也只能说明她的心机城府之深,远非咱们所能想象了。”
“放心吧,她会出手的。”
“你你怎么起来了?”听到陌殇的声音,溥颜差点儿惊叫出声。
这人,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是个将死之人么?
陌殇淡淡的扫了眼溥颜,自顾自的靠在床头,性感的薄唇轻抿,“她若不抓住此机会出手,那本世子的耐心可就尽失了,她也终将葬身在这在寒王府之中。”
慑人心魂的凤眸邪气的微眯着,陌殇身上的杀气看似无形却绝对能致人于死地。
“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饶是天山老人从未小看过陌殇,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心思太过难以琢磨,招惹上他的人怕是下场都不会太美好。
这次他会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无非就是因他要护着寒王,他的小徒弟,是以天山老人可是心甘情愿听从陌殇调遣的。
早日将这寒王府中的内贼给肃清干净,他的小徒弟便能多安全几分。
“自是有的,咱们还得演上最后一出戏,给她机会出手,让她达成所愿。”否则,之前他所做的一切,岂不都白做了。
“行,你说,我们师徒配合你。”
大家都是聪明人,陌殇只简单的提了几句,天山老人师徒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咳咳,那个刚才老夫已经出府去找药王了,接下来老夫就不能出场,就让老夫隐身在暗处盯紧那人,莫要让她得手之后就逃了。”
“嗯。”陌殇点了点头,正好他也是这个意思。
“那咱们现在就开始?”溥颜挑了挑眉,其余三人默契的点头。
寒王府后院一处僻静的佛堂里,一直拿捏不准寒王真实情况,就算再三接到主子让她下手的命令,她都强忍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许是潜伏在寒王府的时间久了,即便就是没有与寒王怎么接触过,她也深知寒王不是那么那对付的,如同寒王府前几次的大清理一样,若非她行事小心谨慎,怕是早就性命不保了。
然而,刺杀寒王的命令拖到现在已是不能继续再拖了,回想自己在寒王寝殿外听到的那些话,终于还是让她下定决心要出手了。
寒王死,她尚有生机。
寒王活,她就必死无疑。
人都是自私的,她就活得更是自私,想了想该如何行事之后,她将动手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不多时,潜在寒王府监视寒王府动静的一批批黑衣人收到消息,几个领头的聚在一起商议过后,开始硬闯寒王府。
很快,寒王府的前院就乱了,紧接着又从寒王寝殿传来寒王突然醒来,他的两位师兄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接连吐出几大口黑血,然后再次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里面,大批黑衣人闯进了寒王府,兵分几路从前院一直杀到了后院,即将靠近寒王的寝殿,而寝殿内燕如风跟溥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却仍是救不醒寒王。
“大师兄你保护小师弟,我去解决那些刺客。”
“嗯。”
前脚溥颜被引开,一刻钟之后燕如风也被缠住,寝殿内室之中赫然只剩下一个寒王,以及七个负责保护寒王的影卫。
冲进内室之前,那人还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有种想要调头逃跑的感觉之时,影卫发现了她,并且招招狠辣的要解决掉她。
眼见自己已然暴露,她便也不再顾忌那么许多,出手如电的解决了所有影卫,得以逼近此刻虚软无力,只能等死的寒王。
“寒王殿下,您要怪也别怪我。”
墨寒羽的眼睫颤了颤,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他亦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寒王殿下得罪了,但愿来世你能投个好胎。”
话落,淬了毒液的金针扎入寒王的手臂之中,冷眼看着寒王在她面前生机殆尽。
本想将倒在地上的影卫毁尸灭迹之时,外面传来溥颜跟燕如风的声音,恨恨的咬了咬牙,她只能跳窗而逃。
她惯会使用金针,寒王死在她的金针之下,即便是最厉害的天山老人,也找不到针眼所在,只会当寒王是因毒发而死。
“糟了,小师弟。”
“不——”
……
金殿之上,帝王之怒不是那么好承受的,随着一个个被拖出金殿的人多起来,场上的大臣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庞太师隐隐瞧出宣帝有想动穆国公府的意思,便按着计划行事,果不其然穆二爷成功被拉下马,而穆三爷因为替自己的二哥说话,顶撞了本就在气头上的宣帝,下场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连带着上前替两人求情的温相,穆国公,韩国公,理郡王等等都被宣帝臭骂一顿。
庞太师倒是还想做点什么,结果却见一个内侍小太监慌张的冲了进来,宣帝刚要怒斥便听跪在地上小太监浑身颤抖,脑袋完全磕在地上,整个人惊惧不已的禀报道:“皇皇上,寒寒王殿殿下去去了。”
一句话,他说得结结巴巴,说完更是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说什么?”宣帝猛然站起来,一双龙目死死的盯住内侍太监。
“启启禀皇皇上,寒王府传传来消息,寒王殿下去去了。”
“不,朕的寒羽…”
“皇上。”听得寒王去了的消息,宣帝晕了过去,吓得张公公面色惨白,赶紧伸手扶住,尖叫道:“太医,快传太医。”
殿上群臣亦惊呼出声,“皇上保重龙体——”
……
坤宁宫
“娘娘,事情成了。”
“成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刚收到的消息,寒王已经毒发身亡。”
听到这个消息,庞皇后怔愣了片刻,而后便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她苦心筹谋了多年,最后的赢家仍然是她,是她。
韩锦华,你斗不过本宫,你的儿子,也斗不过本宫,但凡敢挡本宫儿子路的人,统统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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